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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們惶惶道,“山神!”

那着白色祭服之人在一派煙霧中,站起身,背着陽光,離開了。

可離開後,五人將面具揭開,坐上馬車特意在礦上繞了一圈。

信眾們便得以看清,那臉,分明是,賈易知。

這成都無人不知的山神,真是山神!

他能讓地動山搖,無數人親眼所見。

這事很快便傳到了成都朝堂之上,眾位大人們的耳中。

而在這之前,中書侍郎韋大人在堂前走來走去,一杯茶涼了又添,添了又涼,端起又放下,反反覆復許多回。

安排了許久才決定今日動手,可到了今早,他卻隱隱有些心神不寧,到了現在簡直坐立難安。

是不是太急了,是不是還是太急躁了?

他原本的打算是,用賈易知自己的黑火,炸了賈易知自己的礦。

那些黑火威力極大,賈易知曾用黑火開礦,偽造神跡,叫百姓敬奉他為山神。

可現下,他也要用這些黑火炸賈易知的礦,傷賈易知的人,再在事後說他招搖撞騙,引起百姓憤怒,將他趕出大成境內。

再佔了他的礦,慢慢對付范家,扶侍中大人上位,他也能得些好處。

可到底是哪裡不對?是哪裡不妥當?

是哪裡?

直到這消息傳來,韋大人手中的茶杯砰的一聲砸到了地上。

是了,他知道是哪裡不對了。

這件事,太順利了,實在是太順利了。

他先前怎麼就沒有想到,那賈易知是何等人物,怎麼會這麼輕易的叫他安排進那麼些人手,又叫他能等到今天動手。

原來,原來自己不過是人家的一顆棋子,那些人手,全是給人家做了苦力。

他苦心經營良久,不過是個笑話,叫人家威望更甚。

韋大人深呼吸幾口氣,不能慌,不能慌。

他想了想現下重要的事情,急忙穿戴好了去見侍中原大人。

還沒且進原斐的書房,一卷竹簡丟了出來重重的砸在了韋大人的頭上。

他慌忙撿起來,進去關上了門。

“廢物!”

原斐怒氣沖沖罵道,“你看看你做的這是什麼事?”

“現如今整個成都都在傳,山神果真是山神,撼山動地,騰雲駕霧。”

韋大人委屈道,“大人,那些儘是騙術,只要細查,不難查出蛛絲馬跡。”

是,只要細查確實能查出蛛絲馬跡。

婉兒早幾日知道了他們打起了她手中的黑火的主意,其實那黑火就是火藥。

只不過在東晉時期,火藥還沒有普及,也沒有問世,其方子只是在一些道士手中掌握着。

不錯,中國古代的四大發明之一火藥,最先是由這些道士,方士,求仙訪道的煉丹師發明的。

後世經過改良,到了唐朝初年,這東西開始普及。

然而婉兒來自現代,也算是個化學學得及格的大學生,火藥的配比自然知道一些。

對比着陸水生房中的古籍,一步一步將這火藥做了出來。

原本是應用在開礦上,可想了想,未免改變歷史。

這配方只在婉兒手中,少量生產一些,各個礦上備着一些,有時會用到,也可以節省人力。

後藉著這黑火的威力,在這成都假稱山神,穩固勢力收到奇效。

百姓們面對着強大的未知力量,幾乎是下意識的選擇了相信,再加上范老的相助,她便有了一個人間山神的名頭。

可這畢竟是外力,被有心人發現了,不足為奇。

就比如這位韋大人。

其實當婉兒知道這位韋大人想到的對付她的法子,是動用黑火。

她也很覺着這位韋大人是個人才,現在朝中固然有婉兒當年用銀子送進去的官員,可更多的官員卻是看在她在百姓之中固有民望,又能挖礦帶給他們利益。

如果直接對她下手,朝中那些人必然會阻止,因為那無異於是在斷了他們的財路。

可將婉兒從神壇上攆下來,叫她失去了民望,再慢慢對付她就容易多了。

畢竟黑火是當年婉兒用來矇騙百姓的道具,這也算得上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若是礦上被黑火炸了,死傷無數,婉兒還真的不知道要作何解釋。

百姓們都以為黑火是神跡,若是叫他們知道這黑火其實是什麼人都能用的。

那賈易知就是騙子,反之,則不是。

可以說,用黑火來對付婉兒,婉兒絕對毫無招架之力。

事後,這位韋大人再揭開黑火的真面目,婉兒一定會被憤怒的民眾們聲討,從而被趕出大成,畢竟民怨沸騰,眾怒難犯。

真是絕佳的好計謀!

可問題是,再好的計謀,也得能實行,才是好計謀。

婉兒不過在這一局棋上,搶到個先手罷了。

就好比,一個劍客,一把劍舞得天下無雙無人能敵,可婉兒卻偏偏在他出劍之前砍斷了他的雙手。

武藝是好武藝,可毫無用武之地。

這一局面,婉兒贏得容易。

因那五座礦山本就是婉兒張開的五個口袋,等着這位韋大人去鑽。

從一開始,婉兒便備下了刀子。

只等着這位韋大人一鑽進去,就砍斷他的雙手。

之後的那一切,不過就是一個貓戲老鼠的花樣罷了。

這一場神跡,看似迷離,也不過就是個戲法。

因東晉時期還沒有火藥,更沒有煙花,婉兒先是放煙花將百姓的視線吸引。

又叫人在山頭上引導,引導百姓想到神鬼身上。

再點燃礦山中的黑火,自然那些黑火的分量大大減輕,不過幾聲響,不會炸到外面。

接連兩次超自然超人力現象將百姓們震撼的不能自己時,在煙花燃過,山上煙霧未散之時,婉兒一身祭祀巫服祈舞,鼓聲為和。

不給百姓們思考的時間,便讓他們接受了神明降臨這件事情。

五座礦山選擇神跡的地方都是精挑細選,絕對是陽光能將人周身襯托出光暈的好地方。

至於大鼓,都是半夜運上山,煙花點燃的同時,藉著煙霧的掩護,悄悄的將大鼓搬到指定的地方,人也跟着站過去。

待得響動一停,百姓們看到的自然就是憑空出現在煙霧中的神明。

最後,為何可以在五座大山上,有五個賈易知。

卻莫要忘了,賈易知本不是賈易知,是公孫婉兒。

賈易知的這一張臉,原本就是一張假臉,婉兒能做出一張臉來,自然也能多做出幾張一模一樣的來。

說來,這人皮面具也是個消耗品。

婉兒有一個習慣很好,平日里身邊總是多備着幾張面具。

那麼剩下的便是找四個身形和她相似的人,往那山上一站,跳跳舞,背背台詞罷了。

分身五處,也是神跡。

而這一切安排的結果,婉兒表示,她很滿意。

她滿意了,原大人自然不大滿意。

待得韋大人說出,“大人,那些儘是騙術,只要細查,不難查出蛛絲馬跡。”

原大人冷笑一聲道,“你以為他這一場戲是做給誰看的?是做給百姓看的?不是,是做給你我看的。”

“若是做戲,什麼時候不可以,偏偏要這個時候?”

“他是要示威,也是要示好,告訴咱們,咱們的手段,他不僅能應付,還能化解讓自己更上一層樓。如今這樣,只是叫咱們不要再輕舉妄動。”

話音剛落,有下人來報,“大人,賈易知的管家求見。”

原大人勾了勾唇,“叫他進來。”

又看了韋大人一眼,“你猜他這是來做什麼?”

韋大人頓了頓,“示威之後,自然是示好。”

原大人冷哼一聲,“這回倒還不算太蠢!”

果然那管家進來,奉上的是一箱子白銀,“三萬兩銀子,還望大人笑納。”

原大人不動聲色道,“賈大商人好大的手筆。”

那管事的低眉斂目,恭敬道,“東家說,大人如今位高權重,這些銀子怕還是少。大人一帆風順之時,東家也願意同大人交好。”

這話說得就太露骨,反而言之,若是他執意要對付賈易知,便不會一帆風順。

甚至於他若是還不珍惜現如今的位高權重去謀求范家的宰相之位,怕連這個位置也保不住。

原斐咬牙切齒道,“借賈大商人吉言了。”

那管事的拱了拱手,示意告退,看見韋大人時,那管事的特意說了一句,“先前去了韋大人府中之時,大人正好不在府中,大人的那一份已經送到府上了。”

韋大人滋味莫名,頜了頜首,那管事的便告退離開。

待他走後,原斐深吸口氣,揉着額角。

“這賈大商人,不簡單啊!”

“大人,難道咱們就……就這麼停手了?”

“不停手你還想做什麼?以他現如今在百姓之中的威望,你若是敢動他,不怕激起民憤么?何況,你當朝中的都是些什麼人?他們難道不知道這賈易知招搖撞騙的事,可為什麼不聞不問?自然是因為百姓,因為民意!現如今,再要對他出手,朝中這些人也不會坐視不理了。”

“如今,百姓心之所向,他們巴不得送上你我二人給賈易知賠禮!”

韋大人不忿道,“這幫子小人,先前的事分明是他們默許,可一但出了事,儘是咱們的不是。”

原大人心煩意亂的擺擺手,“好在這賈易知做事周全,主動上門示好,如此,咱們也不會被那些人推出去做好處。說來,他保下了咱們二人一次,咱們也算欠了他一份人情。”

韋大人皺了皺眉,“那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