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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悶悶不樂的吃過飯,悶悶不樂的和春蘭上了馬車,悶悶不樂的走到半路,終於大罵一聲,“他大爺的……”

春蘭看了主子一眼,閉口不言。

婉兒卻鄭重又鄭重的拉着她道,“那個王小二,以後千萬離他遠點兒。”

王小二?春蘭想了半天,猶豫着問道,“王二……公子?”

婉兒哼了一聲,“那就是個潑皮無賴不要臉,還公子?”

春蘭奇道,“小姐為何這麼生氣?”

“為何?”婉兒捂着臉道,“他訛了我三萬兩銀子啊,三萬兩啊……”

春蘭噎了噎,心道,那這可就真是夠不要臉的。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緣故能叫小姐拿出三萬兩銀子,這三萬兩銀子,按市價可抵三萬貫,可現今的銅錢流通不好,三萬兩銀子出去換四萬貫也是有人換的。

可這位王二公子還是叫小姐拿出來了,畢竟小姐說的是她被王二公子訛了三萬兩銀子,不是王二公子要訛小姐三萬兩銀子。

也不知道王二公子是怎麼做到的?

春蘭笑了笑,笑出婉兒一身冷汗。

“你不是看上那小子了吧,可千萬別,那小子不是個好人……”

不是個好人么?似乎也算不上……畢竟鋣鉞閣雖說是暗閣,做些殺人害命的勾當,可當年師父不也是鋣鉞閣出身么?

那師父也是個壞人?

果然,這世間沒那麼多善惡分得清楚。

婉兒尚且還在出神,春蘭卻已經低下了頭。“春蘭不過就是個奴婢,哪裡能配的上王公子。”

“配得上。”婉兒認真的看着她,“我的春蘭只要喜歡,配誰都是配得上的。”

春蘭怔了怔,“小姐為何對春蘭這麼好?”

“因為你是春蘭啊!”更因為,你是杜秋秋。

春蘭的容貌同杜秋秋的容貌,神韻,越來越相像。婉兒有時甚至分不清自己這種養成的心態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親眼看着另一個自己長大,保護她,又被她保護着。

二人說著話,馬車在公孫府正門前不遠處停了下來。街角有座茶樓,她們預定了臨窗的雅間,剛好能看清大門口發生的事情。

婉兒點了一桌子好菜好飯備着,看春蘭一臉不解的問她,“小姐,春桃姐不會光明正大的走正門。”

提到春桃,婉兒眸光暗淡幾分。

她特意提醒春蘭在車上說些私事,也有專門說給春桃的意思在,但願是她多想。

“不是春桃的事……”婉兒搖搖頭,“你不是說小姑姑為了我同小賈氏撕破了臉皮么……我總要報答一二,否則不是成了忘恩負義的無情無義之人?”

春蘭趴在窗戶上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小姐當真有法子?

可能有什麼法子叫三小姐知難而退?

又有什麼法子能叫清兒小姐順利出嫁?

再者,這大門口能看出個什麼來呢?

婉兒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似的,輕笑道,“將以施其療疾之法,當以窮其受病之源。我且問你,你說小姑姑為何會同小賈氏對上?”

“因為三小姐看上了姑小姐的未婚夫,扣了姑小姐的丫頭,要換姑小姐的婚書。”

“所以,癥結不正是在那個男人身上?”

春蘭想了想,“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姑小姐同那位陳公子有婚約在,三小姐戀慕陳公子就只能想方設法的作怪二人。姑小姐若是不想放下這段好姻緣,少不得,便要想想法子。二人之間的癥結,實在是無解。”

“不是無解!”婉兒端起茶盞,眼角瞥見府門前悠悠停了一輛馬車,嘆了口氣,“到底還是來了。”

她早說過,識人不清的何止是公孫鸞兒。

春蘭看門口停了輛挺氣派的馬車,又看其上規制,還是做官的造訪。

“這是小姐說的辦法?”春蘭問,“來的是什麼人?”

“這是王司空家的馬車……”又指了指下車的一老一少,“那位年長些的,是司空府的管家,年輕些的,便是小姑姑的未婚夫婿。”

春蘭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歡呼一聲,“那陳公子是拿婚書來求娶的么?小姐是想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三小姐再也沒辦法可想?”

“陳公子說動司空府,這樣的排場,對清兒小姐如此上心……那他們……”

婉兒失笑道,“總將事情往好的方面想,是好事。”

春蘭歡喜的身子僵了僵,聽着婉兒的話往深處了想想,徒然明白過來了什麼。

臉上不免有幾分失望,“怎麼會……不會吧……”

婉兒看春蘭已經會意她的意思,遂摸摸她的頭,“這樣的姻緣沒什麼可惜,何況還是這樣仗勢欺人的勢利小人。”

宰相門前七品官,家中管事便是尋常的大人們也要賣幾分薄面,何況是這樣一個低賤的商賈之家。

陳子安自以為,這樣的仗勢很合適,可以去欺負人了。

之所以春蘭會意陳子安並非是來求娶,實在是因為……

不合禮法。

陳子安若真是有心求娶,又真是將公孫清兒放在心上。怎麼也該找個家中長輩陪同,帶上媒婆,三媒六聘,風風光光的訂下親事,再明媒正娶。

而不是帶了個司空家的奴才招搖的登門,這分明……

春蘭明白陳子安怕不是來求娶,而是來退親,一半惱這陳公子不似傳聞所言那般君子,一半又有些怨公孫婉兒此計欠妥當。

遂嘟着嘴,盯着大門不聲不響了半天。

婉兒湊過去塞給她一塊梅子干,自己也含了一塊在嘴裡。

“這你還真是怨不得我。”婉兒緩緩開口道,“能用錢收買的姻緣算得是什麼好姻緣?”

“何況,這位陳公子早有心賴了這門親事,又怕對自己苦心經營良久的名聲有損,正等着我這個冤大頭上門,他還能大賺一筆。”

“說來,我上門時,沒費多少唇舌他便歡天喜地的答應了。真是白瞎我想了那麼久的說辭,現下他上門退婚,倒不知會說出什麼話來了。”

春蘭聽婉兒聲音苦楚話中有話,眯起眼睛道。“小姐到底和這位陳公子說了什麼?”

婉兒抬頭看看天,“也就……那麼隨口扯了個謊……”

公孫府客廳里,謝氏被人攙扶着陪着公孫芫入座。

聽聞有客上門,他今日沒有出去。

謝氏臉色極不好,昨兒家裡鬧了一天,今兒一大早又有客上門。

偏這人還不能不見,因着是藉著司空府的名義遞的帖子。

謝氏強忍着頭痛看着站在堂中的男子,青衣長衫,儒雅安靜,眉目依稀有幾分桀驁。

那人看謝氏坐下,拱了拱手道,“公孫老爺,公孫夫人,某此次前來,是來退親的。”

公孫芫怔了怔,看了看謝氏,發現謝氏也是一臉不明所以。

遂問道,“陳公子此話從何說起?我卻不知,我家有孩子同你訂了親的,怎的就要退親了?”

陳子安站直身子,先是輕飄飄的打量了公孫芫夫婦二人一眼,後嘴角輕輕勾起一抹不以為然的笑,“說來這樁婚事也是祖父當年誤打誤撞訂下的,子安本不好違背家祖的遺命。可既然公孫小姐有了意中人,那子安只好成人之美。”

公孫芫越聽越糊塗,聽到什麼意中人,也不禁有了幾分惱意。

“陳公子還是將話說清楚的好,什麼意中人?莫非是在說我的女兒們與人私相授受,未出閣前同人有了什麼私情么?”公孫芫畢竟在商場這麼多年,公孫家不僅是建康的首富,又牽扯着私鹽一塊兒。

也不是尋常的富戶,一個白身若是張口說瞎話,上門來羞辱人,他也不是吃素的。

見公孫芫面有慍色,陳子安身後跟着的管家上前走了一步,站在了陳子安身側。

公孫芫見了他,面色微變了變,“這位是……”

“老奴是司空府的管事,今兒代主子陪陳公子來這一遭,也是為了將事情說個清楚。”

王司空……

公孫芫袖袍中的手不自覺緊了緊。

這陳子安讓王司空派了車馬,遣了老僕隨侍,又親自寫了帖子,可見是完全站在這小子那一邊了。

這幾個心思迴轉間,陳子安已經接着道,“正是要將事情說個明白的。”

而後從袖中取出一封大紅字帖,封面上用燙金字體工整的寫着婚書二字,捧給公孫芫。

“這是某同貴府清兒小姐的婚書,您先請過目。”

公孫芫遲疑着接過婚書,他怎麼不知道公孫清兒還同外男有婚約?

也是公孫清兒一慣臉皮薄,此事除了幾個丫頭知道,就是小賈氏和公孫嫣兒無意中知道了,她尚且還沒來得及告訴公孫芫。

公孫芫看見婚書的那一刻心中嘆了口氣,公孫清兒和他的女兒們一般大的歲數,雖說和他同輩。可她的父母對他有過救命之恩,要是公孫清兒早些將婚書拿出來……

唉……要是早些拿出來,他也能為她想想辦法,實在不濟,直接差了媒婆抬着嫁妝送上門去。有婚書在手,臉面什麼的倒是其次,這位陳公子那時也不好反悔。

現下,他毫無防備,倒真是有些措手不及。

何況人家還說動了王司空,他們就更加被動。

能說動王司空……

公孫芫心念一動,抬頭細細端詳起了這位陳公子。生的一副白嫩英俊的好相貌,又得了王家的看重,日後入朝也是大有可能。

先不說公孫清兒,便是公孫家多了這麼一位姑爺,也是一樁好事。

於是公孫芫眯起眼睛道,“婚書不假。既是兩家長輩交換了庚帖定下了婚書,陳公子無故悔婚,可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可君子也不奪人所愛……”陳子安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