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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悲悲戚戚好久,吳若再次忍不住,說:“哭好了沒,再哭下去人也沒了,有什麼用?”

婦人依舊沉浸悲傷中,未搭話。

雖說此人生前悲慘,哭幾聲沒問題,可她並不關心凡人生死,聽了幾聲,漸顯不耐煩。

這時候柳輕輕俯耳道:“元城來了。”

這個時候他來幹什麼,不就是抽空過來處理生意,有什麼急事要過來瞎摻和。

無奈下,她點點頭,說:“算了,讓他進來吧。”

柳輕輕得令開了門,只見一個身着青衣的男子在黑暗中逐漸現出身形。他闊步而來,目光直視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辜姚媛有孕了。”

有孕就有孕唄,生兒育女不是每個女子必經之事?

她滿不在乎地偏過頭,看着哭泣的婦人,不耐煩道:“好了好了,有沒有什麼要交換的,聽你講這麼久,別到時候浪費我時間。”

吳若語氣不好,婦人這時也止住哭聲,細細思忖,下定決心說:“讓我們下輩子好好在一起吧。”

“不行!”

吳若斬釘截鐵拒絕,靈魂交換隻能這輩子完成,她不會等到下輩子再取。

婦人眼淚汪汪,道:“求姑娘成全,讓我們好好過下輩子吧。”

說著說著,悲傷的聲音充斥整個大堂,抽抽搭搭,痛不欲生。

元城雖不知婦人情況,但他心軟,插嘴說著:“你何苦這樣為難她。”

吳若反而抬頭盯他,問:“那你是同意我取她魂魄?”

這話說的......

他低下頭,無奈閉眼,手中摺扇打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柳輕輕在邊上,眼珠子骨碌一轉,悄聲道:“姐姐,要不下輩子取她魂魄吧,元城在這兒,恐怕不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的,下輩子她還願不願意還不曉得,萬一她反悔,我想再強行抽離,魂魄會有怨氣,這不是給自己找事么?”吳若惱怒地回看她,眉峰帶着着寒氣,指甲點着桌面,細細地分析利弊。

柳輕輕聽進去了,點頭稱是,不再言語。

元城目光打量到婦人身上,溫聲問着發生什麼事,婦人彷彿抓到救命稻草,忙將自己的事說了一通。吳若也不阻饒,冷眼旁觀一切。

果然待她講完,他那正義的目光投射到她身上,彷彿在說:“你怎麼能逼她?”

我哪裡在逼她?是她自願來的好不好?

這句咆哮她憋在心裡,怒目相向。

柳輕輕看出二人對峙火花,忙打着笑,隔離開來,甜甜嗲嗲說:“這林綉也是自己來的,也是她自己說要交換的,這不能怪姐姐啊。”說著,視線投到他身上。

元城接受到深情款款的目光,只冷冷“哼”了一聲,別過頭去扇風。

摺扇一下一下的,把他的鬢髮扇起。

吳若一拍桌,把婦人嚇得一抖,問:“事到如今,你還交不交換,給句話。”

婦人怯生生打量他們,思忖半晌,“只求下輩子能和夫君一世如意到白頭。”

話音剛落,吳若又拍了桌子,把茶杯震動,滾到地上碎成兩半。

她氣不打一處來,聲音高亮,說:“靈魂交換不能拖到下輩子,你的明白?”

婦人點頭,慌亂說:“明白,我明白。”

明白還提這種要求?

吳若突然覺得這女人生前凄慘也是有理由的,一意孤行不講道理。

元城勸解着:“既然人家不願意,你就放了吧。”

“不放。”擲地有聲回絕。

她聽了一耳朵和她不搭邊的故事,本就沒興趣,沒想到煮熟的鴨子飛了,換誰誰不生氣,誰的時間不寶貴?

她耐着性子,手中的小白瓶捏出裂縫,輕聲細語道:“那你想幹嘛,今天這生意做不做?”

婦人唯唯諾諾,不敢抬頭,“做,要做的。”

“那你還不快說!”她壓抑脾氣,悶聲柔語着。

“下輩子......”

話未說完,“啪”一聲,吳若捏碎手中物,雙目滿含怒氣,血紅眸子儘是羅剎之色。

她森然直視婦人,寒意磣磣命令噬魂獸,“柳輕輕,吃了她!”

柳輕輕沒反應過來,待回味片刻,立即笑容畢現,不管婦人驚恐廝叫,張嘴就要吐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元城一把摟過婦人,雙足輕點,已遠離幾丈,來不及轉身面對,差點被吞進肚子,吳若坐着大喊:“慢!”

柳輕輕脖子老長,一張血盆大嘴滴着口水停留空中,身體還保持女子模樣。

婦人在他懷中嚇得哇哇大哭,連聲說:“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這一聲聲哭喊,聽得她更是惱火,這林綉果然是報應,就這種磨人的性格,換誰誰不想揍她?

元城慈悲心起,將她放在一處護在身後,對上面前兩隻妖獸,大義凜然道:“她不願意就放走吧。你不是說做生意最講究的是心甘情願么。”

吳若給了個白眼,挑了碎發別在耳後,捶桌恨恨道:“我這門,不是你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我費時間跟她耗着,最後一事無成,我不能被人當猴耍。柳輕輕,去。”說著,一聲令下,噬魂獸一躍而起,在空中化作黑面獠牙巨獸直撲過來。

他神色鎮定,手中摺扇向空中一拋,化作一面金光透亮的結界,將她隔絕在外。

柳輕輕大腦袋沒反應過來,一下子衝撞不得,頭上頂兩大包,疼得眼淚汪汪跑向坐着的吳若。

看他們鬥了片刻,吳若眸中皆是寒冰,眉眼肅殺之色讓人膽寒。只見她緩緩起身,抖落廣袖,抬眸望向他背後的林綉。

婦人瑟瑟發抖,蜷縮身子,不敢抬頭看周圍一切,直嘟囔着:“放我走放我走......”

元城看她傲然推開柳輕輕,一步步走來,不怒而威的氣場從結界外逼過來,竟有些打鼓。恍然間想起幾年前自己剛剛來招安於她時,被她點碎結界,一爪鎖喉的情景。

怎麼說呢,感覺生命隨時消亡,對上的那張臉冷若冰霜,眸子幽深無波,毫無半絲感情可言。

最後,吳若在結界處停步,透過結界問他:“讓不讓我進去?”

雖然這句是廢話,不讓她都會闖。

他回頭看着這個老弱的凡人,義正言辭道:“如果是以前,那些凡人自願我說不通,可是這次不一樣,她不願意,你也不能強取魂魄。我相信這不是魔尊大人的格調。”

他說的在理,她的確不能強取,所以就讓柳輕輕吃掉去,也是可以的啊。

她說:“我現在不想要了,就想取她魂魄喂柳輕輕,怎麼,這也要阻攔?你是不是太閑了。孟江呢,他人呢,你閑就找他玩兒去啊。”

她越說越煩躁,如果不殺一儆百,以後誰都敢和她討價還價。

元城面色凝重,盯着她冷冷說:“你並不差這一隻,就當我欠你,放她走。你要做什麼,只要不違反我心中道義和天道慈悲,我都會答應。”

她冷嗤一聲,艷傲的面色變得陰冷,手指輕輕點動着結界,泛起層層波動,如水面般漣漪款款。

她說:“你有什麼用,一無是處,跟在我身邊還嫌累贅。”

此話寒意連連,傷人心魄,就連柳輕輕驀然睜大眼望向她。

元城彷彿習慣了冷言冷語,朗聲一笑,目光炯炯,道:“師父這次派我下來,說是要磨練心性,頓悟世事。雖然我不知自己對你有沒有用,但我會讓自己盡量有用。只要你不做逾越邊界之事。”說完,他單手握拳,心中隱隱有些緊張。

結界被她點得越來越不安定,彷彿立即就要破碎,不過她也沒下死招,只是對上他那雙澄靜清澈的眼睛,悠悠道:“那我要你的魂魄呢,你給么?”

婦人哆嗦着起身,拉着他衣袖,眼淚鼻涕一大把,勸着:“公子我們快走吧,快走吧。”

元城沒想到她會提如此要求,呆立一瞬,撇下婦人雙手,無奈道:“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什麼,難道真像他們說的那樣,是為了一個人,這樣值得么?”

一個人,那個人,確切地說,他不是人,是很久很久以前天界曾經存在的戰神,叫北淵。

天界目前為止一共經歷三個天神,最初的北淵,後來的夢曉,以及現在的得海。

北淵戰神是個頂天立地的神明,神姿凜然清明,品格端正大義,所到之處神光滿天,暖陽降臨心間。強大而又溫柔,對待凡間一草一木,陰間一魂一魄,心懷慈悲,翻覆手下儘是慈愛與恩澤。

吳若上天界時,是一直跟在他身邊。

直到後來,不知何因,他魂歸天地,神魂俱滅,不復存在。

事情畢竟久遠,他成仙不過三百年,天界諸多仙友對往事避而不談,他也只是聽得零碎幾句。

這樣一提,她的神思飛回一千多年前的雪山,無數場景和人物在她眼前呈現交疊,昔日情緒立上心頭。

她忍住情緒波動,眼眶波光微微蕩漾,閉目平息一瞬,抬眉一挑,冷笑着吐出一句:“我再問你,肯用你的魂魄交換么?”

這一魂,她從柳輕輕嘴裡知道起,差不多已等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