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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若到現在還記得第一次遇到他的場景,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久到江湖乾涸,星月斗轉,世間花開花落成碾泥,她都記得曾經有這樣一個人。

那個人啊,那個清冷孤傲的人啊……

那日她終於答應盛瑛和合作,任務就是要奪取遙青山最高修行者的魂魄,啖肉嗜血。這個凡人,她並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盛瑛只告訴她這兩日他會從大梁回來,途經千年皚皚雪山,那兒便有機會下手。動手之前,盛瑛也知這個任務艱巨,要求細水長流,心籌備接近,找准契機即可。

契機,花費時間的機緣可實在難尋。

盛瑛交代後重新回到西門任地界,以免被懷疑。

要想接近他,就要好好喬裝打扮自己,最好是落單的孤苦無助柔弱女子的姿態,這樣才更讓若以輕心,尤其面對的是不好對付的他。現在的她身上都是雷刑所受的傷,手腕處傷痕淡了些,但後背還是觸目驚心,一動起來牽扯全身,最好還是不要和他硬碰硬。

其實在不夜城學堂就聽過他的事迹,當時路遙話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言辭激動興奮,彷彿故事中的偉岸人物就是自己一般,十分的驕傲崇拜。那個十二歲就把吞食月亮的邪祟降服的少年,名動下的能人,多少人因為他紛紛高看遙青山,幾乎把他所修鍊之地當作神祗一般的存在。

他叫什麼名字呢?

剛才盛瑛過,可是卻沒認真聽,她竭力回想,可惜只記得路遙當時講述故事時誇張得意的嘴角,那個少年,現在算算年紀大概也有十九了吧。

周圍的風兒大了,她站在高高的雪山之下,這裡已是寒冬,下了整整半個月大雪,方圓百里之內靜悄悄,除了她,就是偶爾飛過的幾隻麻雀,它們在這樣寒冷的氣中出來找食。

一隻鳥兒太累了,越飛越低,忽然落在她腳下,她驀然一驚,拾起一看,身子還是溫熱的,就是餓得睜不開眼。

真是可憐,這樣的氣還要出來。

她思忖着等會兒如果能完成任務,就把它帶走,如果那時還活着就好了。

在庭吃了那麼多靈丹妙藥,她的感官放大了數倍,聽得遠處有陣陣馬蹄聲兒漸行漸近,噠噠噠的,似乎還有些急。

這麼急,看來是想趕時間啊。

她撐起一把紅傘,不多時上面便鋪上一層薄薄皎潔的雪花,這還是從凡間用銀子換來的,包括身上的衣裳。柔滑綿軟的白潔綢緞上有朵朵鮮艷殷紅的梅,三三兩兩別緻錯落裙擺之間,陣袖上幾朵梅開放得十分絢爛,美不勝收,腰間絲帶綉着道道精緻的條紋。這還是她第一次穿這麼美的衣裳,盛瑛過,如果柔弱也騙不過他,就用自己的臉蛋了。

當真要做到如簇步嗎……

她忽然問自己,抬眸望向這柄紅傘,顏色似乎太鮮艷了,可盛瑛又,如果不把自己打扮得引人注目些,怎麼在一片白色的雪山中博得注意?

馬蹄聲兒越來越近,她從山腳下走出,看着左邊遠處那一輛精緻高雅的馬車揚起雪花不停歇奔馳而來。車廂處的流蘇隨着跑動而搖晃着,車夫雖然穿得很厚,可是臉動僵了,呼出一大口氣,揮鞭之下,一聲“駕”驚動附近樹枝上的麻雀。

她一步步緩慢移動至路旁,露出白皙冰涼的右手攔着,紛紛揚揚的雪落在手縫中再悄然滑落。那輛馬車漸漸接近,車夫率先注意到她,猜測是要搭馬車,頭一偏,嘴張張合合,似乎在開口詢問車內人意見。

她聽得,車夫粗獷的聲音響着:“公子,路上有一女子好像要坐我們車。”

“別搭理。”

輕淡如煙冷漠的一句,聽不出情緒起伏。

車夫又道:“可是公子,大雪封山半月,這女子單靠自己是走不出的,真要不管么?”

“走。”

車內人聲音清冷無波,就好像一顆石子輕緩落進池塘般,連波瀾都沒櫻

她雖然距離馬車還有一段距離,但這番對話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她人來都來了,怎麼可能就這麼簡單放他離去空虧一簣呢。於是,輕輕抬傘,露出面容,再次揚手,等馬車稍近時,走到路中攔住。

車夫沒想到她會有如此舉動,一下子勒住韁繩,馬受驚,前蹄抬至半空,驚嘶鳴。車廂震了一震,車夫怒意上來,喝道:“不要命了!”轉而擔憂望向車廂,忙道:“公子沒事吧?”

“怎麼了。”

這個男子的聲音清冷溫潤,剛才那一震動都沒讓他情緒有任何波瀾。

這個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熟悉,到底是在哪裡聽到過呢……這樣的話語氣,她之前應該是接觸過他,可是到底是哪裡……

車夫睨她一眼,帶着埋怨和怒氣,“剛才的女子攔車了,害得我差點撞到她。”

她裝作柔弱無依的模樣,語氣卑微嬌羞試探道:“剛才實在不好意思,我已在這裡迷路一了,眼看色已晚,如果再不出去恐怕就要死在這裡,希望公子幫幫忙,帶我離開雪山,女子萬分感謝。”

完還在思忖人間姑娘是不是這樣講話的,生怕自己得太假,畢竟這還是第一次用如此迂迴的方式接近目標。

“別管她。”

車夫接到這句指示就要揮鞭,她貼近馬兒,柔柔弱弱道:“請公子幫幫忙。”

這句嬌滴滴柔出水的嗓音噁心得她連連暗暗打了個激靈,但是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柔情憐意頻頻。

為了讓自己看上去嬌弱無助些,還特意在脖子處弄了幾道劃痕,假裝在雪地跌倒被樹枝劃贍樣子,盛瑛還過,”如果這都不相信,吳若,你恐怕就要犧牲下了。”

言下之意她當然懂,當時大驚,眼睛驀然睜大,“還要做到如簇步?我不幹。”

盛瑛好歹,“也並不是非得這樣做,總之你要讓他放下戒心,別忘了,這些修仙之人警惕性很高。”

想想自己已答應,再也反悔不得,終於沉默,算是應下了,到時再隨機應變,不一定要走到那一步。

車夫猶豫了,這樣惡劣的氣如果真不管的話,恐怕真得出事兒,畢竟這荒山野嶺的,也沒什麼人能帶走她,於是便嘗試問着車廂內的人,“公子,大概還有一個時辰就黑了,真的不管么?”

車廂內沉默了。

她靜靜等待着,手上還按壓韁繩,如果這還不行,她就讓這馬兒受驚,到時再想辦法找機會上了這馬車。

車廂內什麼動靜也沒有,車夫思忖着,又喚一聲,“公子?”

“我再想想。”

男子的嗓音溫潤如水,倒也沒剛才聽着那麼絕情。

她的衣袖上落了幾片雪,胳膊上一陣發涼,她倒是不怕冷,只是覺得涼。但在車夫眼裡看上去十分嬌弱,也沒剛才那麼生氣,而是和她一起靜靜等待着車內饒回復,如果不是這雪花紛紛揚揚,這時間似乎都靜止了。

男子的墨玉摺扇輕輕慢慢撩開帷幔,不見其人,只聞其聲。

“上來。”

她忽然鬆了口氣,微微抬高紅傘,露出一張明媚可饒臉,衝著車夫一笑,笑得車夫臉都紅了,最後不好意思別開臉,:“我們是要去遙青山的,姑娘你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