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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再去學校,這對一個想方設法也無能融入學校生活的學生來說,該是件多麼值得慶幸的事啊。

自從上周一晚上發生的事件,隨着三兩個目擊者的臆想以及其毫無根據的揣測被無孔不入的新聞工作者捕捉並放縱擴散開來後,張升叔事務所樓下的電線杆就鮮有了享受獨處的機會。

每一天,早在太陽的光線剛好才能夠得到事務所玻璃窗的時候,那灰白色的電線杆下就開始零散地集聚起一副副逐漸被熟悉的面孔。或是徘徊,或是佇立,或是放聲聊騷,或是私自沉寂,他們舉止形態各異,看不出有什麼相互交集。只是在幾處留心許久才能察覺的細節上,出奇地保持着高度的統一——時刻懸在身周的深色相機以及不斷投過來的三層樓仰角的警惕。

“哼!這群難纏的人究竟要死皮賴臉到什麼時候?”張升叔不耐煩地說道,小心地合上了百葉窗的一角。

“我…就…知…道…”

沙發上沒精彩的我,繼續鼓搗着手中的魔方,嘀咕的回應有氣無力。

這是一個學生自發破獲一起盜竊案的簡單故事,僅僅因為主人公是一個成績墊底、經常翹課的壞學生而非人們理想當中的正面形象的緣故,圍繞着他的如何處置居然破天荒地在充斥滿娛樂意味的新聞頭條中嶄露出頭角,成為了時下最具議論色彩的茶後話資。忙碌完一整天疲憊的長長少少們,在相互看不見摸不着的網絡世界裡,展開起了各不徑同的激烈論議。

年紀稍長的人們,因為我的舉止與破案沒有因果聯繫,並不是我發現了犯人從而導致的逃課曠課,所以毫不留情地站在了支持校方嚴懲違反校規的一面,目的也是防止自己的孩童以此為模,偏離自己預設的順應眾流的軌道。

而年青們呢?大部分的他們骨子裡早就忍足了父母輩的一意孤行以及強加於己的意向未來,所以接着這次事件的由頭再次宣洩內心的不滿,便也理所當然起來。尤其,當他們突的不知從何處知曉到就在不久前發生在卡倫縣的另外兩起犯罪和這個充滿矛盾的青年也有所交集的時候,支持我的聲音也變得愈發堅硬。

這樣的輿論環境,因此才造就了如今,成群結隊的便衣記者和被無情摧毀的深巷的寧靜。

當然對於這樣的意外,學校方面的態度一定是願意話題儘快終結,減少經由民眾媒體徹底深挖後暴露出的種種可能的。那個晚上過後,校教導主任不下十次地往來在里斯爾街的瀝青路上,無視着躋過話筒和人潮,肅穆地闖入沙發上撫額低頭的我的耳畔。和我反覆交代的,無非是一些在媒體前該注意的言行,以及對我的臨時在短期內的處置。

如今的維塞島正在步入一個全新的時期,生活於此的人們重視教育的意義,並且愈發將高考作為一個人未來如何的確定。可是,讀書,究竟是不是唯一證明一個人價值的途徑呢?誠然可信知識改變命運的警句,但是就像過多的產品會引發一定範圍內的經濟危機一樣,對於一個社會而言,太盛的中高學識人力是否也會引發一系列相應的難題,沒有人能夠完全保證。而我的故事,則是成為牽扯出這個預兆早有的話題的不幸者罷了。

學校取消了一開始退學的決定,取而代之的是一系列獎懲複雜但又表象中肯的不疼不癢,邊斥棍子邊給糖。雖然名義上繼續維持着學生的身份,但那偌大的教室早就沒了我的位置,而我也早早地徹底了再上學的動力和希望。

“說起來,這些扒着熱點不松的狗仔們和我們的職業還真有幾分相像,狗皮膏藥似的貼在想要探知的秘密上,如何都甩不掉,”張升叔說著,隨手端起辦公桌上的茶杯就是猛一大口。

“哼,看樣子今天又是不能出門的一天了,”我的語氣依舊,雙眼無神地繼續着從來都沒有完全過的立方,“叔叔你的郊遊計劃怕是要再托上幾天了。”

“別呀,我民宿預定的時間可就是在今天,逾期的話我那六千的押金……”

“六千?!什麼稀奇的民宿要得了六千的預約押金?叔叔你要有那閑錢倒不如先……”

“我還不是為了你嗎?!看你最近被學校的事情整得魂不守舍的,我才忍痛從之前的委託金里扣出這一大份給你找一家風景最好、配置最高的民宿,好讓你去散散心,沒想到得不到你感謝不說,還反來嫌棄我,枉我一心的好意。”

“可,可是你也早該想到我們現在的處境連事務所的門都出不去,根本沒有辦法安安靜靜地去那深山郊遊啊。”

“誰說沒有辦法!”張升叔的情緒倏地高漲起來,“如果軒你有膽量的話,廁所的窗戶離對面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