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寫信,拍電報確實浪費錢。
但到疆省,至少需要個把月。
離開家鄉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饒是張翠已經活了四十來歲了,心裡也不安,不提前給宋露白髮個電報,等下了火車,她都不知道該往哪走。
宋露白收到電報後,就去菸草公司找許主任。
這幾天是有不少人來找她,倉庫保管員、食堂做飯的員工、醫院的清潔員、食品廠餅乾車間的工人…
不是沒有好工作,只是頭幾年工資太低,還得先從學徒工做起,工資太低了,還得租房住,根本就保障不了母子三人的生活。
想來想去,宋露白還是覺得菸草公司好。
“許主任,煙站那邊有食堂不?能保證我媽我弟他們三個都能吃飽嗎?最近來找我的人不少,條件都半斤八兩,我都挑花眼了,您要是能保證他們每天都能吃飽,每個月還能領到一筆工資,等我媽來了,我就把人領你們這來。”
許主任知道她這是談條件,不過恰好煙站那裡還真有小食堂,吃的是大鍋飯,他自然能拍著胸口保證。
“你放心,去了煙站保準餓不著,小宋啊,到時候你媽屬於菸草公司,和煙站的工作人員不一樣,但菸草公司的人經常要去鄉下做事,我們公司在煙站是有糧食供應的,現在吃的是大鍋飯,你媽她們保準都有飯吃,扣除伙食費,每個月能領多少得去找財務了。”
宋露白點頭,“那行,等我媽一來我就把人領到您這來,到時候我再把您侄女帶到部裡去辦手續,不過許主任,您得提前讓我看一下您侄女的高中畢業證。”
現在雖然對文化人不友善,但有些工作就得文化人幹,不識字理解不了規章制度就是做不了。
倆人說定後,許主任滿面春風的對宋露白說:“我讓人在煙站給你媽騰出兩間房子,那地離城裡三十多公里,下去一趟不容易,你要是想提前收拾收拾就四天後大早上帶著東西來,坐著毛驢車一道去。”
宋露白自己都沒多少家當,該拿的都讓衛揚帶走了,剩下的東西里也沒什么傢俱,根本就沒有要收拾的東西可以給她媽準備著。
她去找馮瑩時,恰好聽說最近棉紡廠出了一批瑕疵布。
瑕疵布是檢查不合格的產品,流入市場也搶手的很,但沒有門路的人還是買不到,因為這些瑕疵品用不著布票,只需要用錢就能買到。
這樣的產品進了百貨商店都被工作人員及她們的親朋買走了,沒關係的人根本就聽不到風聲。
石城棉紡廠和毛紡廠的機器並不先進,生產的布料大都是棉布,商店裡賣的新型不皺面料全是從內陸進來的。
瑕疵布確實不太好,不是花紋有問題就是紡的不夠密,有的地方還勾絲,邊邊角角還有碎線頭。
不過價錢是真的便宜,一尺只需要一毛錢。
衛揚走前怕她手上的錢不趁手,給她留了一筆錢。
想到上次回去雙胞胎身上的褲子都短到露著腳脖子了,宋露白一口氣想買十塊錢的布。
李姐不樂意的翻白眼,“你一個人可買不了這么多的,都讓你買了,別人還咋買。”
馮瑩說:“我和她一起要十塊錢的,這總行了吧。”
李姐臉耷拉著說:“那也不行,頂多六塊錢的。”
布料不是深藍色的就是黑色的,碎花的少,宋露白也只搶到了一塊。
倆人一塊買了六塊錢的布料,馮瑩要了兩塊一的,剩下的全讓宋露白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一輛輛軍用皮卡車拉著一車車的年輕面孔在路上穿梭,年輕人們都是一臉好奇的打量著這個地方。
最近宋露白沒少聽部裡的人說得虧她們這批是去年報了商業處的名,今年被送來的青年裡有不少高中畢業生,現在都只能被送到各個團場勞動。
估算著時間,宋露白在收到電報的第七天去了火車站,等到半下午,確定沒有火車還沒到站,她只能回了宿舍。
第二天中午她總算是接到了在火車上煎熬了幾天的母子三個。
後半截沒買到坐票,母子三人是在車廂的連接處熬過來的。
人太多,夜裡車廂里根本就沒有下腳的地方,橫七豎八的躺的到處都是人。
母子幾人坐的地方緊靠著廁所,那味道燻的人根本就吃不下飯。
雙胞胎身上的衣服在車廂裡禍禍的又髒又皺,頭髮亂的跟雞窩一樣。
下了火車,脫離了廁所的味道,三人才覺得又活了過來。
看著火車站外荒蕪的景象,張建設問:“媽,咱們往哪走?”
張翠看著不遠處的黃土地,心裡也有點慌。
張和平指著車站外在樹下坐著的宋露白說:“那是姐!”
兄弟倆看到宋露白,立馬來了精神,衝刺著到了近前,一臉興奮的大聲喊“姐”。
宋露白懶洋洋的起身,把懷裡的饢餅遞給倆人,對三人說:“走吧,坐毛驢車回市裡。”
毛驢邊跑邊拉,時不時再掃掃尾巴,兄弟倆看的津津有味。
天氣太熱,毛驢跑了半個多小時後,趕車的維族老漢拉繩停車,專程讓毛驢休息。
宋露白這一路還是不怎么搭理張翠,看到此景,張翠沒忍住說:“他對毛驢還怪好的。”
宋露白道:“這邊天太熱了,中途不休息,一直跑,累死也是有可能的。”
宋露白和她說話了,張翠心裡的忐忑消散了不少。
張翠道:“他倆的戶口我已經改了,以後就姓張。”
宋露白點點頭,“我給你找的工作在菸草公司,戶口落在城裡,但你們得在離城裡三十多公里地的煙站生活,許主任說了…”
宋露白把該說的情況說了一遍,張翠覺得還不錯。
“小衛呢?他在哪工作?你不是說他的工作可能有調動,有信了沒?”
宋露白本不想今天就說這個,但她媽問起了,她總不能避而不談。
“我已經給他發電報了,估計過幾天就來了,到時候我和他一起去南疆。”
張翠對疆省還不瞭解,以為南疆是離石城很近的一個地方,點點頭沒再說什么。
宋露白有點意外她沒問更多的,但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她沒主動解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