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越湧越多,很快就將紙巾徹底溼透,那紅色刺痛了她的眼。
“傅北宸……別睡,我扶你上去……找醫生!”顧星唸的聲音害怕得不像樣。
“別怕,過一會就好。”他的聲音已經有些微弱,卻更緊地抱住了她。
“我還想……再看一會星星。”
他疲倦地靠在她的肩頭,整個人的重量都壓了過來。
他用力地摟住她,脫力地問,“念念,你還有……什么願望嗎?”
她顫抖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傅北宸,你可以……不死嗎?”
“好……我不死……別哭……”
他的呼吸聲,有點微弱,整個人重力壓過來,快要將他壓垮了。
顧星念驚恐地喊道,“林奇,林奇。”
林奇從屋裡衝出來。
這個夜,註定非常漫長難過。
顧星念又抽了一大管血,滋養著他生命的最後一刻。
醫生給傅北宸上了呼吸機,顧星念擔驚受怕地守在床邊,林奇就靜靜地守在屋外,寸步不離。
下半夜,突然又飄起了雪,世界一片蕭瑟凋零。
次日清晨。
傅北宸睜開了眼睛,他只是動了動手臂,守在一旁的顧星念馬上就驚醒了。
她俯下身,聲音裡是藏不住的急切。
“北宸,我在,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他抬手,動作很輕,卻很堅定地扯開了臉上的氧氣罩。
他看著她,眼神平靜得可怕。
“我很好,別擔心。我感覺今天精神好多了。”
顧星念看著他,心猛地揪緊。
是啊,他精神是好多了,臉色甚至都有些紅潤。
可這,就像是迴光返照。
心裡被什么東西扯著,鈍鈍的痛。
突然,他開口,“聽說,下雪的時候,天水峰的景色特別美,你陪我去看看。”
天水峰,那裡有他們太多的記憶,他只想留在那個地方。
顧星念連忙點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
“好,我陪你去。”
叩叩。
林奇敲門進來,手裡拿著一套嶄新的高定西服。
他走到床邊,聲音壓得很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太太,我想為傅總梳洗,換個衣服。”
這是他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了。
顧星念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意味著,他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她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門關上的剎那,她靠著冰冷的牆壁,壓抑的嗚咽聲再也忍不住。
林奇很認真扶他去清洗,給他換上乾淨的衣服,最後用剃刀細緻地颳去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茬。
不一會兒,那個俊美無儔的男人又回來了。
他的臉龐上沒有病容,只有一如既往的尊貴與疏離。
一切準備就緒,傅北宸突然開口,
“我記得你家在榕城。”
“回去之後,直接去榕城的傅氏任職總經理,以後,那邊就交給你了。”
林奇拿著梳子的手一頓,眼眶瞬間就紅了。
“傅總,咱們一起回去。”
他拍了拍林奇的肩膀,淡淡地說了一句,“走吧。”
不多時,三人就登上了直升機,徑直往天水峰飛去。
而在他們離開後,山下樹林裡一雙窺探的眼睛,也立刻驅車追了上去。
直升機降落在天水峰的停機坪。
雪已經小了很多,但是山頂的風颳得很大,吹在臉上像刀子。
林奇將輪椅搬了出來。
顧星念扶著傅北宸坐了上去,他沒有拒絕。她在後面,慢慢推著他,往崖邊的酒店走。
雪地上,留下兩道深深的車轍與一雙凌亂的腳印。
很快,新落下的雪就將所有痕跡掩埋。
兩個人停在懸崖邊上。
顧星念眺望著遠處,整座馬都裡銀裝素裹,像一座白色的孤城,美得不真實,有一種與世隔絕的孤冷。
關於她與西先生的一幕幕,走馬燈般在腦海中浮現。
她拿過一件厚實的大衣,仔細蓋在他的腿上,然後在他面前蹲下。
她仰頭看著他,聲音溫柔,卻帶著明顯的沙啞。
“真的很美。城牆不見了,如果你能看得見……”
是的,那堵曾經涇渭分明地阻隔著富人區與窮人區的城牆,此刻被皚皚白雪覆蓋,變成了一條蜿蜒的白色玉帶,靜靜地臥在城市中央。
他伸出手,緊緊地握住她冰涼的小手,聲音柔得能掐出水來。
“春天來的時候,這座城就沒有富人區與窮人區了。”
“你會看到一個和平的馬都裡。以後,你想再來,沒人敢再欺負你。”
這是他留給她最後的禮物。
是的,這座城,有一半將屬於她。
之前,戰梟答應他,若謀劃成功,馬都裡將永遠改為星城。
金庫財富一半用以貧民區,一半用於建設新城。
她的臉頰輕輕靠在他的膝蓋上,像一隻尋求溫暖的小貓。
“謝謝你,西先生。”
他輕輕撫摸著她的長髮,“給我講講,你在F國求學的時候,是怎么偷看我的?”
他的語氣裡帶著幾分調皮,刻意營造著輕鬆的氣氛。
她不中思索地脫口而出:“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在大禮堂,你在臺上演講。”
“好多女生在
“我當時就覺得,完了,這情敵也太多了,根本卷不過。於是,我就發誓要好好學習。”
他淡淡地笑了,“想用實力來征服我?”
“不是。”她說,“我那時候正在研究毒草,就想著哪天給你下點藥,把你那張招搖的臉給毀了,省得天天出去招蜂引蝶。”
“真是個小毒婦。”他失笑,伸手將她拉了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圈在懷裡。
她靠在他懷中,繼續說:“第二次見你,是在校內餐廳。有個小學妹,長得特別萌,抱著一大捧玫瑰花跟你表白。”
“結果你給拒了。”
“你說,能讓你傅北宸看上的女人,還沒出生。我當時在旁邊聽得氣死了,欺人太甚。”
他愣了一下,隨即猜到了她的心思,“所以,你那次是想毒啞我?”
她在他懷裡笑了,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笑了笑,嘴唇在她秀髮上吻了又吻,“念念,若我早……愛上你……該有多好。”
“繼續說……我想聽……”
她就在不停地說著,而他卻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心跳漏了一拍。
她握緊他的手,聲音開始顫抖,“傅北宸,別睡,求你別睡。”
可他再也沒有回應,心跳已經停止。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滴砸落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她哽咽著,繼續說下去,像是要用聲音留住他。
“第三次,在大禮堂演講,你說……很多人賺了錢,拿錢去買命,而你希望……用科研去救命。”
“那時候……我覺得……你身上閃著光……所以,我發誓……要將治療癌症的方程式……研究出來。”
“小D……很了不起,它……救了……很多人。”
她泣不成聲。
上帝關上了所有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可,她的窗在哪裡?
她再也繃不住了,抱著他大聲哭喊,
“傅北宸……你醒醒……”
“求求你,傅北宸……別睡……”
“我不準……你死,傅北宸……別離開我……”
“小哥哥……別走……”
絕崖上響起她淒厲的哭聲,他摟著她的大手,慢慢滑落……
不遠處,一輛直升機,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