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連山一臉“悲痛”,時不時的揉兩下雙眼,眼睛通紅通紅的。
顧郎中以為他這是擔憂的掉了淚,便開口安撫了兩句:“莫傷心,事情已然這般,這家裡還得靠你撐著。要是明兒不醒,還是得你到處奔走請醫抓藥的。”
顧連山點頭:“我這也是急了,一時間沒了主意。原想著找我大哥拿個主意,誰成想,他那身子太不爭氣,將得知二老暈過去的事,人便也跟著躺下了,說是頭暈的厲害,要好生休息一番,讓我自個兒拿主意。”
說到這,顧連山指了指東廂,又道:“如今就在東廂躺著呢,你看,要不要再給我大哥配幾包藥?”
顧郎中腳步微頓,瞥了眼東廂,面上瞧著無異,嘴裡卻道:“他那病只能慢慢將養,藥吃再多也是一樣。況且,你爹孃這病,日後花起銀子來,怕是要如流水一般,還是節省些,留著給你爹孃養病吧。”
既然顧郎中這般說了,顧連山便借坡下驢,再不提讓其為顧連升治病一事,只領著人,將人送出了院子。
站在院門口,看著顧郎中的背影漸漸遠去,顧連山關上院門,朝東廂那邊叫喊起來。
“顧郎中方才的話你們也是聽到了,你們老子頭暈的毛病只能慢慢將養,吃再多的藥也無用。如今你們爺奶病重,這家裡的銀子自是要先緊著你們爺奶花用,可別說二叔心狠,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任憑顧連山如何叫喊,東廂那邊竟是沒一人出來。
嘖!這真是有什么樣的爹,便有什么樣的種。
做老子的是個涼薄心狠的,這做兒女的也是個個涼薄心狠!
這要是換成自個兒,敢不給與他請醫抓藥,他閨女能一把火燒了全家!
顧連山感嘆兩句,扭頭瞧了閨女一眼,越瞧越滿意!
“爹。”顧棠朝他招手,詢問顧家二老的事,“顧郎中可說了是什么病症?”
“你爺還是老毛病,叫什么胸痺,說是加重了。你奶就麻煩一點,說是卒中,就是好了日後也會手腳不利索,或是說話口吃、言語不清等……”
顧棠雙眸發亮,馮氏果真是中風。
這下好了,這回可以名正言順的甩掉大房一家了。
顧連山不知道顧棠的心思,指了指她住的那間廂房:“這屋子沒了門,你一個姑娘家,可不能睡裡面。你將被褥收拾出來,搬到爹屋裡去,今兒你睡爹屋裡,爹帶著你弟到你大哥屋裡擠一宿。”
“我方才也是這般給平安說的。”
“成,趕緊收拾去,爹還得去堂屋。”
顧連山朝姐弟倆擺手,示意他們忙活去,轉身又往堂屋去。
將到堂屋廊下,忽然又想起什么,又返回西廂喊大兒子和大閨女:“都躲在屋裡作甚?趕緊都給我出來!梅丫頭將灶房裡的爐子點燃、藥罐清洗乾淨,來安你去拿藥。”
今兒的顧梅顧來安姐弟,非常好使喚,叫幹啥就幹啥,沒一個敢頂嘴的。
使喚完自家的姑娘小子,大房那邊的姑娘小子顧連山也沒放過。
抬腳來到東廂廊下,拍了幾下房門,朝屋內喊著:“讓你們爹在屋裡躺著,天寶看著就行,清丫頭、蓮丫頭都出來打掃院子!都十幾歲的年紀了,咋連個眼力見都沒有……”
顧棠在西廂廊下站著,靠在門框上,一面使喚著顧平安幫自個兒搬東西、鋪被褥,一面盯著她爹來回打量。
她爹這會子頗有種“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意思。
顧家能頂門立戶、當家做主的全都倒下了,如今就剩她爹了。
說句不好聽的,顧家二老和顧連升這會子要是全嘎了,那顧家的一切都是她爹的。
顧家大房那三個姑娘小子,除了任聽使喚,再不敢說個不字!
顧棠越想越心動,要不要做手腳干預一下?
正想的入神,只聽東廂那邊傳來動靜。
抬眼望去,是顧清、顧蓮姐妹。
姐妹倆似乎還在哭,眼睛紅腫如核桃,瞧著很是狼狽,但卻是一眼都不敢往顧棠這邊瞧。
找到笤帚,姐妹一言不發的開始清掃院裡的灰燼,時不時的還抽噎兩下。
灰燼還沒掃完,去拿藥的顧來安回來了。
像是故意一般,顧來安竟是一腳踩上將將掃成堆的灰燼,並將其踢散開,灰塵瞬間飛揚起來。
顧清、顧蓮姐妹依舊沉默不言,尤其是顧清,再無往日般的囂張跋扈。
以往她仗著魏氏和馮氏的寵愛,一抓住顧梅、顧來安姐弟的小辮子,便可著勁兒的磋磨咒罵。
而顧梅、顧來安姐弟因為懼怕魏氏和馮氏,便時常忍著,不敢與她還嘴。
如今風水輪流轉,輪到她不敢吱聲了。
顧來安得意的斜了眼姐妹倆,將藥送到了堂屋裡。
沒多會兒,顧棠便看到她爹拿著藥出來,並將兩個爐子搬到堂屋廊下,親自熬藥。
顧棠頓了頓,眸中劃過一抹可惜。
她爹親自熬藥,那這藥便不能動了。
等藥熬好,也是她爹端著藥進堂屋喂,見此,顧棠抬腳跟了進去。
兩碗藥,一碗是馮氏的,一碗是顧老爺子的,顧棠端過馮氏的那碗:“您先餵我爺吃藥,我奶這碗我來喂。”
“你奶嘴巴閉的可緊了,你一個人是喂不進去。”
“那您是怎么喂的?”顧棠好奇的看過去,頓時愣住了。
只見她爹手裡拿著一塊,不知道從哪找來的木頭板子,又短又窄,一頭微尖,一頭平整。
接著她爹便用力將顧老爺子的嘴巴掰開,隨後插入木頭板子,將顧老爺子的嘴撐了起來。
最後沿著木頭板子往顧老爺子嘴裡灌藥!
顧棠看得目瞪口呆,這般生猛的“喂”藥,能咽的下去嗎?
“爹……您這跟誰學的?”
“跟你奶學的,爹小時候你奶就是這般給爹灌藥的,還有你小時候,一樣這般被你奶灌過。”
顧連山頭也不回的回著話,一手扶著木板,一手往老爹嘴裡灌藥。
這般灌法,顧老爺子起先倒是嚥下去一部分,之後便嗆到了,立馬撕心裂肺的咳起來,嘴裡的藥也都噴了出來。
顧連山急忙抽出木板,起身躲到一旁,讓老爹只管咳嗽。
可等咳嗽完,他又上前繼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