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控祖宗,从东汉开始创不朽世家》 鱼羽渔钰

歷史的車輪始終滾滾向前,不會因任何人而停留。

——皇帝亦不能阻。

當國喪結束;

且為劉秀定下了諡號的那一刻起。

這個曾照亮過一個時代的皇帝便已經徹底消失在人間,而屬於他的時代也終將徹底翻頁。

....

洛陽。

此時已是永平二年。

時隔了近二十年的光陰,顧氏子弟終於是再次得到了皇帝的詔令,即將要重新踏入大漢的政治中心。

不過如今的顧氏自然不比當初,皇帝的這一封詔令未曾引起任何波瀾。

終究還是不同了。

隨著顧嘯與劉秀的相繼離世,如今的顧氏也再也不是當初那般只能讓眾人仰望的存在了。

時移世易,顧嘯的聲望只會越來越少。

在朝中無人的情況下,顧氏要想保證始終如日中天的聲望,那自然是不可能。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劉莊這個皇帝的態度。

與劉秀的性格完全不同。

自登基之始,劉莊就徹底展現出了他的不同,給大漢所有臣子帶來了十足的震撼。

他竟然恢復了自秦時便被廢掉冕服制度。

冠冕、衣裳、佩玉、乘輿皆擬古式。

這記載於古籍之中的禮節,對群臣來說甚至都覺著有些陌生了。

而且這還未完,隨後劉莊便展現出了極強的政治能力。

他先拜如今的功臣之首鄧禹為太傅。

又任命宗室劉蒼為驃騎將軍。

在安頓好了功臣與宗室,旋即便開啟了大規模的人事調度。

畢竟是做了十餘年東宮的太子。

且劉莊自幼聰慧,自少時劉秀便會經常性的借國事來問他的想法,甚至後來更是直接參與到了軍事層面。

他本就有著自己的班底,對大漢朝堂上下可謂是瞭如指掌。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句話在如今的永平一朝可謂是彰顯的淋漓盡致。

但在這一系列的人事調度之下,群臣敏銳的察覺到了劉莊的執政底色。

——他在打壓外戚!

僅此一點,便足以讓群臣不再將顧氏放在眼中。

顧氏雖與傳統外戚有所不同。

但只要皇帝有此態度,顧氏就註定了無法在新朝再次登天。

因為顧康的妻子是劉禮劉!

雖是妹婿,亦是外戚!

其實對於這一切顧易自然是心知肚明。

對於劉莊這位皇帝。

雖然於現代社會之中並不怎么被提起,但他的性格顧易卻還是清楚的。

且不論其功績,只說其最大的特點。

防範外戚!

終明帝一生,未曾重用過外戚一人。

但當初劉秀這可是當眾說出來的話,他不可能拂了皇帝的顏面。

禍福相依

顧氏於劉秀一朝得得“聖寵”,便註定要承受其後續的代價。

而且在顧意看來,與公主聯姻遠比將家中女眷嫁入皇室要好得多。

既然無法避免那便將風險降到最低。

此舉雖然可能會引起顧氏在劉莊這不能得到重用。

但只要不出現意外的情況下,就算顧氏無法被重用,卻也能保證顧氏的下限不會太低。

畢竟顧氏根基太淺,但凡一朝失勢便有可能直接跌入谷底。

這也算是一道保障。

而且顧易也並不認為劉莊就一定會狠狠的壓制顧氏。

——如今的顧氏不同於普通的外戚。

顧氏是白身起家。

劉秀就曾以顧氏鎮壓功臣集團,讓功臣集團老老實實的交出了自己手中的權力。

且以顧氏如今的人口與底蘊根本就還不足以與當代的大族相比。

當今之天下與先漢時期完全不同。

當年陪著劉邦打天下的幾乎都是同鄉的老兄弟,多數都是平民亦或是最底層的官員。

然如今的大漢呢?

功臣集團中幾乎每一個都是大族出身,他們每一個人身後都有著自己的政治立場。

唯有顧氏不同。

這對於劉莊這種性格的皇帝而言,是一個巨大的加分項。

而事情的預料也果不出顧易的預料。

劉莊真的召見了顧氏。

...

綿延數十米的車隊在官道之上緩緩而行。

車上裝的並不是什么財物,而是顧氏最新改良過的曲轅犁。

這些年來,顧康一直沒有放下過對於農具的改良。

且因為他對種田之事十分了解的關係。

經過了他幾次的改良,如今的曲轅犁在實用性上面已經徹底超過了當前的長直轅犁。

這是劉莊詔令中要求顧康所帶的。

而且顧康也想趁著這次機會是試探出這個天子將來的治國方向。

這對他而言十分的關鍵。

雖然人一直都在鉅鹿,但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在關注著朝堂上下的局勢,劉莊登基後的一系列手段已經足矣說明了他與劉秀性格上的不同。

無論是文治也好,亦或是武治也罷。

作為一個在政治屬性上高達90點的人。

顧康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天下人都能看的出來,皇帝不喜外戚。

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來?

顧康十分清楚,這恐怕是這一朝顧氏唯一的機會。

若是沒能抓住...就算不會跌入低谷,但顧氏的聲望也會迅速降低。

如今之顧氏在天下人心中本就底蘊不足。

若是真的想奠定萬世輝煌之基,就必須要一代代有才之人前仆後繼,直至顧氏的名頭徹底在百姓心中當做常識時,才算是初步功成。

也正是因為如此。

顧康這一行便只帶了顧晟一人。

自顧嘯離世之後,他便一直在抗著整個顧氏,對於自己那兩個弟弟妹妹的才能無比清楚。

守成尚可,建功立業不足。

如今的天下已經沒有從龍之功給他們立下了,他們唯有靠著自己的努力才能走到最高點。

唯有精銳,才能再振顧氏於天下的聲望。

這,便是顧康此行的目標!

一路前行。

面對著即將重新踏入洛陽這件事,兩兄弟的反應可謂是截然不同。

顧康從始至終都是那般的冷靜。

很難讓人從他的臉上看出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他的性格一向十分沉穩冷靜,無論遇到任何事皆是處變不驚。

至於顧晟,則是與當代大部分武將的性格一般,越是臨近洛陽,整個人便愈發的激動。

他憋了太久了!!!

沒有武將會失去建功立業之心。

顧晟亦然!

他向來崇拜那些古之名將,渴望著自己將來有一天能夠如他們一般建功立業,為顧氏的萬世之基添磚加瓦。

兩兄弟就這樣策馬走在最前。

見顧康一直繃著個臉,顧晟不由得開口勸道:“兄長無需擔憂。”

“以你我兄弟二人之才...又豈會得不到陛下重用?”

雖然顧晟的政治水平要比顧嘯高。

但相比於顧康而言,他便有些捉襟見肘了。

顧康一直都在思考若是此行未能得皇帝重用之後顧氏該當如何。

陸續的減少食邑是一定的。

冠軍侯的爵位也不定能保得住。

若是注重教育,以顧氏如今的底蘊,將來若是再出人傑或許會再次起勢。

但這一切都充滿了不確定性。

顧康是個務實主義者,他想為整個家族考慮好一切。

哪怕這一朝註定無果也不能讓整個家族受到太大的影響。

但這注定是一個短期內無法解決的問題。

至少,在未見到劉莊這個天子之前,顧氏的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性。..

.....

洛陽。

當顧康顧晟兩兄弟再次踏入這座恢弘的巨城之時,兩人的表情都是有些複雜。

作為如今大漢的政治中心,整個洛陽城的變化相比於當初極大。

顧晟倒是還好。

畢竟當初顧嘯離世之時他曾前來報喪。

而對於顧康而言則是完全不同,自當初隨著顧嘯離開洛陽之後,這洛陽對於他而言便只有聽聞。

他早已不止一次的想過重新回到洛陽時的場景。

如今,竟真的實現了。

隨著少時的記憶一點點從腦海之中浮現,以他這般沉穩的性格都不由得為之觸動。

對於這次的顧氏歸來,劉莊還是給足了“冠軍侯”的面子。

雖不及顧嘯當初的巔峰。

亦是派了禮官相迎,且讓顧康顧晟直接前往皇宮面見他。

這在這種時代可謂是一件殊榮。

並且,劉莊顯然也是為這次的會面做了準備,讓本在南宮議事的臣子退去,只留下了日常的護衛。

而顧意也並未猜錯。

劉莊此次召見顧氏的原因確實有著顧氏與其他大族不同的緣故。

不過卻也不止於此。

最大的原因是因為劉秀曾在臨終之前與他說過,顧氏二子皆有才能,可重用。

這是劉秀身為帝王的識人之能。

曾不止一次的與劉莊說過。

剛剛的登基之時的劉莊對此其實還有些不以為意。

因為熟知王莽亂政之事,他對外戚有著很深的防範心。

可當他聽到顧康時常深入田地,且改良了農業工具之後,使鉅鹿郡的糧產越來越高時,這才決定了要見一見如今顧氏的子弟。

可能這也是這場遊戲最大的樂趣。

當初顧易為了能夠獲得成就點落下的一手閒棋,反倒是為顧氏起了破局的大作用。

這一點連他也未曾料到。

南宮。

雖然心中早就已經有了猜測,但當劉莊再次見到顧康時,還是不禁愣住了。

因為時常便會深入田地之中試驗農具的關係。

相比於如今大部分的儒生,顧康的皮膚更顯得有些黝黑,竟然跟顧晟這個常年練武的武夫相差不大。

這完全出乎了劉莊的預料。

一瞬間,劉莊的眼神甚至都柔和了些許。

果然,顧康這種務實主義者很符合劉莊對臣子的期望!

“臣,拜見陛下!”

顧康並未因為劉莊的剎那錯愕而分神,而是認認真真的行禮。

而顧晟此時也是完全收起了平日的張揚,默默的站在顧康身後跟著行禮。

“濟世,振羽。”劉莊親切地稱呼著兩人的字號,“你二人何須與朕如此見外?”

“此處又沒有外人,先帝當初與嘯公私下中可從未這般客套。”

“快快入座。”

聽到皇帝如此稱呼,顧晟緊繃的神情頓時放鬆了一些。

皇帝直接稱呼臣子的字號。

這向來是一種表示親近的行為。

但顧康依舊沉穩,再次鄭重地向劉莊行禮後,才走到座位前坐下。

劉莊一直專注地看著顧康,臉上的表情愈發複雜。

“早就聽聞濟世常常關心農戶之困。”

“如今看來,所言非虛啊。”

他感慨地說道。

聞言,還未等顧康開口,放鬆下來的顧晟便立刻露出了一絲笑容,道:“那是自然,陛下可能不知,我兄長對於農事的瞭解,絲毫不亞於農戶。”

“他這幾年來親自耕種的田地,甚至都要比有經驗的農戶產量還要好。”

“哦?當真如此?”劉莊露出濃厚的興趣,看向顧康問道,“濟世可是有什么獨到的良策?”

“朕聽聞你改良了耕犁,效果遠超長直轅犁,不知可曾帶來?”

來了!

顧康心中明白,這看似隨意的交談,實則暗藏皇帝對他才能的試探。

很有可能直接決定未來顧氏的地位。

但他表情卻絲毫不亂,朝著劉莊拱手行禮,道:“回陛下,臣已將曲轅犁帶了過來,如今正在宮外。”

“速速取來。”劉莊對此還是十分感興趣的,連忙吩咐了下去。

而趁此時間,顧康也是道出了自己對於農耕之事的改革。

“陛下,臣自幼隨家父深入田間,觀察農耕,因此對農耕之事確實略知一二。”

“農耕之基,乃為田地。”

“如今我大漢各地百姓皆深知肥田的重要性。”

“所用方法也各有不同,如糞田、草木灰、油渣等,各有千秋。”

“臣就是以此為基,相繼做出了些許改良,就比如在其中添加河泥、塘泥等物,便會使其效果更佳...”

顧康在農業方面的造詣頗深。

雖尚未完全領悟顧易當初留下的所有經驗,但水平已遠超同時代之人。

簡單來說,這是需要一代代人慢慢摸索才能有的經驗。

但,顧康提前了!

而就在顧康說著這些之時,曲轅犁也是被送了進來。

顧康並未停下,藉著曲轅犁,向劉莊詳細講解其精妙之處,如如何節省體力,與現今的長直轅犁相比優勢何在。

劉莊完全被顧康的講述吸引住了。

或許是受到了劉秀的影響,他對百姓之事同樣極為上心。

如今見顧康說起了事關民生之大計。

他豈能不認真?

顧康沉穩剛毅的性格註定了他不會怯場,將一切都說的條條清晰。

越是聽下去劉莊的表情越是複雜。

如今之顧氏雖不比巔峰。

但以顧康這般身份之人竟對農耕之事如此瞭解,便足矣說明了他的不同。

他就這樣一直沉默著,直至顧康說完,劉莊這才不禁長嘆一聲,道:“若非是先帝,朕恐損一治世大才矣。”

“由此可見...”

“朕不如先帝甚遠....”

他的表情滿是感慨。

面對皇帝如此自謙的話語,就連顧晟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應。

但劉莊也不在意,瞬間表情便恢復了正常,認真的看著顧康再次問道:“濟世,朕在問你。”

“以我大漢當今之形勢。”

“該如何治天下?”

確定了顧康卻有才能,那便要確定顧康的上限!

顯然,劉莊就是這個意思。

聽到這話,顧康的表情並未有什么變化,但他卻也沒有直接回答劉莊,而是再次朝著劉莊行了一禮,旋即這才開口:

“臣敢問陛下..想以何種方式治天下?”

顧康是個道德底線十分靈活的人,要說唯一的堅持估計就是要讓顧氏持續偉大。

確定皇帝的心思然後再給出回答便是表明了他的自信。

對於顧康的這個回答,劉莊十分的意外,沉默了一下,眼神逐漸凌厲,格外鏗鏘的道:

“朕,要完成先帝中元之偉業!”

中元之偉業,那是劉秀在封禪之後所表達的宏偉志向;

——復前漢孝文帝時期之國力;

撫西域,定匈奴;

為大漢留下萬世基業!

顧康瞬間便明白了劉莊的想法,表情終是有了變化。

能臣遇庸主,向來皆是以遺憾落幕。

顧康一直都在擔憂這件事。

既要立偉業,便不能遇庸主。

當劉莊說出這句話之後,顧康心中一直懸著的大石,終於是漸漸的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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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二年三月,帝詔顧氏覲見,乃問策於康。

康從容以對,言辭切要,條理井然。

帝聞之,訝然稱奇,遂與康促膝傾談,至暮方休。”

——《後漢書.孝明帝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