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饥荒年,我可以每天穿回现代》 冬卿

剩下的人也沒閒著,開始把散落在溝邊比較好撿的山貨往一起歸攏。

不一會兒,廖柏明他們拖著幾根粗溜溜的圓木過來了,還砍了不少堅韌的青藤。

張平指揮著:“把繩子都綁在車架上,多繞幾圈,綁牢了!”

幾個漢子跳下溝,七手八腳地把繩子往車大梁、車軸上纏。

“木頭呢,這樣,”張平比劃著,“幾根墊在車底下,幾根長的,一頭頂著車,一頭咱們在上面找好支點,一起撬!”

又有人問:“平小子,這能行?老沉了!”

“試試看!總比干看著強!”張平抹了把臉,“大家聽我口令,一起使勁!”

繩子的一頭分給溝上的人拽著,幾根最粗的木頭被小心地塞到車廂邊緣和地面之間,找好角度。

“都站穩了!準備——”張平扯著嗓子喊,“一!二!三!——撬!拉!!”

“嗨——喲!”

“嗨——喲!!”

溝上的人弓著腰,臉憋得通紅,死命往後拽繩子。溝邊的人用木槓奮力向上撬。

繩子繃得像要斷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木槓深深陷進泥裡,頂著牛車,發出沉悶的“嘎吱”聲。

翻倒的牛車晃了晃,被撬起了一點,又重重落回去。

“不行,勁兒不夠!”廖柏明喊道,額上青筋都爆起來了。

“換個角度!這邊再加根木頭!”張平觀察著,迅速調整,“拉繩子的往這邊靠!使長勁兒,別洩氣!”

大家重新調整姿勢,再次發力。

“起!起!起——!”

這一次,牛車被撬起的角度更大了些,雖然緩慢,但確實在一點點被抬高、被拖拽。

泥土簌簌地往下掉。

“動了動了!”有人興奮地喊。

“再努把力!嘿——!”

吶喊聲愈發響亮,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人人皆把後槽牙咬得咯吱作響,梗著脖頸,汗珠子如下雨般砸落,在地上洇開溼泥的印記。

那牛車彷彿也抵不住這股合力,發出一聲悠長的“嘎吱——”悲鳴,直聽得人心懸到了嗓子眼。

蹭上一點。

又艱難地挪高一點。

車身搖搖欲墜,眼看就要翻過來了!

“最後一把!拽——!”

繩索繃得欲裂,發出沉悶的爆響。溝上的人雙腳死命後蹬,身形幾乎與地面平行。

“嘩啦”一聲,坡坎上的泥土承受不住巨大的拉力,簌簌滾落。

那沉重的牛車,竟硬生生被這群漢子用蠻力拽上了溝沿,“轟隆”一聲,重重砸實在平地上。

“呼……”

“哎唷,我的個娘……”

周遭立時爆開一片粗重的喘息,像是扯爛了的風箱,呼哧連天。

好幾個人腿肚子篩糠似的抖,再也撐不住,噗通就墩在了泥地上。更有那佝僂著腰的,雙手死死撐著膝蓋,嘴巴大張,嗓子眼兒裡彷彿燎著火,半天也嗆不出半個字。

車,總歸是弄上來了,歪歪扭扭地擱在那兒。大夥兒心裡那根繃到極致的弦,這才算“啪”一聲,徹底鬆了下來。

張平也長長吁出一口濁氣,汗水浸透的褂子冰涼地貼在脊樑上,那滋味,真不好受。他直起腰,拿拳頭使勁捶了捶發酸的後腰眼,目光落在遍地狼藉的山貨上。

“大夥兒受累!都歇口氣兒!”

嗓音略微沙啞。頓了頓,他復又拔高了聲調:“再努最後一把!把貨都歸攏乾淨,重新裝車!天黑前,怎么著也得給王叔送家去!”

“欸!”

“動彈動彈,撿東西了!”

應和聲稀稀拉拉響起,透著骨子裡的疲憊,卻沒一個人撂挑子不幹。

一個個強撐著精神頭,抄起帶來的傢伙什——破籮筐、舊麻袋,散開去,俯下身子跟泥地裡的零碎較勁。

腰一彎下去,視線就要貼著草皮子找。榛子那圓溜溜的東西,專往草窠子深處藏,得伸手進去仔細摸索才行。

幹蘑菇更是麻煩,糊滿了溼泥,黏黏糊糊,得用指甲尖兒一點點往下剝離,稍一使勁,就得碎成粉末。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這些山貨。

張平也跟著蹲下,指尖探入混著爛葉黑泥的松子堆。一股子土腥氣混著松子特有的油潤香氣,直衝腦門。他抓起一把,在手心用力搓著,溼膩的泥垢頃刻就塞滿了指甲縫。

王叔這會兒……躺下了沒有?那腰傷,緩過來了嗎?這車貨,可是老人家拿傷痛換來的心頭肉,一點兒也不能糟踐了。

“平子!過來搭眼瞧瞧,這是個啥黑疙瘩?”遠遠地,一聲吆喝傳來,滿是納悶。喊話的漢子手掌裡託著個烏漆嘛黑的土塊,沉甸甸的,絕非一般的菌子。

張平踱步過去接在手裡,入手頗沉。指甲摳掉一層乾硬的泥殼,底下露出暗紅色的質地,堅硬如石,還隱約透著點油脂似的光澤。

“野靈芝。”張平的聲音不高,卻像塊石頭丟進平靜的水面,近處的幾個漢子耳朵唰地就豎起來了。

“靈芝?!”那發現東西的漢子嗓音陡然發緊,倒抽一口涼氣。“我的老天爺!活這大半輩子,光聽過沒見過!這玩意兒……老金貴了吧?”

呼啦一下,周圍幾個人全圍攏過來,脖子伸得跟鴨子似的,死盯著那稀罕物。

“好東西,大補之物。”張平把那物事遞還回去。

“找塊乾淨布,仔細包好,放穩妥了,別磕壞了邊角。”

那漢子的手竟有些發抖,在粗布褂子上使勁擦了又擦,才鄭重其事地接過來。他慌忙在懷裡掏摸,摸出一塊疊得方方正正的舊手帕,把那黑疙瘩一層層裹嚴實,小心翼翼地揣進最貼身的衣兜裡,還用力按了按,寶貝得很。

張平環視著四周弓身忙碌的鄉親們,一個個累得腰都快直不起來,臉上卻沒半分怨言。一股子熱乎氣兒從心窩子裡騰起,熨帖著四肢百骸。今兒這道坎,硬是靠著大夥兒這膀子力氣,這身血肉,給生生扛過來了。

他也重新蹲下,耐著性子,繼續跟滿地的松子較勁,把那些裹著泥的揀出來,撣掉上面的土。

如此多的山貨,又添了這株野靈芝……能換得不少錢票……鄉親們的日子便能寬裕幾分。王叔受那場罪,倒也不算枉費。

張平將末一把汙泥纏裹的松子攏入簸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