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边关当县令,你囤货自立朝廷》 柳成渊

寧朝咬了咬唇,默默低頭,眼底卻多了幾分不甘的隱色,不再言語。

這時,始終沉默的蕭重山忽然朝姬長歌躬身一禮,緩緩開口:“陛下,此事臣不敢妄言。不過既然陛下已有決斷,微臣相信,自然有萬全之策。”

這話說得極為圓潤,卻無比中肯。

既未表態支持寧朝,也未完全認可姬長歌的做法,只是隨口點到為止。

蕭重山的話音剛落,御書房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燈光跳躍,將他與寧朝的神色一一映照。

姬長歌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欣賞。

這位相父一如既往地深沉,不露鋒芒,話裡話外卻總能在關鍵時候撥開迷霧。

不過,她依然搖了搖頭,聲音冷淡而輕緩:“寧朝,你終究還是看不清這個人。”

寧朝抬起頭,似乎想解釋什么,卻被姬長歌的目光壓了下去。

“孤並非縱容,只是他的信裡,沒有歪心思。”

姬長歌皺了皺眉,似乎在為寧朝的眼界狹窄感到隱隱失望,“相反,他倒是給了孤很大的啟發,是一個極其有趣的人。”

“你覺得他耍小聰明,但孤卻不會這么想。”

說著,姬長歌從身側一旁的矮几上拿起一卷信紙,將它遞向寧朝。

“你自己看看。”她手指修長,微微一彈。

信紙攤開了一半,那輕飄飄的紙張卻像一塊千斤巨石般,從寧朝的視線中壓了過來。

寧朝接下,將信打開,目光粗略掃過信上的內容時,整個人便呆住了。

她以為這是一封解釋身份甚至試圖辯白的信件,但實際卻完全不是這樣。

這封信,內容沒有一絲一毫借道的事情,取而代之的是——

“這……這是治國之策?”

寧朝被震得嘴唇微顫,語氣中滿是難以置信。

她定下心神,目光往下再度細看。

這信件將武國目前的弊端描寫得淋漓盡致,從土地分配的失衡、商賈利益的吞併。

再到邊境邊防的漏洞連連,甚至連中央到地方的稅收運輸問題都詳盡得猶如朝堂內部議案。

更可怕的是,信中不僅指出問題,還一一附上了解決之法。

每一條都條理分明,甚至具體到每一步的執行細節。

實施之後的得失利弊、後續可能引發的影響也列得清清楚楚。

完全不像是匆匆而作,反倒像是徹夜剖析後的深重思索。

寧朝手微微發抖,這封信看了大半,她竟然頭一次生出一種錯覺。

自己簡直不如信裡的某些見解準確、冷靜……甚至大膽。

她抬頭,怔然看向姬長歌,語氣中透著徹底的茫然:“這……陛下,這真的是那人寫的?”

姬長歌冷笑了一聲,將視線從寧朝身上移開。

看向她的表情中帶著一絲不屑:“怎么?你覺得他寫不出這些?”

“臣女……”寧朝張了張嘴,沒有說出來。

但她眼裡的複雜情緒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她並非懷疑內容的真實性,而是根本無法把那種“看起來靠點小聰明”的人,與這封清晰有力的戰略方針劃上等號。

“你覺得看人簡單,但真真假假看不透,終究還差了些火候。”

姬長歌聲音平靜,似有所指,看得寧朝更加無地自容。

姬長歌並沒有繼續看她,而是將目光轉向另一側的蕭重山:“相父,你也看看。”

蕭重山一指都沒動,穩穩站在原地,似乎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他本不是好奇之人,但聽到姬長歌的話。

也微微點頭,緩緩將信接了過來。

儘管步伐沉穩,但當他展開信紙,目光落在上面時,眸光中依然掠過一抹震撼。

他很快看懂了這封信的意圖,眉頭也隨之緩緩皺起,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在他內心升騰。

武國的國策早已涉及這些問題,只不過朝堂內那些老狐狸們看似精明。

卻總有意無意避開深水之地,不敢徹底觸碰這些弊端的關鍵命脈。

即便蕭重山自己,雖然深知其中利害,卻也不得不在朝堂平衡權重時有所妥協。

可眼前這封信,不僅無懼觸碰這些雷區。

還極為徹底地剝開了癲膚潰肉,將掩藏了多年的問題暴露無遺,更給出了前所未見的解決之策。

如果按照此信所言,哪怕實施一半,武國的根基都會被暫時牢固三分,這對當下女帝的政局穩立簡直堪稱雪中送炭。

他沉吟許久,目光深邃如淵,低聲感嘆:“若按信中所言,確實可行。”

“此人在當朝之中......竟有這樣的深刻見識。”

寧朝一聽,頓時一愣,脫口而出:“蕭伯伯,難道您也覺得——這封信有如此重要?”

蕭重山沒有直接給答覆,只是將信緩緩放回到案几上,隨後將眸光落在姬長歌身上。

寧朝站在一旁,仍舊盯著那封信,半晌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她心底還有些不服氣,可連蕭重山都這么說了。

連女帝都如此篤定,她的擔憂和質疑,已經無法再說出口。

“若是陛下和蕭伯伯都覺得此人值得一信,那臣女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她勉強斂起心中翻湧的情緒,咬了咬牙道,“不過,這人雖有才名,我也不能全然放心。”

“臣女自請立刻出發,率一隊人馬遠遠護送此人離開武國,以防萬一。”

她說話間,語氣越發堅定,顯然是打定主意,不容改變。

姬長歌抬頭看了她一眼,目光略有幾分疲憊,但她並未直接反駁。

反倒是微微點頭,聲音緩緩道:“也好。”

說到這,她頓了頓。

略帶些警示提醒般地補充了一句:“寧朝,護送可以,但記住,孤的意思是遠遠護送,不是監視,更不是守株待兔。孤不想惹出其他麻煩。”

寧朝聽著這平靜卻蘊含威嚴的話,微微一怔,而後點頭躬身:“臣女明白。”

她下意識抬頭瞥了一眼姬長歌,又瞥了一眼蕭重山,胸口微微一堵。

這個人到底是何來歷,究竟為何能讓身處女帝身邊、朝堂中最具斤量的這兩個人,如此看重?

她想不明白,可最終還是咬了咬牙,拱手退出御書房。

寧朝一走,御書房內重新安靜了下來,氣氛像是沉入深沉的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