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先駿追上王龍，王龍朝他擺擺手：“哥，追不到了。”
王先駿停下來，手撐著膝蓋，不停地喘著粗氣，雨水順著臉龐流下。
衣服都溼透了，貼在身上，冷得人發抖。
王先駿緩了口氣，說道：“阿龍，麻煩你追出來，衣服都溼了，快回去吧，多謝了。”
王龍一臉兇狠，語氣暴躁：“他孃的，等老子抓住他，不打斷他的手腳！偷到我的門口來了！”
王先駿拍拍他的肩膀：“謝了，兄弟。”
二人往回走，王先駿撿到了他丟出來的那隻黑布鞋，吸飽了雨水的黑布鞋拿在手裡彷彿重了十倍，輕輕一擰就嘩嘩出水。
王有文和江玉玲都在門口焦急地等著。
一看到他們二人，王有文急匆匆地問：“怎么樣？抓住那人了沒？”
“別提了，跑得比兔崽子還快。”王龍握住車把手，說道：“估計是個老手。”
“哥，你快看看，那人拿走了什么。”王龍推動車，“先將車子推進店裡面再看，沒事的，下這么大的雨，今天不會有人來剪頭髮的。”
江玉玲見要將三輪車推進來，把房間裡兩邊的椅子往兩側靠。
“車上都是水，就不挪進去了吧，沒事，我多看著點。”王先駿見王龍已經在推車，便只好說：“這樣，把貨搬下來，先放進你的店裡，我這車鎖住了車輪，偷不走的。”
王龍摸了把臉上的雨水，說道：“有鎖沒用，那些叼毛，不做人事，你信不信這三輪車放在這外面，放一晚上，明天一早，車鎖都給你撬了。”
江玉玲也說：“就是，還有的停在外面，車輪被卸了的，放在外面不安全，停進來吧，今天這雨怕是不會停了。”
王先駿再次多謝他們，推著三輪車進屋。
車輪上的水淌下來，沒一會兒，地面都是泥巴鞋印，深一個，淺一個。
“快看看，少了什么。”王龍拿了毛巾擦頭髮，又拿了條毛巾給王先駿。
王先駿先檢查他的貨，掀開雨布，就見堆放在上面的一袋襪子不見了，還有一包日用雜貨，裡面有兩款肥皂。
王龍擦乾頭髮，氣得不行，罵道：“那小癟犢子，拿了東西還能跑那么快，一大包肥皂也不輕啊。”
王先駿心疼兩大包貨，丟這兩包貨，兩三天白乾了。
“你們快去洗個熱水澡，別凍著感冒了。”
江玉玲交代著：“蜂窩煤應該還是燒著的，你換一塊煤，燒水很快的，我把這裡收拾一下，等下做飯吃。”
王龍抓了抓打溼未乾的頭髮，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打傘。
江玉玲把傘送到了他手裡：“你還是打把傘吧。”
縣城瓢潑大雨，三十多公里開外的鄉鎮卻沒有一滴雨水，只是天色暗沉沉的，略有冷風颳過。
張丹和林珍花已經走到了家門口。
林珍花不願意進門，就站在門口定定地看著張丹，兩隻略微凹陷的眼睛，看人的眼神讓人發冷。
張丹說道：“你不跟我進來，就早點回去吧，還不回去的話，天就要黑了。”
林珍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大聲喊道：“你今天不給我一個準話，我今後再也不來找你！就當沒你這個沒良心的女！”
林珍花的嗓門極大，說起這些話時一臉兇相。
王苗被嚇得想哭，她隱約意識了，外婆和媽媽吵架了，而且吵架的原因還跟她和外婆說的話有關。
王苗的鼻子發酸，躲到了張丹的身後。
張丹溫柔地撫摸著王苗的腦袋，輕輕安撫。
“行啊。”張丹忍住心裡的痠痛，應聲道：“你最好是再也不要來找我，大家都清淨。”
林珍花氣急了，氣得胸脯劇烈起伏，伸出手指，直指著張丹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個沒良心的，養你這么大，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
陳桂英在屋內聽到外面的吵鬧動靜，急忙快步跑出，從中勸架：“親家母，快進來坐，就等你們吃飯呢，今天晚上就住我們這。”
“丹丹啊，你去把灶上熱著的菜端出來吧。”陳桂英朝張丹說道。
林珍花深吸一口氣，她見張丹軟硬不吃，油鹽不進，但到底不是真的不想認這個女兒，便順著陳桂英給的臺階下了。
張丹抱著苗苗走進屋，目光在廳房掃視一圈後並未看到三輪車的蹤影，便問道：“先駿還沒有回來啊？”
陳桂英說道：“縣城那邊下大暴雨，先駿剛才打電話回來說，他今晚怕是要在那邊過夜，就歇在王龍那裡了。”
王苗吸吸鼻子，有點失落地開口問：“爸爸今天晚上不回來嗎？”
“苗苗這是想爸爸了？”陳桂英拉著王苗的小手，笑了笑，“明天就回來了。”
王苗摟住張丹的脖子，悶悶地說：“可是我們這裡沒有下雨啊，我想爸爸快點回來。”
張丹拍著女兒的後背：“那我們吃完飯給爸爸打電話。”
王苗點頭，將腦袋歪在張丹的肩膀上，抱著媽媽的脖子不想鬆手。
晚上吃飯，陳桂英與王勇軍熱情地招待著林珍花。
王勇軍笑說：“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我們這裡下午還出了太陽呢，誰曉得縣城那邊還下大暴雨了。”
林珍花點頭說道：“下大暴雨還是不要冒雨回來的好，留在縣城歇一晚上不要緊，一定要注意安全。”
林珍花在其他人面前，似乎一向是好脾氣，維持著表面的體面，只在張丹面前撕破。
晚上，張丹帶著王苗睡覺，二人躺在一張床上。
王苗手裡玩著張丹的一縷頭髮，小聲地問道：“媽媽，我白天是不是說錯話了呀？”
“沒有。”張丹摸摸女兒頭髮。
王苗有點兒不開心，哼哼了一聲。
她下午玩得太高興了，跟外婆說著說著話，就說出了外婆問她的所有問題。
這個年齡階段的小孩，可能不懂一些事情背後的具體含義，但她懂得大人的心情，知道大人的態度和喜好。
外婆問她爸爸賺多少錢的時候，她特別自豪驕傲地說，爸爸一天就能賺一兩百塊錢！
她一說完，就能感覺到外婆特別興奮，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她的爸爸，是最厲害的爸爸，能賺好多好多的錢。
王苗看到外婆笑眯眯的，以為她這么講是對的。
可是，王苗聽到媽媽和外婆吵架，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她是不是不應該告訴外婆，爸爸賺了多少錢的。
張丹摸著女兒細軟的頭髮：“苗苗，以後大人說的話，苗苗聽到了，也不要隨便告訴別人，要是有人問苗苗大人的事情，苗苗不要理他們。”
“我知道啦。”王苗窩在媽媽懷抱裡，“我以後，再也不告訴其他人了。”
母女倆小聲說著話，外面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雨勢漸漸變大。
轟隆一聲春雷炸響，王苗一抖，縮進了張丹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