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货郎来》 古黎

正說著,門口傳來一陣單車剎車的“吱呀”聲。

一個穿著牛仔外套的年輕男子從單車上跳下來,拍了拍褲腿上的灰塵,推門走了進來。

李陽一進門,臉上掛著笑容,朝屋裡的人點了點頭:“姐,你們這么早就到了。”

幾人早就通過電話談過今天碰面的事,寒暄幾句後便直接切入正題。

王先駿從包裡拿出一份合同,遞給李陽:“這是根據玉玲說的待遇擬的合同,你看看有沒有問題。”

李陽接過合同,仔細地翻看了一遍。

片刻後,他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絲輕鬆的笑意,拿起筆在合同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沒問題,明天我就來店裡開門上班。”

江玉玲鬆了一口氣,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她決定留在縣城,既能隨時關注理髮店的情況,也能抽空去看看王龍。

畢竟來回奔波對她現在的身體來說,實在吃不消。

一切安排妥當後,王先駿和張丹準備回鎮上。

臨行前,張丹緊緊握住江玉玲的手,語氣裡滿是關切:“玲玲,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時間聯繫我們,千萬別自己硬扛著,知道嗎?”

王先駿也走上前說:“有什么需要儘管開口,我們能幫的一定幫,你自己多注意身體,有什么問題隨時給我們打電話。”

江玉玲用力地點了點頭,眼眶微微發紅,聲音有些哽咽:“謝謝你們,真的謝謝你們。”

她站在門口,目送兩人離開,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盡頭,才緩緩收回目光。

沒兩天,張丹就接到了江玉玲的電話。

電話那頭,江玉玲的聲音帶著幾分疲憊:“丹姐,我想把車賣了,先還一些賬,你看能不能請先駿哥來幫我一下?我一個人實在搞不定。”

“我先問了小李,他也不懂這些,現在實在是要用錢的地方多,我沒辦法,想來想去,還是先將車子賣了,拿這錢週轉一下。”

張丹聽著江玉玲的話,心中滿是心疼,她連忙應下:“你彆著急,我馬上跟先駿說,他這兩天正好要去縣城進貨。”

掛了電話,張丹找到王先駿,將江玉玲想賣車的事告訴了他。

王先駿沒有絲毫猶豫,應了下來,點了點頭:“行,我正好打算明天去縣城進貨的,順道去一趟她那裡看看情況。”

陳桂英聽說江玉玲要將車子賣掉的事,連連嘆氣:“好好的一個家,就這樣散了。”

陳桂英張了張口,像是還想說些什么,最終什么也沒有說出口,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到了縣城,王先駿第一時間趕到江玉玲那裡。

理髮店裡,李陽正在給一位美女燙頭髮,江玉玲在對面的租房裡面。

王先駿上樓,敲了敲門。

過了一小會,門打開。

江玉玲看到王先駿,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聲音裡卻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真是麻煩你了,要不是實在沒辦法,我也不想賣車。”

她說著,手不自覺地撫上微微隆起的肚子,指尖輕輕摩挲著,臉上滿是苦澀。

王先駿安慰道:“車的事兒你別操心,我來幫你搞定。”

王先駿先想到了周老闆,周老闆在縣城人脈廣,或許能幫忙找到合適的買家。

王先駿拿出一個藍色封皮的小本子,上面都是他記下的號碼。

租房裡面沒有電話,打電話要去理髮店,於是,二人又下樓。

借用王龍理髮店的電話,王先駿將電話撥打給周老闆。

電話那頭,周老闆爽快地應道:“先駿啊,什么事你說。”

王先駿簡單地說了下有一輛才買半年的桑塔納想出手。

電話那頭頓了頓,才聽到開口:“行,這事兒我幫你問問,看看有沒有人願意接手。”

王先駿掛斷電話,跟江玉玲說了幾句,便自己去進貨了。

他又去了一趟周老闆那裡,得知周老闆正好有賣車的門路,只是那邊的價格壓得低。

回到江玉玲這裡,王先駿勸了勸:“你再等一等,不著急賣出去,還能賣個好價錢,你這車子都沒用多久,現在賣了太虧了”

江玉玲有些著急:“再這樣下去,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把車賣出去,那些債主又一直在催,我實在是……”

王先駿看著滿臉焦慮的江玉玲,安慰道:“你別慌,這事急不得,我們慢慢談,總會遇到合適的買家。”

江玉玲咬咬牙,眼眶泛紅,聲音帶著一絲哽咽:“不只是那些催賬的,爸的藥也快吃完了,他一個人在老家,也要錢用……”

王先駿沉默了片刻,他知道江玉玲現在的處境有多艱難。

那輛車要是按照現在的行情賣出去,確實有些虧,但江玉玲被生活逼得如此窘迫,急需用錢解決燃眉之急,也顧不了這么多了。

王先駿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別太擔心,車的事兒我儘快搞定,先把眼前的難關渡過去。”

考慮到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王先駿決定在縣城住一晚,下午抽空去看看王龍。

他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徑直前往戒毒所。

到了戒毒所,王先駿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穿過幾道鐵門,見到了王龍。

王龍一看到王先駿,就像個犯錯的孩子,頭深深地低了下去,根本不敢看王先駿的眼神。

他的身形更加消瘦,眼窩深陷,眼神中滿是愧疚與悔恨。

王先駿看著王龍這副模樣,心中五味雜陳。

他張了張嘴,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兩人之間的沉默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終於,王龍猶豫了一下,緩緩抬起頭,目光與王先駿交匯,又迅速移開。

“哥,哥,我……我對不起大家。”王龍的聲音沙啞。

王先駿沒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裡帶著幾分複雜的情緒。

王龍的聲音越來越低,幾乎是在喃喃自語:“我對不住玲玲,她還好嗎?家裡,我爸他還好嗎?”

“你還知道問?還曉得關心他們?”王先駿是真恨不得給王龍一拳,“你曉不曉得,再過兩個多月,你就要當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