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燕抬起頭,目光中帶著猶豫迷茫,低低地應了一聲,聲音小得如同蚊子叫。
這時,坐在一旁的陳桂英忍不住了,眉頭緊皺,不滿地哼一聲:“說了,只要能讀書,能考上,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你去讀書。”
王曉燕咬了咬嘴唇,眼眶微微泛紅,十分小聲地說:“我不要你們砸鍋賣鐵啊。”
“我同學他們家裡沒有錢讀書,也一樣出去打工了,現在都能賺錢寄回來了。”王曉燕不自覺地絞著手指頭,小心翼翼地說道,“我不去打工,當……當兵不要學費,到時候還有退……”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王先鵬一掌拍在了椅背上:“我說,妹啊,你這腦袋裡在想什么。”
王先鵬的聲音帶著些許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他瞪大了眼睛,看著王曉燕:“家裡再難,也輪不到你操心這些,你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別整天胡思亂想。”
王先駿和張丹原本在一旁聽著,此時也回過味來了。
王先駿皺著眉,一臉嚴肅地說道:“家裡又不要你去賺錢,你哪來的這么多想法。”
王曉燕抿著唇,鼻子一酸:“我就是……就是覺得你們太辛苦了。”
王先駿沉著臉,旁邊的張丹突然反應過來,也許,上回他們夫妻倆為了錢吵架的時候,被王曉燕聽到了。
那會兒,他們爭吵的原因,正是王曉燕和王苗的學費。
張丹那個時候,正在氣頭上,說了幾句重話。
想到這兒,張丹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王曉燕抬眼,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說道:“反正,我已經想好了,我去當兵,不要學費,等我退伍,正好十八歲,然後我就可以……”
陳桂英聽到女兒的話,整個人微微一震。
她這才真切地知曉王曉燕內心深處的想法,一時間,心中湧起一股酸澀,眼眶也微微泛紅,語氣哽咽地說道:“我們虧待了你啊?說出去連書都不讓你讀……”
王曉燕見狀,急忙擺了擺手,連忙解釋:“不是的,這本來也是我想去做的事。”
王先鵬對此頗有發言權,神色認真地說道:“既然你對當兵有想法,我不反對。”
他稍作停頓,目光緊緊地盯著王曉燕,繼續說道:“但我還是建議,你先去讀書,以後考上軍校,你能做的事情,可以做的貢獻,都更多。”
王曉燕愣了一下,她低下頭,陷入了沉思,將王先鵬的話,一字一句地認真聽了進去。
這一個晚上,王曉燕躺在床上,四周一片寂靜,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聲。
她一閉上眼睛,腦海裡面就如同放映電影般,浮現出了多種想法。
她想到了電視機裡那些軍人英姿颯爽的畫面,腦海中自動響起了那些激勵人心的話語,還有看過的徵兵報紙,上面的文字此刻在她的腦海中自動有了聲音,一句句地在她耳邊迴響。
這一刻,她無比清楚,自己以後要走的路。
她心裡的火焰,在反覆的輾轉下,壓縮成了一顆火球,這一顆火球,彷彿積蓄著無窮的力量,遲早會在哪一天燃燒綻放,將她胸口裡面的一腔熱血都一同釋放。
第二天一早,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屋內,家裡都暫時放下了王曉燕的事。
今天要去隔壁幫忙,王有文為孫子辦滿月宴,今天請客。
陳桂英和張丹一早就匆匆忙忙地過去幫忙泡茶,她們手腳麻利地準備著燒水,在杯子裡放茶葉,泡茶水。
王勇軍和王先駿幫著去招待來親朋好友,將客人引領到座位上。
王曉燕坐在江玉玲旁邊,看著襁褓裡的小寶寶,有點兒好奇。
那小傢伙正安靜地睡著,臉蛋粉嫩,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
王有文為這場滿月宴可謂是煞費苦心,辦得十分氣派。
宴席之上,一旦發現什么東西不夠了,管賬房的張衛東便叫人去隔壁王先駿那裡拿。
他們這裡辦宴席,都會請一個賬房來管賬,記禮金,管酒席上的開支,以免出現紕漏,而且這個時候,主人家忙著跟賓客們應酬,抽不出時間來管理這些,於是乎,請個賬房先生至關重要。
等到宴席結束,張衛東有條不紊地將禮金和禮簿都呈交給王有文。
王有文這才滿臉笑意地來到王先駿家結賬,他遞上錢,說道:“多虧了你們幫忙,這事兒才能順順當當的,太謝謝了。”
王先駿擺了擺手,爽朗地回應:“一家人說啥兩家話,孩子滿月可是大事,能幫上忙是應該的。”
他們家裡,今天一日三餐都是在隔壁吃的,天黑了回到家,暑氣稍稍消退,又像往常一樣來到樓頂上乘涼。
晚風輕輕拂過,帶著一絲夏夜特有的溫熱與寧靜。
陳桂英的話題,不知不覺就轉到了王先鵬的婚事上。
她側頭看向王先鵬,說道:“今天細嬸嬸給我介紹,她孃家的隔壁,有個閨女,中專畢業,現在在縣城當會計,你覺得怎么樣啊,要不要先見上一面。”
王先鵬一聽,下意識地摸了摸額頭,毫不猶豫地說道:“什么怎么樣,我不見。”
見他這般態度,陳桂英瞬間氣不打一處來,提高了音量說:“你說你還不結婚,你想幹嘛?成家立業,你現在也算是有了事業吧,還沒成家。”
提及王先鵬的事業,陳桂英的語氣不自覺地放低了幾分,她心裡一直覺得王先鵬跑貨運這事不太靠譜,尤其是買了那輛二手貨車。
王先鵬一聲不吭,任憑陳桂英說得口乾舌燥,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他都是這個態度。
陳桂英太瞭解兒子這執拗的性格,知道硬來不行,便決定來個先斬後奏。
兩天後,就在王先鵬準備去縣城前,陳桂英突然走到他面前,說:“我託細嬸嬸幫你約了女方啊,你一定要去見一面。”
“你等明天,吃中午飯前,去她上班的地方等她,等見到了人,嘴巴放甜一點,多說說話,多關心一下人家。”
說著,陳桂英從兜裡掏出五十元,硬塞進王先鵬手裡,補充道:“請人家吃點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