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剛才是不是說阿龍今天就回來呀？”張丹問。

“嗯，是啊。”江玉玲臉上笑吟吟的，“他打電話說先回來一趟，買了些東西，得先拿回家，然後要等到年三十那天，才再回來過年。”

“他那理髮店，打算正月初幾開門營業呢？”

江玉玲思索了一下說道：“大概是初八吧。”

張丹輕輕點頭，嘆了口氣：“你們還好，可以休息到初八，像我們這生意，一年到頭都沒個休息的時候。”

江玉玲就笑了：“生意好，還不願意呀，過年晚上我來找你辭歲啊。”

“好好好，到時候一定給你包個大紅包。”張丹笑著應承，送江玉玲回去。

她站在門口，目送江玉玲進她自己家，正巧看見挑著擔子回來的王先駿。

今天是年前最後一趟挑著擔子去鄉下賣貨，王先駿往回走的時候，腳步都比平時輕快了不少。

今早出門前，王先駿特意在玻璃木箱裡多備了幾包糖。

每到一處，只要瞧見小孩子，他就笑眯眯地從木箱裡拿出兩顆糖遞過去。

孩子們接過糖，大聲地道謝，說著喜慶的話，又歡歡喜喜地跑開。

大人們看到了，也覺得舒心，熱熱鬧鬧的，大家都開開心心準備過年。

這會，雜貨鋪裡面還有人在買鞭炮。

滿爺爺家今年格外熱鬧，三個兒子都回了家，還新建了房子，他們買了兩箱煙花，打算在過年夜裡燃放。

來店裡買東西的人明顯比去年多了不少。

王先駿挑著擔子賣貨時，遇到有人問的東西擔子中沒有，他便給大家推薦自家的雜貨鋪，讓他們來“勇軍南雜百貨”裡面買，就是鎮上橋邊的那一家鋪子。

每次都這么提一嘴，還真有不少來鋪子裡買年貨的。

鋪子裡面，陳桂英忙得腳不沾地，一路小跑著招呼顧客拿貨，王曉燕算賬找錢，二人忙得熱火朝天。

王先駿放下擔子，按下開燈的開關，貨架被照亮，屋子裡亮堂堂的。

周邊人家的燈光，也一盞接著一盞，在漸濃的夜色裡閃爍起來。

天色愈發暗沉，夜幕如同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緩緩將整個村莊籠罩。

王勇軍今晚不回來吃飯，承包修水電站的工頭請他們一眾小工吃過年飯，吃完飯就發放工錢。

對於所有在水電站做小工的人來說，這一天就像盼星星盼月亮，發了工錢，才好喜慶熱鬧過年。

王先鵬也在外面跑貨運，不能回家吃飯。

飯桌上一下子少了兩個人，比起往日，確實多了幾分冷清。

陳桂英炒了大蒜葉炒臘肉，肥瘦相間的臘肉，油而不膩，嚼在嘴裡，滿嘴留香，回味無窮。

一家人正吃著飯，王苗突然抬起腦袋，說道：“電話響啦。”

陳桂英正夾著菜，端著碗，一臉疑惑地回應：“電話哪裡響了？我怎么沒聽到啊。”

冬天天冷，他們一家人習慣在灶房吃飯。

旁邊就是火塘，燃燒的火焰將整個房間烘得暖烘的，不用另外燒炭盆。

菜剛出鍋，直接端上桌，這個過程不超過三秒鐘，吃到嘴裡也是熱氣騰騰的。

灶房與外面的客廳中間隔了一個天井，有時候電話響了有可能會聽不見，容易錯過。

王苗筷子夾著冬瓜片，將冬瓜片送進嘴裡就說道：“是真的響了，不信我去接電話。”

“我去看看。”王先駿先一步放下筷子，起身打開灶房的門，往前面的客廳走去。

王苗眼睛盯著打開的門，豎起耳朵，全神貫注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突然，她眼睛一亮，興奮地說：“媽媽快聽，爸爸接起電話了，是真的有電話哦。”

張丹笑著伸手摸摸王苗的頭髮：“就你的耳朵尖。”“耳朵尖”指的就是聽力特別靈敏。

王苗聽到媽媽的誇獎，開心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嘻嘻嘻地笑個不停。

沒過多久，王先駿神色匆匆地風風火火走進灶房，語氣急促地說道：“媽，丹丹，先鵬那邊的車子壞了，我得趕緊去看看。”

張丹一聽，心裡頓時擔憂起來，趕忙追問：“你去哪看啊？”

“就在我們鎮上去縣城的路上，那車子壞在洞下灣那裡了。”王先駿說道。

王先鵬今天接了一單貨運，要從他們鎮上的爆竹廠運一車鞭炮去縣城，結果車子壞在半路。

王先駿戴上帽子和手套，正準備騎家裡的單車去，走到門口，思索片刻後，還是停下單車，轉而選擇了三輪車。

張丹拿起掛在椅子後背的圍巾，走到王先駿身邊，在他的脖子上套上圍巾，叮囑道：“晚上冷，風大，你係圍巾再出門。”

陳桂英也跟著從屋裡出來：“車子壞了？那得趕緊叫人來修吧？要不把你爸叫回來，跟你一起去看看，人多也好有個照應。”

陳桂英抬頭看了看近乎完全暗下來的天色，又說道：“這樣吧，我去叫有文跟你一塊去，我這就去看看他有沒有去打牌賭錢，請他幫個忙，多個人，多份力。”

家裡年紀大些的長輩們總是如此，一旦出了事情，就本能地覺得多叫些人來幫忙。

就好像是人多力量大，不管什么難題，人聚在一起就能迎刃而解。

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這會王勇軍不在家，陳桂英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隔壁的王有文，請他來幫忙。

王有文沒有去賭錢打牌，他家裡來了客人，還是江玉玲孃家那邊的親戚，他正忙著招待，實在脫不開身。

陳桂英見狀，立馬打算去鎮上把王勇軍叫回來幫忙。

王先駿趕忙叫住她：“不用去找人啦，我先過去看看情況，要是真需要人幫忙，我就找地方借電話打回來。”

王先駿開著三輪車，打著手電筒，小心翼翼地騎上了路。

燈光在黑暗中搖曳，照亮前方的一小片路。

陳桂英站在原地，望著那燈光漸行漸遠，不禁眉頭緊鎖，嘴裡嘟囔著：“早就說跑貨運不靠譜，你看現在，車子還壞在路上了，修起來肯定又得花不少錢。”

張丹無奈地搖了搖頭，帶著王苗轉身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