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七月半，離王先鵬回來的日子越近，到王曉燕和王苗開學的日子也快了。

暑假接近尾聲，家裡電視機修好後，附近的孩子們又都跑了過來，聚在客廳裡看電視。

這天晚上，王先駿盤完了一遍貨架上的貨，算著算著，發覺有點不對勁。

他家的廳房裡有兩個高貨架，一個矮貨櫃。

矮貨櫃裡放著鞋子，上方用竹竿掛了兩排衣服。

高貨架底處擺放著瓷缸、塑料盆、本子等日用雜貨和學習用品，上方擺著方便麵、醬油、鹽等。

家裡有周圍的小孩過來看電視，陳桂英早就提醒了王先駿要多留個心眼，就擔心會被偷東西。

陳桂英不識字，算數卻沒問題，她每天早上都跟大王點兵一樣，清點一遍貨架上的東西，每天賣出去的東西，她也會用本子記錄下來。

王先駿這會手裡拿的本子，就是陳桂英常拿在手裡記的。

陳桂英不會寫“瓷碗”兩個字，就畫一個小碗的圖案來表示，方便麵的方字她會寫，就寫一個“方”，後面跟著兩根波浪線條。

本子上面畫記的，今天賣出去的東西里面，沒有看到一個“方”字和兩根波浪線條。

一般他們這貨架上，只放六包方便麵，六是一個吉利的數字，六六大順，不只是方便麵，鹽和糖那些也都是放六袋在貨架上。

若是當天賣出去了，就從旁邊的房間裡拿出來補貨。

王先駿看著貨架上僅有的四包方便麵，皺了皺眉頭，繼續盤點，沒一會兒，又發現少了一瓶麥乳精。

也許是陳桂英忘記了記下，王先駿又問了張丹和王勇軍，讓他們回憶一下今天有沒有人來買這些東西，卻都說沒有。

王先駿又算了算抽屜裡今日的入賬，發現錢數也對不上。

王先駿立馬懷疑上了今天來家裡看電視的孩子們。

為了不冤枉他們，王先駿又問了問家裡其他人，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王先駿只好交代張丹，這幾天在家裡多留意一下。

第二天晚上，王先駿清點所有貨架上的東西，發現數目全都對得上，沒有少。

可第三天下午，張丹就將偷拿東西的小孩逮了個正著。

這小孩十一歲，叫陳耀望，是河對面那一戶人家的，跟王先駿家隔河相對。

他們家裡兩代都是瓦泥匠，爺爺和父親都為人忠厚老實，平日裡跟王勇軍的交情也不錯。

陳耀望被張丹抓包的這一刻，他一手插在褲口袋裡，眼神驚恐，面色驚慌。

張丹抿了抿唇，語氣嚴厲：“把手拿出來。”

陳耀望像頭狼崽子，狠狠地瞪了張丹一眼，拔腿就往外跑。

張丹追到門口，氣不打一處來：“跑，看你能跑多遠。”

張丹沒有追陳耀望，將這孩子偷拿東西的事情跟王勇軍一說，王勇軍立刻去了河對面的陳家。

當天晚上，隔了一條河，關上門的王先駿都聽到了陳耀望那哭嚎的嗓子。

陳耀望的哭聲極其悽慘，嚇得王苗聳緊肩膀，下意識地往張丹懷裡靠了靠。

“小時偷針，長大偷金，打得好，不教育不行。”王勇軍皺著眉頭，一臉嚴肅地說。

“這也打得太兇了，打幾下，說他幾句，讓他下次不敢就行了。”陳桂英一向心軟，聽著那嚎啕大哭的聲音，心裡有些不忍。

王勇軍卻不贊成，說道：“不打不長記性。”

“陳根為人忠厚，在我們鎮上是出了名的，他兒子正益和正興，都是好孩子，能吃苦，跟著陳根學了瓦泥匠的手藝，多好啊，附近誰家建房做事不請他們。”

“到孫子這一輩，陳耀望如今才十一歲，看他如今像什么樣子，調皮搗蛋，聽說學習成績也不好。”

“我看到他在河裡游泳，都逮到他五六次了，這河裡年年都有溺水死掉的，我倒是看到了就叫他上來，也不敢大聲叫他，就怕突然大聲，嚇到了他，怕他在水裡抽筋。”

王勇軍對陳耀望偷東西的事十分生氣，他嚴肅地告誡王曉燕和王苗，千萬不能學這種壞樣子。

隔天早上，陳耀望的爸爸帶著他來到王先駿家賠禮道歉，賠付了陳耀望偷拿東西的錢。

自那過後，陳耀望見到張丹就是耗子見了貓，躲著跑。

還沒開學前，陳耀望還能避開張丹，可開學後，他在鎮上的學校讀六年級，而張丹在學校教一年級。

六年級的教室在二樓，一年級的教室在一樓，從一年級的走廊穿過轉個彎，再往裡面轉個彎，便是廁所。

陳耀望想去上廁所，一年級門口的那條走廊是他的必經之路。

陳耀望心裡那個急的，垮著一張臉，滿心懊悔，以後再也不能偷拿東西了。

學前班跟一年級的教室是連著的，王苗穿著一條藍色的裙子去報道。

她早早把書包收拾好，裡面有新鉛筆、新橡皮擦、新文具盒，還有新本子。

報道當天，張丹一大早去了學校幫忙，原本王苗不用去，只需張丹填寫報名信息，繳個學費就可以。

但王先駿禁不住王苗的央求，拗不過她一定要自己去學校報名。

於是王先駿帶著王苗去學校，順帶著將王苗要上課的書桌和凳子也一起搬過去。

他們鎮上的學校，送孩子去讀書需要自己搬書桌椅到學校，開學報道當天搬去，做好記號，等一個學期結束，再搬回自己家裡。

家裡的這個桌子，還是王先駿小時候用過的。

當時王勇軍給王先駿和弟弟王先鵬，一人打了一套書桌椅。

後來王曉燕上小學，王先駿早已小學畢業，王曉燕就沿用了他這套書桌椅。

王先駿原本想把王先鵬用過的那一套搬給王苗用，王先鵬讀書時比王先駿更愛惜書桌，桌面少有刻痕，維護得比較好。

但王苗得知其中有一套書桌椅是爸爸用過的，無論旁人怎么說，她就是堅持要用這套。

王先駿擦去桌面上的灰塵，在右下角看到了自己讀書時刻下的小字。

這桌子的裡面和凳子的背面，都有他的名字，字面的墨跡褪了顏色，一道道刻痕也變得模糊。

王先駿將這桌子搬進王苗讀書的教室，靠近講臺前的位置已經擺了幾張桌子了，桌面的高低不齊，大小也有些不同，看著不是很規整。

離得近的清水村，前年建成了一所希望小學。聽說那學校裡有成套的書桌椅，全是愛心人士捐贈的，這把鎮上學校的老師羨慕得眼睛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