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親自下田。”王先鵬打開水壺蓋子，“噸噸”一大口水，“我們還要教他們什么時候種最合適，還要催著他們去種，勸他們用雜交種子。”
王先鵬放下水瓶，連連擺手：“你別說了，我今天被當成騙子三次，前幾天，還差點被當成人販子。”
王先鵬一想起那場面，連連搖頭，要不是他反應快，解釋及時，估計就要被套上麻袋。
王先駿笑笑：“你們推廣的種子，真有那么厲害？”
王先鵬一聽，來了精神，特別專業地解釋起來，完了生怕王先駿不相信，還說道：“這都是經過檢驗出來的，絕對是真實的，能提高產量又能抗蟲害，抗倒伏的優良種子。”
王先駿笑了起來：“你這是把我當推廣對象了啊。”
王先鵬無奈攤手：“條件反射了。”
王先鵬將水壺收回包裡，說道：“我要去村上找村支書，哥，你先去忙吧。”
王先駿頭往後偏了偏：“上車，我載你一程。”
王先鵬一個大男人，居然還扭捏起來：“這不好吧？”
等到上了車，王先鵬想跟大哥說兩句話，耳邊只聽得到一句大喇叭的喊聲：“賣肥皂硫磺皂、洗衣服嘞，賣黃曆打火機……”
突然，前面的路邊有人招手，那人看著五十多的年紀，頭頂光的反光，膚色黑黃黑黃的，臉上帶著笑。
王先駿將車停下來，他反應了一下，立馬想起來這人是這個村的姓邱，名字裡面帶一個嶂，王先駿笑笑：“哎呀，嶂哥，看看今天要買點啥。”
邱嶂林轉到王先駿的車後面：“嘿呀，這車氣派啊！”
“我看到你老遠騎過來，沒一會就到我面前了，這速度快！”邱嶂林豎起大拇指，他圍著轉了一圈，說道，“我買種子，你這裡有吧？”
王先鵬搶先一步：“我這裡有，哥，你要什么菜種子啊？今年準備種什么嘞？”
邱嶂林看向王先鵬，王先駿笑著說：“我弟，他如今在鎮上的農技站做事，這不，就問一下。”
邱嶂林恍然大悟似的點頭：“哦…原來在農技站做事，那難怪問我這些，你這老弟厲害啊！”
接下來，王先鵬跟邱嶂林介紹種子的事，王先駿插不上嘴，只時不時地接應兩聲。
邱嶂林似乎越來越滿意：“還有補貼啊，還有這樣好的事情！那這樣，我就種這個！”
王先鵬喜笑顏開，等邱嶂林走了，他才看向他哥，有些不好意思：“哥，我耽誤了你生意啊。”
“這有什么耽誤的，上車吧，我帶你去村上。”王先駿說的村上，就是村子裡。
王先鵬笑了笑，他這笑容讓王先駿感覺，這小子，有事要說。
果不其然，只聽下一秒，王先鵬就說道：“哥，你帶著我一塊去賣貨吧，我就跟在你後面，不耽誤你做生意，等你忙完了，我借你的名聲，推廣一下我負責的這雜交種子。”
王先駿笑了一下，原來是打著這個如意算盤呢。
王先駿還真不介意，本來賣種子的利潤就少，要是能幫王先鵬一把，那就更好。
只是，王先駿開口問：“你不去找村支書了？”
王先鵬擺了擺手：“方書記去了，我去就是跟著聽跟著看的，要是我推廣出了更多的種子，方支書那兒，一切好交代。”
“你決定就好，別出了岔子。”王先駿說完，加了一下油門。
那熟悉的喇叭聲音又響起。
王先鵬這是第一回來王朵奶奶的家裡，看著那兩間土房子，他眼神中似有一股情緒。
王先駿之前在家裡提過王朵這小姑娘家裡的事，王先鵬是聽說過的，但遠遠沒有親眼見到帶來的感覺。
這個家裡，太貧窮，太落後了。
但所有的地方，都打掃得乾乾淨淨的，門口牽著一根電線，上面掛著一條毛巾。
王朵奶奶如今已經徹底躺在床上不能動了，家裡就王朵一個小姑娘做事，聽說她的學習成績在班上還可以，一直是前三名。
王先駿的摩托車在他們的門前停下，王朵家裡的狗衝了出來，似是已經認識王先駿了，一個勁地搖尾巴。
王先鵬從摩托車上一下來，那隻狗，突然性子大變，似是下一秒就要衝上來咬人。
王先駿呵斥了一聲，那隻兇狠的狗才收斂了下，衝到王先駿的面前左跳右跳。
今天是週末，王朵放假在家。
她一出來就看到了摩托車，她在王金朵家裡的電視機裡面見到過，頓時有些好奇地走上前。
王朵畢竟還是個小孩，好奇地上前看了看，又請王先駿進去喝茶。
王先鵬跟在後面，視線從小女孩洗得乾淨卻褪色的衣服上掃過，移到那一雙鞋子上面，一雙拖鞋。
如今還沒脫下棉衣，正是倒春寒的時節，腳上一雙拖鞋，沒有穿襪子。
走進門，就看一雙粉色的波鞋靠牆放著，有穿過的痕跡，鞋面卻乾乾淨淨的。
“不穿我帶來的棉鞋啊，穿一雙拖鞋，腳冷不冷？”王先駿很自然地問，“你奶奶身體好些了沒？”
王朵一個個問題回應：“不冷的，我奶奶的身體見好了，她昨天還在說，叔叔你大概今天要來我們這邊，還叫我準備了兩個雞蛋，煎蛋給你吃。”
王先駿笑了起來：“留著自己吃吧，鞋子你要穿，不要怕穿壞。”
王先駿不記得這話說過多少回，奈何王朵就怕弄髒鞋子，在家裡一年四季一雙拖鞋。
王朵大概真的不怕冷，冬天衣服也穿得少。
王先駿在家裡跟張丹說過，張丹那會跟王先駿翻了個白眼：“那是凍習慣了，天冷的時候，經常穿這樣少，凍著凍著，不就習慣了，人身都是肉長的，一開始哪有不怕冷的。”
王先駿覺得張丹說的沒有錯，可這兩年，他看王朵也沒有生過凍瘡，大概真是凍習慣了。
人真是頑強，無論何時何地何種年紀，都在克服環境，適應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