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平城外，北蠻大營之中。
“連答，你這是什么意思？為什么我族的輜重，卻要由其他部族代為轉運！這不合草原上的規矩！”
赫連月不等親衛通傳，直接闖入連答的大帳，怒氣衝衝地指責著他。
明明北蠻軍已經攻破了東平城，但諸多部族的大軍又轉移到勉強修復的大營之中。
各個部族最關心的，已經不再是進攻下一座大梁城池，反而是自己南下劫掠的物資。
這已經說明了他們面臨的困境。
於天承或許可以嚴明軍紀，傳授他們攻城造器之法，卻不可能改變草原上的利益分配。
草原之上，確實不乏雄才大略之輩。
如大可汗陛下，於天承本人，以及許多的大部族首領，都是對中原富庶的土地抱有野心的。
不過，大部分的草原之人，全都是抱著南下搶掠一番，多搶多得讓自己的部族強大起來的心態，隨著主力南下的。
在這一點上，如連答這樣的人，恐怕都勝過大部分草原勇士的野心了。
南下入侵，對於草原各部族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有的部族壯年男子戰死，至少也要消耗不少的戰馬牲畜，如果無法得到足夠的劫掠回報，可能會讓部族衰弱，直接被其他大部族吞併。
只要這種利益分配方式不改變，那么對各部族來說，其劫掠所得重要性幾乎不下於本部族的男子數量！
於天承甚至於他背後的大可汗都無法改變大家的心態。
無怪乎赫連月如此憤怒，甚至正面指責連答。
連答對她個人的“野心”，她可以忍，但是事關整個赫連一族的興衰，她必須要來討個說法。
連答見她單獨一人前來，不由露出得意的神情，在赫連月面前竟是連裝都不裝了。
“赫連月，現在你知道本汗的手段了吧！”
“這些時日，你自以為得到於天承的寵信，竟已經開始不把本汗放在眼裡，卻沒想到，本汗永遠都是五大汗之一，天恆部族永遠有資格掌控草原之上的利益分配！”
“現在於天承已經下令大軍分批北撤，你們赫連一族的戰士乃是精銳之師，本汗自然要把你們安排在最後掩護其他部族。”
“為了讓你們專心應敵，所以由其他部族代為運送物資，有何不可？”
赫連月咬牙道：“多謝連答可汗您的體恤，但我赫連部族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的物資，也能應對敵人的追擊，不勞可汗費心！”
連答仰頭大笑。
“赫連月果然豪氣，但這等事情可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赫連部族斷後，事關無數部族北撤之安危，本汗豈能由得你任性妄為。”
赫連月冷哼道：“這不過是你的藉口，你是公報私仇，故意刁難我們赫連部族。”
連答非但沒有慚愧，反而更顯得意：“那又如何？本汗已經給足了你赫連月面子，可是你竟然對本汗不假辭色，真當自己是什么金枝玉葉了？”
“不論有誰保你，你們赫連部族都是靠著我們天恆部族才能在草原上生存！你最好認清這一點，此次最後兩批撤退的部族分派，於天承已經交給本汗，本汗就是要讓你吃點教訓！”
連答故意慢慢走到了赫連月的背後，瞄著她筆挺的曲線，眼中射出貪婪之色，右手直接搭上了她的肩膀，甚至還沿著背脊慢慢往下滑動。
“赫連月，希望你早點兒想清楚，你一個女子，這么拼命做什么？只要你識時務，到時候整個赫連部族都由本汗一力保下，誰敢欺侮你們？”
“比起什么於天承的賞識，本汗才是你在草原上真正的依靠！”
赫連月雙拳緊握，強忍著後背上那作人作嘔的大手。
就在這時，連答的親衛快步跑到營帳之外，跪伏於地。
“可汗，於大帥已經帶著第一批部族離開東平城，其他部族大人們在等著您去會合，一起恭送他們。”
連答正在享受折辱赫連月的扭曲快感，此時大為不悅。
“哼，於天承是什么身份，大軍已經決定北撤，他還要擺大帥的架子么？”
親衛嚇了一大跳，偷看了赫連月一眼，趕緊小聲提醒。
“可汗，不止是於大帥，與他一起離開的，可都是屬於王庭的部族，您，您還是露個面比較好吧。”
連答也只能按下不滿。
王庭部族乃是大可汗直屬的部族，眾首領的地位雖然不比連答更高，但都是在王庭頗有影響力的人物，他也不好一起得罪。
也正是因為他們的身份非同小可，於天承才不得不與他們走在一道，以他受大可汗寵信的程度，也不敢讓這支隊伍有失啊。
“罷了，跟其他部族大人說，本汗立即趕到……赫連月，今日本汗跟你說的話，你最好想清楚。”
說完，連答直接隨著親衛離開了。
赫連月這時才鬆開雙拳。
剛剛她用盡全部力量才壓制住了心中的殺意。
以他的做法，早已經突破了赫連月的底線。憑她的武藝，要殺連答，絕不會讓他撐過三招。
但是，正如連答的威脅一般，赫連月與整個部族都承擔不起刺殺連答的後果。
天恆部族要追究責任，就連大可汗的威望都無法包庇，她再是得到於天承的欣賞與栽培也沒有用處。
可是，若繼續由著連答任意妄為，她和赫連部族將陷入極度的被動之中。
此次被其他部族“代”為運送的物資，未必還能討回來不說，等回到草原，隨便落下什么把柄，天恆部族都有可能直接出兵，強吞掉赫連部族。
赫連月感到自己陷入到進亦死，退亦死的絕境。
連答看準這一點，才會如此得意，認定了赫連月只能屈身於他，成為由得他玩弄的工具。
但是，他錯估了赫連月的性格！
便是真正的絕境，赫連月也絕不會屈服！
很多人因為她女子的身份而輕視於她。
他們都忘記了，赫連月可是真正的草原兒女，更是一族之長！
面對絕境，她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用刀來搏出一條生路，搏出部族的生存之道。
只是，必須要想個辦法，要借用他人之手，自己雖然被動，但還有時間。
赫連月閉了閉眼，儘可能地掩飾眼底深處的殺意，轉身也走出了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