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之言,當然是顛倒黑白,沒有任何憑據。
但,他的話卻完全說到了吳柄安的心中!
作為天聖軍將領,吳柄安是何等心高氣傲。
那不僅僅是他自己的驕傲,更是對於殿前禁軍天聖軍的驕傲。
盧平的話,幫他找到了一個最好的“藉口”,把一切的失利都推到鎮義營的無恥之上。
否則呢?
難道要讓他承認是自己無能,或者是堂堂的天聖軍還不如一群泥腿子鄉團義勇?
那還不如直接讓他死掉算了。
回想到臨行之前,盧嘯遠跟他暗談過針對鎮義營之事。
現在看來,自己似乎別無選擇。
吳柄安順著何平的口吻道:“羅薛二人,果真是無恥奸滑之人,但是現在戰局掌控在他們手中,盧大人又要主持正面戰場,如之奈何?”
何平陰陰一笑,指了指遠處:“大人若果真有意反制,只怕便要著落在此人身上,請大人放心,我們盧大人早就已經有了全盤計劃,只要吳校尉配合便可!”
吳柄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王鬍子帶著一臉討好的表情向他們奔了過來。
……
盧嘯遠與天恆部族騎兵陷入了一場苦戰。
他的兵力遠多過天恆部族,再加上薛承幹用兵吸引了連答的注意,本不需要如此苦戰。
可是盧嘯遠實在是被北蠻鐵騎殺得怕了,生怕他們的退兵乃是誘敵之計,在平原地帶被敵騎突襲,竟然分出了足足兩萬之兵防範影子都看不到的敵人。
他雖是親領大軍在前,可是當北蠻大軍前來阻擋,梁軍只能佔據場面上的優勢,竟是一直無法突破。
“哼,北蠻人不過是困獸猶鬥爾!”
盧嘯遠自然知道他的戰果拿不上臺面,但必須要為自己的顏面強撐著。
而身為高位者,士大夫出身的他,倒是有一樣為將者的“優點”。
那就是完全不把手下士卒的性命當作一回事!
因為他自己優柔寡斷,影響了戰局推進,那就用手下將士的命來彌補好了!
前兩波攻勢不利,反而因為在平原地帶強行承受敵方鐵騎的衝擊而損失慘重,盧嘯遠卻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下令後續兵力全部填上去!
他不僅是要把戰線補充完整,更是要趁著敵軍騎兵衝鋒之後,必須要恢復陣型的空檔,發起反撲!
騎兵有戰馬代勞,在體力之上比起步軍永遠佔著便宜。
那又如何?
他盧嘯遠可以用士兵的性命來彌補這一點。
最前面的士卒戰死,那就讓後續的生力軍來補充,依然可以生龍活虎地與敵軍拼殺。
盧嘯遠的策略,在正常交戰之時是沒有用處的,只會讓自己一方的軍心士氣更快地崩潰。
但在此處戰局,卻恰當其時,那是因為薛承幹幫助他們創造的戰機!
參戰的當梁軍將士雖然清楚如此作戰,消耗極為嚴重,自己完全是被上峰主帥當成了墊腳石。
但是,他們同樣也清楚此戰己方是佔據極大優勢的。
兵力壓過北蠻軍,甚至於北蠻軍還需要兩面作戰,不論哪邊得手,都能讓北蠻軍的防線崩潰。
只要他們再咬牙堅持,只要打到敵軍潰逃,那勝利就是他們手中,大勝之後的獎賞絕對不少!
就是靠著這些想法,他們才能在如此殘酷的戰術之下依然保持著一定的士氣。
盧嘯遠的殘忍得到了回報。
騎兵絕對是戰場上最為強悍的兵種,但是再強悍的兵種同樣有其弱點。
越是把速度提升到最高,保證威力的衝鋒,除非能一鼓作氣直接把敵陣洞穿,否則就需要越長的時間重新整備陣型。
就靠著這一點空隙,梁軍竟然能持續推進,反而大幅壓縮了北蠻騎兵的騰挪空間。
而且,北蠻軍也要擔心於背後從山上衝下來的另一支敵軍,無法專心於眼前的敵情,士氣大受影響。
連答與赫連月互相算計,最終讓他們雙雙陷入險境。
“大人!朝廷欽使洪大人與中州府長史劉意先大人騎快騎趕到,此刻就帶著護衛在兩裡之外!”
望江城兵曹魏守心趕緊上前稟報。
“哦?中州府終於坐不住了嗎?”
盧嘯遠在朝廷中有自己的耳目,早就知道會有欽使在近兩日趕到,卻沒想到中州府長史竟然親自陪同。
依朝廷品秩而論,中州府長史可是比他這個封疆大吏只低了半級!
“哼!眼見大功在前,都想著來分一杯羹么?本官豈能讓中州府看了笑話。”
他的臉上陰陽轉換,最終一揮手道:“傳我帥令!把後續警戒的步軍也調上來。”
“給前線將士下死命令!一定要在欽使趕到之前,打穿北蠻軍的防線!”
“劉意先跟中州府那個老傢伙是穿一條褲子的,正好讓他親眼見證本官之功!”
盧嘯遠毫不臉紅地說著誇耀功勞的話。
他卻是完全忽視了,自己被說服出兵,也是為了“搶功”而來的。
“得令!”
“還有一事!”
盧嘯遠猛然想起一事。
“劉意先與欽使同時抵達,說不定想要私下做些文章,此次戰場上,本官雖為大軍主帥,但是有一支軍隊卻不在本官掌握之中。”
“你立即派親衛傳信吳柄安與何平,許以重賞,讓他們立即依計而行,絕對不能讓劉意先跟那些人碰面!”
魏守心不禁大驚。
“可是大人,現在戰局未定,他們還要幫咱們牽制敵軍,總不能在這時候就直接內訌吧?”
“廢話!有本官在,北蠻軍還能翻天不成?現在對本官來說,威脅最大的已經不是北蠻鐵騎,而是中州府以及不聽話的卒子!懂嗎!”
魏守心神色一震,再不敢勸,趕緊奉命而去。
盧嘯遠嘴角不禁露出得意之色。
中州府的反應確實很快,很可惜,老天爺都站在自己這一邊,北蠻軍攻破了東平城,卻陷入缺水斷糧的境地。
某些卒子,確實是立下了功勞,但誰讓他們不聽話呢?
等他們下了陰曹地府,自己一定會“大方”地向朝廷誇讚他們的功勞,甚至於給他們正規禁軍的官位封賞。
只要沒有“活人”與自己爭功便成。
到那時,安定北境,逼退北蠻鐵騎的大功,都屬於他盧嘯遠的,莫說中州府便是整個朝廷,還有誰能與自己爭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