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恕末將直言,現在的用兵,等於把戰場主動權拱手讓於北蠻鐵騎!”
“我們的兵力分散在幾座大城,只能自守,根本無力展開反擊,甚至於無法掌握敵情,各城之間又無法有效配合,可惜了朝廷委您整個北境的兵權啊!”
劉意先看到了盧嘯遠的臉色,趕緊提前開口。
“原來秦將軍是為此事而來,你卻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上一次北蠻軍南下,甚至強行攻破了東平城,害得魏大人,身死……”
提到魏大人三個字,劉意先的臉色卻是有點兒不自然了。
誰都不知道,魏大人的遺孤為什么會舍朝廷而投奔了薛承幹。
此事在北境早就已經不是秘密,而且比任何證據,更能說明鎮義營很可能是被冤枉的。
問題在於,盧嘯遠是有苦說不出啊。
他可以私下裡痛罵魏簫不識時務,但卻無法把此女列於叛賊名單之上。
魏大人為國死戰,那是鐵打的事實,朝廷明旨下令北境所有郡守將領,皆要以魏大人為楷模。
現在你上書朝廷,或者公告天下,說魏簫主動投靠“叛賊”?
傻子都知道其中必有貓膩。
所以,盧嘯遠只能裝傻,甚至不敢讓朝廷知曉此事。
“既然北蠻大軍已經擁有強攻城池的能力,那么我們修建的城牆就不再是絕對安全,必須要在各個重鎮之內駐守更多的兵力,以免重蹈東平城的覆轍啊。”
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在他們看來,那幾處重鎮是萬萬不能丟的。
既然高大的城牆都無法阻止北蠻人,那就只能多堆些兵力了。
秦平幾乎是氣急敗壞,面對這一幫子沒什么領兵經驗的文臣,真不知道該怎么向他們解釋。
“我們坐擁二三十萬大軍,兵勢之盛,未必便下於北蠻鐵騎,面對敵騎踏邊而來,豈能只想著纓城自守?”
“幾座重鎮之外,尚有萬千百姓,北蠻人南下最重要的目的還是要劫掠人口與財貨,假如真的坐視他們搶回數以十萬計的人口,便能讓北蠻實力再行壯大,以後會越來越難打呀。”
他知道,士大夫們要講求一個“仁”字,便拿百姓們來動搖其心。
可惜,他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劉意先都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神色。
“將軍多慮了,你莫要忘記,我們上一次是如何大破北蠻鐵騎的了?”
“他們便真搶了些財貨百姓又能如何?他們畢竟不能在中原之地久待,總是要回到草原上的嘛!”
“他們初時南入,兵鋒正盛,我們的大軍當然要錯開其兵鋒,先耗其銳氣。等到他們回撤之時,便是暴露出弱點之日,我們保存著主力大軍,一舉出擊,在那時必能一舉克敵,再次取得大捷!”
盧嘯遠聽得洋洋得意,顯然此計便是他力主的方案。
上一次,他便是靠著這一招取得大捷,憑著他為數不多的用兵經驗,自然想著再復刻一次,用同樣的辦法來對付北蠻鐵騎。
秦平沉聲道:“敵軍將領亦是當世名將,既然吃過一次虧,豈能不加提防?”
“而且,此一時也彼一時也。那時天氣寒冷,河面上凍,我等無法阻擋敵騎來回縱橫,現在怒江已化,河道便是我們最可以憑恃之險,若是把兵力縮在各城之內,豈不是白白捨棄了這道天險?”
他用盡了力氣,才忍耐住,沒有當場怒噴他們書生之見,只知道死讀兵書,根本不知道靈活變通。
萬沒想到,聽到秦平的“點撥”,盧嘯遠反而嘲笑起他來。
“將軍還說自己乃是帶兵的老將,用兵之法也太過僵化,根本不知變通啊!”
秦平的鼻子都氣歪了,若非想到雙方的身份,當場便要動手了。
盧嘯遠卻根本不在意對方的感受,繼續得意地反駁。
“誰說過我們強化各城防守,便等於放棄怒江天險了?”
“你也知道,北蠻鐵騎以騎兵為主,想要強渡怒江這等大江,非常費勁,絕非一兩日能夠完成。”
“只要我們接到其要渡河的消息,依然可以從多個方向同時出擊,趕到戰場之時,說不定還能撿一個半渡而擊的機會,敵軍必敗!”
“將軍不要忘記,我們的幾座重鎮,本來就是建在關鍵的官道與河道之上。”
盧嘯遠聽到秦平說出他的顧慮,更是自覺有先見之明。
因為,他早就考慮過了怒江的問題,而且自以為能妥善地把這道天險利用起來。
劉意先也笑著補充道:“在下久居中州長史之職,非常清楚如何利用北境的幾座大糧倉,只要護得幾座重鎮不失,便能合理地把幾處糧倉利用起來。”
“而眾人皆知北蠻軍,沒有水師,根本不用害怕被他們反斷糧道水道,在下可誇下海口,不論大戰持續多久,都能保證各城糧草不缺,就算是持久對峙,我軍也不會怕了對方。必能堅持到安撫使大人所說的,逼北蠻軍主動撤軍的時機!”
秦平只覺得腦海中一片混亂。
他也不得不承認,盧嘯遠和劉意先考慮得還算是全面。
他們雖然為懂得用兵,但是對於糧道安全等考慮得還算是全面。
只要不考慮,被北蠻軍提前逼著撤回草原的無辜百姓,大梁禁軍幾乎是立於不敗之地。
可是,他總覺得這所謂的計劃太過理想化,真正用起來,肯定處處破綻。
假如現在由他帶領一支大軍,破解盧嘯遠的戰術,他可以臨陣想出許多辦法。
問題是,現在是在軍議會議之上啊。
大家要聽的根本不是具體的帶兵之策,而是“紙上談兵”的策略。
只要嘴上能說得通的策略,他們便覺得必能順利實施。
而秦平領兵經驗再豐富,但卻拙於口才,無法清楚地進行反駁。
見他支支吾吾地無法再反駁自己,盧嘯遠得意之餘,也耗盡了耐心。
“好啦,秦將軍乃是本官信任的將領,本官自然會給你獨領一軍的機會,不論你有什么用兵之才,早晚有施展的機會!”
“剛剛本官可是看在劉大人的面子上,才準你入席,若你再無端破壞軍議大事,莫怪本官以軍法治你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