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生長在艾法拉大陸上的最底層魔物，哥布林與灰皮鼠，有著非常多的共性。

同樣個體弱小而靠著群體協作，以數量優勢淹沒對手；同樣生活在昏暗潮溼的骯髒地下，同樣讓本能驅動肉身，肆意發洩著自己的慾望。

在某種程度上，將哥布林稱為“人形灰皮鼠”，或者將灰皮鼠稱為“老鼠哥布林”，似乎也能說得通。

而在實際戰鬥當中，兩者給夏南的體驗，也有著相似之處。

脆弱肉體就像是割草機鐮刃下的嬌嫩綠植，甚至連夏南的衣角都觸碰不到，便在刀片般凌冽勁風的【牙狩】狼嘯聲中，化作飛逸散落的殘肢碎肉。

鐵灰色的斬首長劍，在空氣中劃過圓滿的弧度，那是前衝慣性加成下的強化版【旋斬】。

隨之在身前爆起的一大圈血霧，也再一次證明了，這些老鼠和哥布林一樣，不堪一擊的防禦能力。

而其引以為豪，仗之橫行於地下通道之中，令人毛骨悚然的龐大數量。

面對一個擁有著超高機動性，移動時附加範圍傷害，速度極快且體力充沛的對手。

也顯得是那么的蒼白可笑。

“熟練度 1”

“【牙狩】lv3：（27/100）”

眼前，再熟悉不過的半透明字符閃過。

自晉級之後，久違的戰鬥讓日常訓練下提升愈發緩慢的戰技熟練度，再一次迎來了高速增漲。

裹挾著鮮血與碎肉的咆哮狼首，彷彿能夠吸收那些因其死亡弱小個體的生命氣息，將其化作屬性面板上的冰冷數字。

肌肉拉扯膨動，血液在心臟加速泵動下奔湧全身。

連周身空氣都隱約模糊的高速移動中，劍刃邊緣傳來血肉撕裂的爽快滯感、耳邊不斷響起的痛苦哀鳴、被氣流帶起卷飛的斷肢碎肉……

依舊是幾乎將視線中的每一處填滿的灰黑鼠群。

夏南心中，卻已沒有了之前的牴觸反感。

和那些曾經給他留下深深陰影，眼下只當作戰技熟練度提升工具的哥布林一樣。

這一刻，他眼中的這些灰皮鼠，似乎也逐漸脫離了其魔物的身份，成為了一隻只行走的“經驗包”。

昂——

悠長凌厲的狼嘯聲在管廊中響徹不斷，一時間，竟好似壓過了空氣中那來自無數只灰皮鼠共同作響的龐大吱鳴。

望著前方鼠群之中，那道呼嘯穿插，由血水和碎肉構成的猙獰狼首。

“咕嚕。”

八指忽地嚥了口口水。

目光不禁看向一旁氣喘吁吁，剛剛趁著鼠群被突如其來的強敵吸引注意的空當，回到自己身邊的鐵頭，下意識問道：

“這位……你從哪裡請來的？”

職業者！

毫無疑問的職業者！

作為灰獾幫的老大，八指年輕時也幹過許多年的冒險者，不說經驗有多么豐富，但那些裝備精良、氣勢深沉的資深者，他見過的不在少數。

甚至與其中的一些有過相對深入的接觸。

因此，他清楚地知道，在獲得職業等級之後，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將會達到何種誇張的程度。

八指不清楚那位以灰色長劍作為武器，留有一頭黑色碎髮的冷厲青年是什么身份，甚至連對方的職業類型都因其少見的戰鬥方式而難以分辨。

但可以確定的是，這個單槍匹馬，只一個人就幾乎將整個鼠群殺穿的男人，絕對不是那種獲得職業等級不久，連自身力量都尚未理解透徹的職業者新人。

想到這裡，他不由再次轉過腦袋，將視線從戰場上移開，看向身邊連氣都沒來得及喘勻的鐵頭，詫異道：

“你不是去外面收錢了么，怎么知道我們這裡出了問題？”

因為鐵頭和夏南兩人先後出現的關係，八指下意識認為是自己派出去收保護費的這位小弟，得知下水道中的危險情況，而特意請了認識的人過來幫忙。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以後怕是得把鐵頭在幫派裡的定位往上提一提了。

想到這，八指更是不由在心中暗罵一聲。

“瑪德，認識這種狠角色，還來這裡當混混幹嘛？”

“老子這灰獾幫老大的位置給你坐得了！”

並不知曉八指心中的想法，一路狂奔，好不容易才趕回來的鐵頭，望著場上摧枯拉朽般的畫面，心中也止不住地慶幸。

還好自己有點眼力，沒有得罪對方，不然……怕是連身上都已經長蛆了。

同時也琢磨著，以後讓負責愚金街的哥們都小心點，特別是對那家裁縫鋪，一定得多注意，不要讓不懂事的過去惹麻煩。

“沒，沒有。”鐵頭喘著粗氣，回答道，“那兩位是來找老大你的。”

聞言，八指心中頓時一緊。

腦子裡開始瘋狂回憶著，自己有沒有得罪過兩人，最近乾的事情是否有可能涉及到對方。

一時間，他甚至都思考起了逃跑的路線，想著要不要直接溜了得了。

但下一秒，當八指親眼看著前方鼠群中的那顆猙獰狼首，眨眼間從管廊一端穿梭到另一端的時候，他便又放棄了心中的想法。

思忖片刻，咬了咬牙，隨手招來一個小弟：

“你，對，你，過來！”

“去把我床底下的箱子搬過來，就藏在最裡面那個小的，快去！”

……

“嗡……轟！”

赭紅色的流光仿若某種不斷變幻的符文，被凝聚在鐵灰色的劍身之上。

夏南能夠在冥冥中感受到，自己與紅光間的某種無形聯繫。

狼嘯裹挾下高速移動的身體驟然停頓，長劍順勢筆直刺出。

沒有刻意瞄準，表面鑲覆著紅光的劍身穿入某隻倒黴灰皮鼠的身體，吱呀叫著痛苦掙扎。

而與此同時，那以某種奇特方式凝匯劍身，流動著，不穩定中散發危險氣息的赭紅光芒，卻並沒有因為這一劍的猛烈刺激被引爆開來。

而是乖巧地等到夏南心念微動，才如爆炸般驟然綻放。

化作一團赭紅色的微型煙花，於剎那間將劍刃貫穿下的那隻灰皮鼠，連帶著它身邊三四隻同類的部分身體，轟然吞沒。

“熟練度 1”

“【引力蝕刻】lv1：（62/100）”

呼哧——

注意力因眼前浮現的半透明文字而稍稍分散，原本因為使用戰技而略微停頓的身體，已是再一次在狼首包裹下移動了起來。

不同於已經完成了從lv2-lv3質變，進入“熟練”級別的【牙狩】。

【引力蝕刻】作為【隕刃遊獵】的職業伴生戰技，才獲得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

“lv1”剛剛入門的熟練度等級，讓它的熟練度擁有著相對較快的提升速度。

眼下已是被夏南練到了六十多點。

而且訓練過程，在他看來也明顯要比其他戰技簡單得多。

先不提直到現在也才只有可憐的“3”點熟練度的【引力掌控】，單拿【牙狩】舉例。

在沒有實際戰鬥的日常情況下，即使自己將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全部用在【牙狩】的訓練之上。

這項已經達到lv3的突進類戰技，也不一定能夠獲得那么哪怕一點熟練度，進展緩慢。

但【引力蝕刻】卻不同。

本身較低的熟練度等級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它“3/3（日常狀態下能連續使用三次）”的消耗類使用方式，以及每六小時充能一次的冷卻CD。

這意味著夏南在訓練這項戰技的時候。

以常態化保留兩次使用機會，以應對隨時可能突然到來的戰鬥為前提。

如果想要不浪費任何一次機會，讓戰技本身得到最充分的鍛鍊。

就必須卡著它“每六小時充能一次”的時間點。

每當6小時的冷卻CD一過，使用次數恢復到“3/3”，夏南便需要隨時隨地，把這一次用掉，以最大程度提升獲取熟練度的速率。

經過這段日子的摸索，他甚至把等待技能冷卻的時間，和自己的生活作息靈活結合在了一起。

睡前先練一次，六個小時的睡眠時間正好完成充能，起床之後就能再練一次。

然後洗漱，日常晨練一直到中午，六個小時再次充能完畢，練掉一次。

下午看情況訓練或者休息，晚飯前用一次，然後就是深夜睡前的最後一次。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項戰技在使用次數上的限制，它訓練的效率很高，幾乎每天都有提升。

且不需要像其他戰技那樣，枯燥而持續的長時間磨練。

只需要等到其充能完畢，把那一次練掉就行了。

不過幾十天的時間，熟練度進度條便已經過半。

完全稱得上輕鬆。

但另一方面，它固定的充能時間，卻也鎖死了訓練速度的上限。

反正每六個小時就一次，你想努力也努力不了。

現在等級低還好，熟練度上漲挺快的。

可若是等到後面的lv3、lv4，恐怕【引力蝕刻】的訓練速度，便會大幅下降。

夏南只希望以後隨著戰技等級的提高，【引力蝕刻】的使用次數，或者充能時長，也能夠有相應的變化升級。

戰鬥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

就像是某種群體作戰的生物共性，當灰皮鼠們在狼嘯聲中化作一塊塊碎裂的屍肉，原本鋪滿地面的數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猛減少，而敵人卻沒有顯露一絲頹勢的時候。

這些生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也終於在求生本能的作用下，抑制住了因“月之盛宴”的即將來臨，而狂化嗜血的精神意識。

從最開始的三兩隻，到後面一整片，向著管廊周圍隱藏在黑暗中的出口洞隙，拖著長尾倉皇逃跑。

陰暗複雜的地形，與老鼠們逃竄時分散的陣型，打消了夏南追擊的想法。

只又攥著長劍，施展【牙狩】往鼠群密集處沖刷兩遍。

場上，便沒有了敢於向他再次發起攻擊的灰皮老鼠。

眼角餘光處人影閃過。

伴隨著逐漸靠近的腳步聲，伍德身著黑色皮甲的身影，出現在了夏南的眼前。

手中兩把匕首表面沾著些血跡，衣物上沒有明顯破口，額前確實沁著幾滴汗水。

他當然也參與了對鼠群的戰鬥。

只不過本身【遊蕩者】的職業，和所掌握的戰技，似乎都偏向於一對一的單體作戰。

對於這成百上千只老鼠，沒有很好的解決方法。

又因為出行倉促，類似“火油彈”之類的投擲類道具沒有帶在身上。

便只能遊蕩在戰場邊緣，為夏南查漏補缺，或者著重解決掉幾隻體型稍大一些的灰皮鼠。

本身戰鬥風格便是如此，還願意抽出時間幫助自己完成任務，夏南對此當然不會有什么想法。

見對方走來，頷首致意。

反倒是伍德看向夏南的目光，再一次變得古怪起來，就像是剛才在酒館中相遇，發現對方已經獲得了職業等級那樣。

顯然，夏南在戰鬥中的表現，已經超出了他對於一般新晉職業者的認知。

如果不是知道弗岡已經離開了河谷鎮，且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收徒的打算，他甚至懷疑對方是不是把部落裡壓箱底的傳承秘技交給了眼前這個年輕人。

皺著眉頭，將斬首長劍表面沾著的幾根鼠毛摘去。

收劍入鞘，夏南站在原地，目光在周圍零碎的老鼠屍體上掃過，神色隱隱透露出些許惋惜。

不同於那些高等級的魔物，僅身上的器官素材，就能在相關店鋪裡賣上高價。

像哥布林、灰皮鼠這樣數量繁多的底層魔物，肉體完全沒有回收的價值。

前者還好，說不定還能從地精巢穴裡摸出些破爛裝備、礦物晶石什么的。

後者卻連骨頭都不會留一根。

唯一的價值，可能也就是帶走其中一些相對完整的屍體，看城裡有沒有餐館願意收了。

“也不知道能賣上多少錢，如果能有一枚金幣就好了。”

“不過數量這么多，我一個人真能運得出去嗎？”

幾個月冒險生涯養成的習慣，讓夏南在戰鬥結束之後，總想著搜出些戰利品。

但眼前這些骯髒的長毛老鼠，似乎還真沒有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心中琢磨著。

另一邊，得救了的灰獾幫眾人，卻已是在幫派老大“八指”的帶領下，朝著夏南這邊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