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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春花秋月何時了的那個李煜?”關璐掩住了嘴巴,一副驚呆的樣子,她的少女時代也曾喜歡過古典詩詞,尤其喜歡婉約派的,而李煜正是婉約派的老祖宗,這位詞人還有一個乾的很馬虎的兼職工作,就是皇帝。

“對,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的那個李煜。”黨愛國道,“他的皇后被俘後被趙家封為鄭國夫人。“

“小周后就是鄭國夫人?”關璐倒是舉一反三,領會了這些稱謂的異同,所謂小周后,那就肯定有大周后,剛才黨愛國說鄭國夫人是李煜的小姨子,那麼大周后就是她的姐姐了,“我想起來了,那首菩薩蠻就是李煜寫給她的。”

“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關璐輕聲將這首詞吟出來。

“香艷如此,難怪當不成好皇帝。”黨愛國嘆道,“本來南唐是有實力統一中國的,可惜攤上這麼一個皇帝,自降身份去掉皇帝尊號也不行,稱臣納貢也不行,最終還是兵敗被俘,被人押到敵國首都當俘虜也就罷了,連自己的老婆也保不住,宋太宗隔三差五就把她弄進宮裡享用,李煜頭上綠油油,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寫詞發泄,倒也做出不少流傳千古的好詞。”

關璐憤憤不平:“宋太宗太過分了,不帶這麼欺負人的,這哪是皇帝,簡直是流氓。”

一陣樓梯響,跑堂的端着盤子上來了,黨愛國趕緊乾咳幾聲,關璐不但沒收斂,反而換成了英語大聲痛罵皇帝是一個碧池養的雜種。

“這萬一有人懂得英語,關博士你就完了。”劉彥直道。

“無妨,現在的英國還是丹麥海盜的地盤,野蠻人的國度,七百年後英國才發生了資產階級革命,成為一流國家,這年頭大宋朝真有人懂英語那才叫出了鬼了。”黨愛國道,他們談笑風生,跑堂的也聽不懂,將食盒擺在桌上,殷勤道:“客官,慢用。”

食盒是一個木製的矩形盒子,裡面許多小方格,盛着各式菜肴,量不大,每人嘗一口就完,味道尚佳,酒水也跟着上來了,羊羔美酒是用游牧民族氣息濃厚的皮囊盛着,洞庭春色則是用精美的琉璃瓶裝着,酒色嫩黃可愛,沒人面前擺一個木頭做的方酒盅,飲此酒需加冰塊,天知道這大夏天的東京哪來的冰塊,總之晶瑩剔透的方形冰塊就在杯子里,如同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一般。

“有錢人家都有地窖儲存冰塊。”黨愛國解釋道,“冬天從河裡切下來的冰,一直儲存到夏天,純天然無污染。”

這些享受其實不算什麼,但是放在一千年前的宋代就顯得彌足珍貴了,羊羔酒醇厚爽滑,柑橘酒清冽甘甜,都是從未嘗過的神奇滋味,其實這種感覺大多來自於心理暗示,千年前的飲品比21世紀的食品工業製造出來酒水只會差不會強。

屏風後面那倆客人還在竊竊私語着,關璐八卦,問劉彥直能聽到什麼。

劉彥直聽了一會兒說:“他們說官家找畫師現場繪製了一幅什麼畫,據說只有皇帝身邊的人才看過,現在民間出現了很多模仿作品,都是假的。”

“什麼畫?肯定不是什麼好事,這個皇帝就是個流氓。”關璐道。

黨愛國再次顯擺起自己的歷史知識:“這恐怕就是傳說中的熙陵幸小周后圖了,宋太宗不但經常**小周后,還極其變態的找來畫師現場臨摹,就跟日本人拍AV一樣,明代有相關記錄,說太宗頭戴襆頭,面黔色而體肥,器具甚偉;周后肢體纖弱,數宮人抱持之,周作蹙額不能勝之狀。還有後戴花冠,兩足穿紅襪,襪僅至半脛耳。裸身憑五侍女,兩人承腋,兩人承股,一人擁背後,身在空際。太宗以身當後。後閉目轉頭,以手拒太宗頰。他們說的,極有可能就是這副春宮圖。”

“哎呀別說了,簡直禽獸。”關璐啐了一口,滿面緋紅。

一直沒吭聲的姬宇乾忽然拍案而起:“過分!”

大家被他嚇了一跳,不知道霸道總裁為何突然如此憤怒。

“作為一個文明人,作為一個男人,我不能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姬宇乾道,“你們去找陳摶吧,我要留在東京救小周后。”

黨愛國大驚:“姬總,你瘋了吧,我們人在歷史中啊,這一切都是發生過的,今年是太平興國三年,也就是公元978年!距離李煜亡國被俘已經三年了,差不多今年李煜就該死了,小周后的死期該距此不遠,一個快死的人,你救她做什麼,再說她可是當今皇帝看中的人,多少眼睛盯着呢,怎麼會輕易讓人劫走,你冷靜一下,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如果沒聽說也就罷了,聽說了這種事,不能不救。”姬宇乾的倔脾氣上來了,誰也攔不住,他是安太的重要合伙人,黨愛國不得不考慮他的無理要求。

李煜雖然被封為公侯,錦衣玉食的養着,但實際上還是高級俘虜,身邊的侍女衛兵全都肩負着監視責任,想從警衛森嚴的府中把人偷出來,只有劉彥直才能辦得到。

劉彥直不動聲色,低頭喝酒。

“求你了。”關璐眼圈紅了,身為女性,她不能容忍這種屈辱的事情發生,尤其是自身具備解救能力的前提下。

“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姬宇乾道,“回去之後,你會得到我的感謝。”

“彥直,不麻煩的話就跑一趟,或者等咱們從華山回來之後再辦這個事。”黨愛國既不想得罪姬宇乾,也不想讓劉彥直不開心。

劉彥直一貫不喜歡姬宇乾,不僅因為甄悅的事情,更因為兩人的出身家境經歷和成就,完全是南轅北轍的兩個世界的人,一個是社會底層的邊緣群體,一個是世界頂級富豪,天之驕子,本來劉彥直是絕對的弱勢,但現在他身懷異能,凌駕於常人之上,所以底氣也足,能和姬宇乾分庭抗禮。

“要救你們自己去。”劉彥直道。

“你是不是男人啊。”關璐很情緒化,當場發飆。

“誰行誰上。”劉彥直冷冷道。

菜肴還在陸續的上,基本上以羊肉和河鮮為主,精心烹調,色香俱佳,但是四人的胃口已經沒了,關璐率先拂袖而去,姬宇乾也跟着出去了,黨愛國見勢不妙,道:“彥直,你這脾氣也該改改了,舉手之勞而已。”

劉彥直道:“說得輕巧,你們試試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帶着一個亡國之君的皇后,把她放在哪兒安全?北漢還是遼國?”

黨愛國道:“好了,我去勸勸他們,你在這兒等着,回頭我結賬。”說完下樓去了,舉目四望,哪有兩人的影子,再仔細看,兩人正在旁邊的茶社裡坐着呢,趕緊上去勸說:“姬總,其實彥直考慮的也有道理,小周后是皇帝的禁臠,豈容他人染指,救了小周后,就得把李煜帶上,李煜是皇帝級別的戰俘,多少眼睛盯着,丟了肯定會引發東京戒嚴,緹騎四齣,勢必影響我們尋找陳摶的大業,小不忍則亂大謀……”

姬宇乾道:“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你幫是不幫,我都要做。”

關璐也認真的點頭。

店家送上飲料,東京有名的砂糖綠豆甘草冰雪水,黨愛國急忙緘口不言。

酒樓上,劉彥直打了個響指,跑堂的雖然不理解什麼意思,但還是聞聲過來了:“客官?”

“給這一桌送兩角洞庭春色,算在洒家賬上。”劉彥直道。

跑堂的暗笑不已,好端端的白衣秀士,自稱什麼洒家,這些南方來的讀書人就是喜歡玩花樣,洞庭春色是正當令應時的好酒,要一百文一角,一角的稱呼來自於牛角,容量並不大,水滸傳里魯智深和史進、李忠喝酒,先要了四角酒,後來不夠又添了兩角,合成每人兩角,但那是粗豪大漢,尋常士人一角就夠。

兩角洞庭春色是極好的社交工具,送過去之後,鄰桌的客人便讓小廝撤掉屏風,與劉彥直見禮,互相介紹身份,這兩位年紀在三十歲以上,留鬍鬚,細皮嫩肉,穿白色涼衫,佩銅魚袋,這是中級官宦的象徵,劉彥直自稱是來自廣南東路的舉人,宋初舉人還是很稀罕的,幾乎都有被朝廷重用的可能性,雙方算是身份大體相當,交流起來自然順暢,廣南東路是宋朝廣東的行政區劃,距離朝廷中樞極遠,怎麼扯也漏不了餡,口音奇怪也可以理解。

劉彥直又點了一些昂貴的酒菜,兩位官員一副相見恨晚之態,一角酒下肚,話就稠密起來,聊着聊着就被他誘導到了南唐後主李煜身上,一來二去得到了想要的情報,李煜的府邸具體位置。

李煜被俘後,宋太祖封他右千牛衛上將軍,後來又加封為違命侯爺,趙匡義登基後,也許是出於霸佔了別人老婆的一絲補償心理,又封李煜為隴西公,爵位達到國公的高度,但活的卻不如平頭百姓有尊嚴。

酒足飯飽,兩位新交的朋友邀請嶺南的朋友去勾欄玩耍,說今天是乞巧節,那邊節目很多,還有西域來的胡姬呢,可以一醉方休。

“好,同去。”劉彥直掏出一塊銀餅來付了賬,與兩位朋友下樓去也,他們剛走,黨愛國回來了,卻只看到跑堂的在收拾狼藉的桌面。

“這個也跑了,還有點紀律性么!”黨愛國氣得岔氣。

劉彥直並未去勾欄玩耍,而是找了個由頭離開了,趁着夜色前往隴西公府,李煜的府邸就在大內附近,深宅大院,警衛森嚴,足有百名禁軍在附近站崗,名為保護,實為看押,這些頭戴紅纓帽要配長刀的軍人對於劉彥直來說形同虛設,他輕而易舉侵入府邸,登堂入室,如入無人之境。

府邸後院,紅燭搖曳,輕歌曼舞,氣氛卻是說不出的凄楚絕望。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一群年輕的的宮女跟着琴聲小合唱,歌聲婉轉悲涼。

堂下案前,坐着一個中年男子,瘦削白皙,三綹長髯,端起金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