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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瘦削的男人就是李煜,他喝下這杯酒之後,金杯落地,從台階上一路滾下來,彈琴的個穿淡綠裙子的女子,琴聲悠揚,帶着深深的哀傷,幾令不懂音樂的劉彥直都覺得眼角發酸。

李煜呆坐片刻,忽然七竅流血,整個人栽倒在地,如同金杯一般從台階上滾下來,繼而渾身抽搐,雙手撕扯着衣襟,表情痛苦不堪。

沒有人去救他,只是琴聲越來越快,越來越激昂,歌聲也毫不停歇,所有人熟視無睹,看着李煜掙扎着死去,最終,琴弦斷了,琴聲和歌聲戛然而止,李煜也不再動了,身體扭曲變形,彎的如同一張拉滿的弓。

劉彥直看的目瞪口呆,李煜死了,他剛才喝的那杯酒有毒!

院子里一片寂靜,宮女們肅立不動,綠衣女子款款走來,伏屍大哭,少頃,外面進來一隊錦衣衛士,為首的是名白面無須的老人,衣着華貴,應該是大內來的太監,他親自檢視了李煜的屍首,轉身走了,府邸外的禁軍也撤的乾乾淨淨,只留下一名白髮蒼蒼的守門老軍。

真相大白,李煜是被皇帝賜死的,他不得不喝下那杯穿腸毒藥,而他的妻子和侍女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個相依為命的男人死去,這個人曾經是皇帝,擁有千里江山,百萬子民,如今卻淪為囚徒,凄涼的死在七夕之夜,只有幾個女人陪伴左右,默默的守着他的遺體垂淚。

本來劉彥直並未確定是否要救小周后,但是這幅場景讓他同情心泛濫,徑直從屋檐上跳下來,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他便扛起綠衣女子縱身躍起,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中。

……

王員外家旅館,劉彥直扛着綠衣女子落在屋頂上,四下無人,他悄然從窗子進入,將已經嚇暈的女子安置在床上,放下帳子,再找黨愛國等人,卻不見他們的蹤跡。

好在穿越小組之間有無線通訊工具,宋朝沒有高大建築物,無線電波傳送距離高達十公里,一呼就到,二十分鐘後其他三人回到旅館,劉彥直引他們到床前,撩開帳子道:“剩下的事兒交給你們了。”

床上靜靜地躺着一人,蠟燭下猶如一尊羊脂白玉質地的人像雕塑,肌膚吹彈可破,睫毛長長的,眼角還有淚珠閃爍。

室內一片寂靜,半晌關璐才道:“這就是小周后了。”

此時的小周后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十五六歲青春貌美整天和姐夫玩幽會的小女孩了,而是二十五歲的受盡屈辱的俘虜,即便如此巨大的精神壓力里,依舊容顏嬌美,可以想象她在最美好的年華里是怎樣的風華絕代。

“可惜了……”每個人的心頭都是這三個字。

“李煜死了。”黨愛國道,“我們去的時候,大批禁軍圍住府邸,我才想起今天是七夕,是趙匡義賜死李煜的日子,李煜死後,小周后沒過幾天也鬱鬱而終。”

“老公死了,她活着的精神支柱沒了,即便救了她也沒意義了。”姬宇乾道,“待會兒她醒過來,肯定尋死覓活,你既然要救,就早點動手。”

“合著我還救錯了?”劉彥直眉頭挑起,大動肝火。

話音剛落,床上的小周后睫毛動了動,似乎有醒來的跡象。

“噓,別吵吵了。”關璐端了一杯茶過來,半蹲在床頭,想了想不知道怎麼稱呼,鄭國夫人那是屈辱的代稱,喊皇后娘娘吧又怕扯起心酸回憶,乾脆喊小周吧。

“小周,喝點水。”

“你們是誰?”小周后吳儂軟語,婉轉悅耳,一雙眼睛驚恐萬狀,她是在府里被人擄走的,可是看這裡的陳設布置,並不是皇宮大內,而是尋常旅店,這幾個人五官端正,不似兇惡之徒,但他們為何要綁架自己一個苦命女子呢。

姬宇乾急中生智道:“夫人,我等從金陵來。”

小周后微微頷首,這些人原來是南唐故國遺民,他們是營救自己而非綁架,只是這營救來的太不及時,所以小周后依然不開口說話,關璐奉上糕點,她也不吃,就這樣一夜滴水未進粒米未沾。

擔心的事情並未發生,皇帝暫時沒發現小周后的失蹤,他剛賜死李煜,不可能立刻將寡婦抓進宮裡享用,此等吃相未免太難看,趁着這個空當,穿越小組又租了一條船,草草結束東京一日游,依然走水路逆流而上,前往關中。

小周后披着一身黑紗藏在船艙里,她如同泥胎木偶般任由別人安排,客船順利離開東京,汴河本身就是引黃河水而成的運河,水路想通,黃河自西向東,洶湧而來,河水帶着上游沖刷下來的泥沙,呈土黃色翻滾奔流,船隻行走艱難,全靠縴夫拉行。

關璐換了在東京購買的宋代女裝,對襟背子配腰圍,下面是百褶裙,鵝黃繡鞋,只是她的身高和同時代的男人差不多,與小周后站在一起,更顯健碩,堂堂哈佛博士,如同皇后身邊的僕婦丫鬟。

在關璐這個半吊子心理專家的疏導下,小周后漸漸開口說話了,談的都是往昔在金陵時的浪漫回憶,身為皇后的榮光,以及丈夫的詩詞歌賦。但依然不願意進食,活脫脫一副打算絕食而死的架勢。

“你們不是金陵人。”小周后淡淡道,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能看出這四人絕非尋常人等,關璐也不瞞她,只說自己是行走天涯的俠客,因在金陵行走時多聽百姓懷念國主之詞,所以途徑東京,順手搭救了皇后。

“俠客?”小周后眼睛一亮,“聶隱娘那樣千里之外取人首級的俠客么?”

“我不是聶隱娘啦。”關璐道,“我只是俠客的幫手,真正的俠客是救你來的那個,叫彥直的。”

小周后哦了一聲,若有所思。

“這可惜晚了一步,沒能救得了國主。”關璐嘆息道,“國主雖丟了江山,文治武功在歷朝皇帝中排不上號,但卻是千古詞帝,必將流芳百世。”

關璐的安慰起了作用,展顏一笑,真是千嬌百媚,同為女人的關璐是自愧不如。

“你們是哪裡,做什麼?”小周后問道。

“我們去華山尋找一位仙人,叫陳摶的,你聽過沒?”

小周后搖頭,又點頭,李煜是虔誠的佛教徒,對道家的這一套東西也有些了解,陳摶老祖乃是道家高人,號扶搖子,在五代時期就名滿天下,想不知道都難。

“我想見仙人。”小周后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問道,她今年應該有二十五歲,但是看起來卻像是十七歲的少女,柔弱纖細,我見猶憐,難怪宋太宗這樣的流氓皇帝會霸王硬上弓,征服蹂躪這樣的女子,會有一種變態的快感。

“好吧。”關璐心中暗喜,小周后想見仙人,說明對這個世界還有依戀,“我帶你見仙人,但有一個條件,你必須吃飯。”

小周后微微頷首。

……

客船過三門峽後,轉走陸路,黨愛國買了六匹馬,一輛車,連同兩個侍女,一個馬夫,一個男僕,照顧大家日常起居,走了兩日,抵達華陰縣,華山就在此縣管轄內,但莽莽群山,想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縣城裡想找陳摶的人並不止他們一夥,在後世人眼裡,陳摶是一名道教學者,但在宋代人眼中陳摶是精通點石成金術,能起死回生,駕雲飛行的仙人,據說陳摶早年被周世宗柴榮召見過,放着諫議大夫的官兒不做,寧願在山中隱居,又有傳說當年太祖皇帝趙匡胤落難之時曾經得到過陳摶的幫助,總之此人已經成為當地的神話,無數人想拜他為師,哪怕學點皮毛也夠吃一輩子的了。

陳摶老祖就住在華山峪北的雲台觀中,距離縣城不算遠,但是誰也找不到真人,道觀里的小道士們就擋了駕,漫說是這些凡夫俗子,就是當今官家派人來請,怕是也要等候幾日才有回復呢。

穿越小組帶着小周后登華山拜見扶搖子真人,在雲台觀門口,身穿黑色交領道袍的知客道人接待了他們,黨愛國不提找陳摶老祖的事兒,先奉上香火錢,足足一千貫銅錢。

一千貫銅錢是他們在縣城用金銀兌換的,之所以用銅錢是為了彰顯數目巨大,足足用了十二個挑夫才將這些錢挑上山,滿滿二十四筐錢,再矜持有度的人也會被打動,這誠意也太足了吧。

貴客被迎入觀內,奉茶敘話,黨愛國這才提起要拜見扶搖子真人的由頭,知客道人面露難色:“施主,不是小道不願意幫忙通稟,實在是師祖爺爺不在山上。”

“真人在哪兒?”

“在武當山雲遊訪友去了。”

“武當山哪兒?”劉彥直插言問道。

“武當山九室岩。”

華山在陝西華陰,武當山在湖北十堰,兩個地方隔了幾千里,這年頭有沒有手機電話,無法證實真偽,等你千里迢迢跑去武當山,人家又走了,這真是擋駕婉拒的好辦法。

不過這一招對劉彥直無效,他笑道:“此話當真?若是真人不在武當山,我可要找你算賬。”說完縱身而起,直上雲霄,衝著南方去了。

知客道人目瞪口呆,道觀里所有人都傻眼了,他們只知道自家師祖是仙人,卻從未見過他老人家施展什麼仙法,可這位客人能騰雲駕霧卻是實實在在看在眼裡的。

矇著面紗的小周后仰頭看着駕雲的劉彥直,露出希冀狂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