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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信中秦嶺繼續道:“我瞅准燕妹為找不見我而失魂落魄之機,挺劍自後向她刺去。┡┢╪.〈。她聞風聲響動,一回頭間,劍尖已然插進小腹。

她雙眼布滿疑惑,臨到咽氣,亦無露出半分怨憤之情,明知我是有意殺她,她卻至死不相信我會殺她。

這事若說給外人聽,亦不會有人相信我會殺她,因為我倆的俠侶事迹,早已傳遍大江南北,誰又會相信一對生死不渝的俠侶,竟會做出毒害對方的事來?

我伏在她的屍身上放聲大哭,直到晚間,肚內餓得慌,這才收整情絲,拾起仍自捏在她左手掌中的貂肉吃了,將她屍好生放好,又跪下身來磕了幾個頭,嘴裡默默禱告:‘燕妹及肚中孩兒,是我秦嶺對你們不起,日後得成大事,定將日日燒香乞願,以告慰你們母子在天之靈!’說罷依依不捨走出洞來。

次日醒來,我肚中甚飢,環顧四周,全無紫貂鳥獸蹤影,不由心驚肉跳起來。我武功不及燕妹,身上又負傷未愈,上崖下壁,自不能如她一般身輕如燕,來去自如。整整一天下來,非但未捕到任何獵物,便連獵物蹤跡,也不曾見着。

這時四野蒼茫,朔風如刀,肚內咕咕直叫,寂寞凄涼之感油然而生。當夜幾次三番喚着燕妹的名字驚醒。

翌日,實在熬不住肚內轆轆飢腸,我想只要得能活着出去,將地形牢牢記在心間,不怕日後再來找不到這批寶藏。

我將燕妹搓好的那根繩索一頭牢牢系在崖邊樹上,捏緊繩索順壁而下,心想若非山谷太深,憑此繩索,大可下至谷底。

不料足足數十丈長的繩索,直至另一端沒,仍深不見谷底。於是我只得攀繩上來,另想逃生之策。

在崖上獃想一天,我想憑繩逃生,那是不可能之事了,一來這附近能剝的樹皮,早已給燕妹剝得精光,更何況無貂皮之屬摻在一起搓成的繩索,可否受重尚是個未知數;二來山谷太深,待得繩成之日,自己早就餓死了。┞┡╪w{ww.。我一氣之下,便將繩索拋入深淵。

一連幾日,地上的雪塊給我吃了不少,便連樹根泥土,餓起來也是胡亂塞進嘴中吃,心裡自是將腸子都悔青了。唉,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我先是不肯斷了與燕妹的情意,先殺其父,再殺其母。鐵化龍死有餘辜,殺死他也就罷啦,何以又殺燕妹的母親?她可是手無寸鐵之人吶,我這般出手狠辣,還稱什麼英雄豪傑?既是殺了她父母,我該當自知,從此與她乃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何以我慾念太重,又要毀了她的貞潔?我當真是豬狗不如的東西,明知這是條不歸路,還自一而再,再而三錯將下去。

殺她父母,騙其貞潔,這事已然傷天害理,竟又大言炎炎,想做那皇帝,以此拯救萬民。哈哈,這一切都是你秦嶺掩人耳目的借口罷了,你坐上皇位,當真就能拯救萬民了么?”

看到此處,蕭影、朱瑤不自禁打了個寒顫,頓覺渾身直冒冷氣,均自暗罵秦嶺之卑鄙行徑,當真令人指,使人深惡痛絕!

如此身臨其境,兩人四目交投,不自禁覺着對方看人的眼神均有些怪怪的,便似對方就是秦嶺一般。

朱瑤想起身走開舒緩舒緩心中一口悶氣,但還是忍不住要將信看完。

只見信末道:“我秦嶺自作自受,害了燕妹跟自己的骨血,最後又害死自己,這一切實乃我自掘墳墓。我行將餓死,留此書信,權當向燕妹謝罪!

燕妹實是個可憐之人,日後若遇好心人,見我二人白骨暴於珍寶間,腹間插有長劍者,便是燕妹。我現下心雖痛悔,無奈一無埋葬她之氣力。┡┢╪.〈。煩請這位好心人大慈悲,將燕妹屍骨好生埋葬,而後將我的屍骨暴跪墳前,並在墳頭寫上‘卑鄙無恥小人秦嶺向愛妻鐵燕謝罪之冢’。如此,秦嶺泉下有知,定當感激不盡!”

蕭影、朱瑤看這封書信,時而激動得興奮不已,時而心裡捏了一把汗,時而直是咬牙切齒,時而又覺身上凄涼寒冷,時而又想低聲啜泣。中間朱瑤又罵又哭,蕭影怒形於色,自不在話下。

蕭影一連大大舒了幾口氣,這才稍稍消解心中煩悶,說道:“瑤兒,咱們這就去將他們葬了吧,只怕餓到天明,咱們再也無力埋葬他們了。”

朱瑤怒道:“什麼他們咱們的,你要將他們合葬,這可不成!”

蕭影默然不語。

朱瑤微微一咬嬌唇,罵聲道:“似秦嶺這等狼心狗肺之人,你還將他與鐵燕姊姊葬在一起?將他跪放在燕姊姊墳前,也難消我心頭大恨!我看啊,該將他挫骨揚灰,讓他永世不得生才好!”

蕭影心想:“‘嶺燕雙俠’本是一對神仙眷侶,不料歷經世事滄桑,竟會落得如此下場。似秦嶺這般經受了宦海狂濤,抵受住了官場誘惑,愛國愛民的矢志之士,竟也被豬油蒙了心竅,利欲熏心,到頭來,至愛慘死其手,手段之殘忍狠毒,當真匪夷所思,實是世間少聞。唉,‘嶺燕雙俠’如此愛侶,於財勢面前,尚且會生二心,這世間真愛,豈難道真是沒有么?”

兩人來到洞中,手頭無鋤無鎬,地下又是岩硬如鐵,掘坑埋人,絕難辦到。只好搬來石頭,四面圍成墳墓狀,令其中空。

蕭影走過去拔丟屍骨上插着的長劍,輕輕抱起鐵燕的骸骨,小心安放墓中,轉身又去抱秦嶺骸骨。

剛將骸骨抱起,朱瑤氣沖沖道:“你幹什麼?”

蕭影面色黯然,說道:“他已得到應有之報,若非天意弄人,也不至如此這般。瑤兒,他人既已朽為白骨,咱們……”

朱瑤憤然道:“我說不行就不行!”

說完右足飛起,在空中折轉而下,直朝秦嶺的骸骨腰間踏下,有意要將他的骸骨當腰踏做兩截。

蕭影傷痛未愈,閃躍不得,只得着地滾倒,橫在地上,弓腰將骸骨護於身下,朱瑤這一腳正好踏在他腰間。

他“啊唷”連聲呼痛,她面上驚憂之色一掠而過,收足而立,臉上嗔容未去,並不過來相扶,只是一個勁兒瞧着他。

蕭影身自疼痛,心下卻想:“瞧瑤兒這個樣子,當真對秦嶺的所作所為惱怒非常。若在平日,見我這等慘痛之狀,她哪會這般袖手旁觀。她這是連我也一塊兒惱上了!”

果然朱瑤隨後便道:“哼,道貌岸然的臭男人,平日里對女人甜言蜜語,緊要關口誰都靠不住!”

蕭影不去理會她說什麼,待身上的疼痛略減,便抱了秦嶺的骸骨挪到墳前,將之跪於地上,微按其頭顱,讓其對鐵燕的骸骨三叩。

想是這秦嶺臨死之前心下痛悔,以致跪着死在鐵燕屍骨之前,雖經時日催化,他的骸骨此刻亦有跪狀,倒是省了蕭影還要動手將它骸骨屈膝擺跪一番。

他諸事做罷,緩緩起身欲將骸骨放與鐵燕骸骨同穴而葬,朱瑤仍攔於前面道:“他愛寶藏,便將它丟進那些寶藏堆中,何來你好心!”

蕭影道:“他跪也跪了,頭也磕了,便讓它入土吧。鐵姑娘在天有靈,見秦嶺這般誠心悔過,為了兩人生前那份深情摯愛,便有天大的不是,她也會原諒他的了!”

朱瑤道:“你說的倒輕巧,我父皇殺你爹媽,有秦嶺大壞蛋這般歹毒殘忍么?為何你口口聲聲非報此仇不可!”

蕭影正色道:“那不一樣。人生兩大恨事:一為殺父之仇,二為奪妻之恨。更何況我殺你父,並非全屬報仇,也有替天下百姓請命之想!”

朱瑤譏諷道:“你說得冠冕堂皇,秦嶺這大壞蛋不也說得滿口仁義道德么?說什麼兩情相悅,生死不渝,海枯石爛,又說什麼為國為民,到頭來,還不是偽君子一個!”

蕭影道:“瑤兒,你這是怎麼啦?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秦嶺臨死前既知痛改前非,現下身為白骨,還向鐵姑娘謝了罪,還是將他埋了吧!”

朱瑤頓了頓足,氣憤憤地道:“哼,我看你也跟他一樣,見了這許多財寶,便想做皇帝了。你愛埋不埋,我再不理你了!”說完憤然出洞。

蕭影知她一時賭氣,便也不作理會,將秦嶺的骸骨放在鐵燕之旁,一塊塊搬來石頭,掩上了墓頂,依秦嶺信中所囑,在一塊石板上該上“卑鄙無恥小人秦嶺向愛妻鐵燕謝罪之冢”。

他想,秦嶺所作所為實是傷天害理,罪惡滔天,自己將他與鐵燕姑娘合葬,既要叫他們永生永世在一起,又要讓他明白,他欠鐵燕姑娘這份情,那是永生永世再也難以還清。

料理停當,蕭影呆立墳前黯然神傷,嘆氣道:“今日我蕭影埋了你們二人,明日卻有何人來埋我跟瑤兒的屍骨?也許再過十年二十年,又有一位少年奇俠來到此處,他不知我和瑤兒竟是何人,還以為咱們貪財喪命於此……”

想着想着,但覺世事滄桑,變幻莫測,人所難料。死生無常,卻也無須太過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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