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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日子總是很無聊。

阿布羅狄號距離完成大修還需要很長時間。

雷諾陷入了無事可做的窘境。

這讓他羨慕起自己的那些士兵來:萬惡的官兵分離政策讓他無法和自己士兵在一起,從阿布羅狄號下來的軍官一共只有兩人和他一起在這個療養院中。

一個叫亞歷克·達維爾,阿布羅狄上的艦炮主管,綽號“開瓶器”,人們以此來形容他的炮總是打得很准,就象是開瓶器一般,每一次開炮,對面的艦船上就會象是被開塞的紅酒般發出撲的聲響,然後流出鮮紅色的液體。

當然並不是每個綽號都有意義的。

伊比·福克納,阿布羅狄號上另一位住在這裡的客人,隨艦科學家,負責艦上的科研工作,是個典型的宅男,綽號“啄木鳥”。他之所以被取這個綽號僅僅是因為有一天他拿着自己的試驗錘好奇地對着一塊來自阿里比亞星的木頭不斷敲擊,發出邦邦的聲響……

來到療養院後,這兩個人很快就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樂子。開瓶器每天會抗着一管老式獵槍上山打獵,偶爾打到一些山雞,他會跑來找雷諾一起享用;啄木鳥則對地球上的一些原生植物產生了濃厚興趣,正在做他的研究。

無所事事的雷諾不得不依靠打遊戲度日。

克拉麗絲偶爾會過來,與雷諾說些話,大多是些沒什麼營養的閑聊,偶爾也會感興趣的問一下艦上的生活。

有一次她帶了瓶紅酒過來,當晚兩個人喝得大醉。

但只是喝醉,其他的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克萊爾被安排在距離聖胡安山療養院八百公里外的地方。

她每天會給雷諾打一個電話。

那位羅素·希爾先生到是好些天未再出現,這讓雷諾鬆了口氣。

今天雷諾決定出喝一杯。

聖胡安山療養院坐落於新達爾文城城郊,距離市中心大約三十公里,開飛行車十分鐘就能到。

將車子開進坎堤納大街,盡頭有間酒吧叫黑玫,就是雷諾沒事常來的地方。

酒吧是用一截廢棄的車廂做成,經過簡單的內部裝修後,變得別有趣味。

停下車,雷諾推門進入。

撲面而來的是濃重的梔子酒香氣。

酒吧很安靜,幾位客人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靜的喝着酒,空中盤旋着用鋼琴演奏的輕音樂。

一隻長着一對翅膀,身高不足一米的美麗小藍靈朝着雷諾飛過來,對着雷諾鞠了一躬說:“歡迎您的再次光臨,雷諾先生,米蘭達很高興能再次為您服務。”

“我也是,可愛的米粒兒。”雷諾用手摸了摸小藍靈頭頂的觸角,這是藍靈族最喜歡的接觸方式。

在廣袤的宇宙里,生命從來不限於人類一種。

當人們開始真正走出星球,駛位星空時,越來越多的生命種族也隨之進入他們的視界。

從4988年人類接觸第一類外星浮游生物開始,在接下來的兩千年時間裡,人類接觸到的外星生命很快就突破四百萬種以上。其中複雜生命三十萬種,高等智慧生命三千餘種,形成文明社會的智慧種族一千餘種——按慣例,對於非人類的高等外星智慧生命,人們會在星球後綴加上族以作為區分。比如藍靈星人,就意味着這是移居到藍靈星的人類,而藍靈族才代表這是藍靈星上已經形成社會結構的本土高等智慧生命——通常這類生命在一個星球上只有一種。

藍靈族就是一千多種已經形成自己社群的智慧種族之一。

至於能夠走出本星球形成星系文明的生命,無。

也就是說,在過去三千多年的時光中,人類還沒有發現任何一個智慧種族的文明程度高於自身,這使得所有被他們發現的智慧種族最終都成為人類的附庸。

當然,這並不意味着人類永遠也不會遇到比自己高等的生命——事實上已經出現了。

藍靈是生理結構最接近人類的外星生命之一,這使她們可以不用發聲器,直接發出人類語言。

在得到雷諾的讚揚後,小藍靈米粒兒高興的在空中飛翔了一圈,然後飛到吧台前大聲說:“一杯猩紅瑪瑙加橄欖,奧克塔維亞。”

吧台前坐着一個有着棕色頭髮,小麥色皮膚的年輕女人,她的左手夾着一根粗大雪茄,右手無意識地敲着檯面,眼神中流露着桀驁與不易馴服的狂野。

她叫奧克塔維亞·比西爾,黑玫酒吧的老闆娘,一朵有名的帶刺玫瑰,黑玫的名字正是因為她而來。

在看到雷諾進來後,奧克塔維亞·比西爾懶洋洋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用不滿的口吻說:“雷諾不是什麼大客戶,你大可不必如此殷勤,米蘭。”

“可他是我喜歡的客人,還有,我叫米粒兒,不叫米蘭。”小米粒叉起腰,氣鼓鼓的說,顯然是對奧克塔維亞的說法感到很不滿意。

“我喜歡叫你米蘭,我就是要這麼叫。米蘭,米蘭,米蘭!”奧克塔維亞大笑着回答,然後對自己的酒保說:“巴爾伯,把酒給他。”

酒保巴爾伯是個辛克坦維亞族。一種六肢發達——他們有四支手臂,頭腦簡單的外星種族,光頭,綠色皮膚,脾氣暴躁。在人類到達辛克坦維亞星之前,他們是那座星球的主宰,而在人類來到之後,他們成為戰敗者,俘虜以及附庸。

正因為這個原因,辛克坦維亞們從不掩飾他們對人類的憎恨。

尤其是軍人。

吧台後的酒保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走過來的雷諾,一邊熟練的從酒桶中倒酒。猩紅的酒液灌滿水晶杯,重重擱到雷諾身前,一邊用奇特的令人聽不懂的發音大聲咒罵道:“給你,你這該死的龜兒子。願辛克神把這東西從你的屁/眼裡倒進去,並讓你的身體開滿同樣的顏色……”雷諾接過酒杯,說:“謝謝你的問候,巴爾伯。順便說一句,在你罵人前,你應該先摘下發聲器。”

雷諾指指酒保的頸邊。

酒保低頭看了看,果然自己沒有把發聲器解下。

“該死的!”酒保巴爾伯憤怒大吼。

旁邊的客人已大笑道:“嘿,巴爾伯,這是你這個月第十二次忘記摘下那玩意了。我說你們辛可坦維亞就不長腦子的嗎?總是一次又一次的重複錯誤。”

“最有趣的是,儘管它們如此愚蠢,但在生物分類上,它們卻依然屬於高等智慧種族。”有人接口。

酒吧里掀起了一陣大笑。

巴爾伯很不滿的搖晃了一下頭顱,卻沒說什麼。

辛克坦維亞雖然脾氣暴躁,但有個優點,就是他們勇於承認錯誤——儘管他們從不改進。

端着酒杯,雷諾找了個靠窗的地方坐下。

絕大多數人喝酒,沖的是女人與放縱而來。

但雷諾喝酒,卻只是為了喝酒本身。

他喜歡一個人坐在角落裡,靜靜地喝酒,看着窗外絢爛的燈火,看着天空中飛行車划過的空氣軌跡,看不同種族的人們在街頭聚集,徜徉,感受濃烈的酒意衝進腦中,帶給人微微的眩暈感,彷彿精神都為之升華。

這使喝酒時的雷諾顯得格外安靜,看起來就象個羞澀的大男孩。

“嘿,瞧啊,來了個娘們。”有人指着雷諾大聲說道。

雷諾抬了下頭,看到那是一名光頭壯漢。他的身體很強壯,身上長滿了黑毛,在胸前和手臂上還紋着大片的刺青,不過雷諾知道這些都只是用來嚇唬人的。真正有威脅的是他的左手,那是一隻合金假臂,只是一下就可以把人的腦殼砸開花。儘管看起來象真的,但雷諾還是從那僵硬的姿態中看了出來——不值錢的劣質品。

光頭此刻正揮舞着他的假手大聲笑着,笑得肆意,張揚,不可一世。

雷諾搖了搖頭,沒理他。

但是光頭可能是酒喝多了,已經搖搖晃晃走了過來。

他來到雷諾的身前坐下,大聲說:“嘿,夥計,知道嗎,你喝酒的樣子真象個娘們。我是說,也許你真的是娘們偽裝的呢?為什麼不把褲子脫下來讓我們看看你下面。”

這話引起了一片鬨笑聲。

看得出來,光頭並不是一個人,在他來的方向,還有幾個混混正坐在那裡,正肆無忌憚的看着雷諾,那眼神充滿邪惡,甚至還有個該死的混蛋在對雷諾吹口號,大喊“美人兒!”

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傳了過來:“你最好別惹他,波克。”

是奧克塔維亞·比西爾,那朵黑色玫瑰。

她的手裡轉動着酒杯,用傲慢而帶了些隨意的語調說:“你惹不起。”

雷諾皺起眉頭。

奧克塔維亞的說話看似勸架,其實卻充滿了濃濃的挑撥意味。

這該死的女人,她想賺錢想瘋了嗎?

所有的地球酒吧都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客人們可以自由打架,只要別忘了賠錢。

通過賠償被損壞的桌椅獲得好處,已經成為酒吧重要的額外收入來源,人們稱這為:海盜吧規。

酒吧老闆們並不擔心這會導致客人離開,因為當人人都如此做的時候,客人們也就沒了挑選的餘地,何況地球上的客人,總是走了一波再來一波,永遠不用擔心沒有新的客人加入。

意識到奧克塔維亞的不良動機,雷諾已經有了抽身離開的打算。

但是已經晚了,在聽到奧克塔維亞的說話後,光頭波克的眼珠果然瞪了起來。

他粗着聲音說:“你在說什麼?奧克塔維亞寶貝。”

“我說你惹不起他,因為他是個軍人。”奧克塔維亞·比西爾道:“聯邦軍人,你不可能是軍人的對手。”

“聯邦軍人?”波克先是楞了楞,隨即大笑起來:“一群廢物,被神靈族打的屁滾尿流,一場戰役就送葬三百萬將士,就算派只豬去,都能打得比他們更出色!”

剛剛起身準備離開的雷諾停住了自己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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