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镇夜司》 庞飞烟

武陵山大裂谷,極深處。

剛剛走進城門的秦陽,自然不知道外邊發生的事,也不會去在意這樣的小事。

無論那個蛇島島主洪三通是個什么悽慘的下場,都是他咎由自取。

手上沾滿了無辜者鮮血的人,就是死有餘辜。

此刻的秦陽三人,已經開始打量起這座怪異的城池來。

是的,在這武陵山的深處,竟然有一座極其神秘的城池,城池的建築沒有太多的現代風格,倒像是闖入了古代的城鎮。

這倒是讓秦陽下意識就記起了上小學時背誦過的一篇古文,正是那篇讓得不少現代人極為嚮往的《桃花源記》。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

這篇要求全文背誦的古文,深印在秦陽的腦海深處,讓得他不由自主地輕輕唸誦了出來。

這也讓旁邊兩女愣了一下,顯然她們對這篇古文也頗有印象。

畢竟就算是南越王,也曾附著在二孃的身體之內,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桃花源?”

沐清歌眼眸之中明顯有著一抹期待,這種古文照進現實的橋段,對她這種小女生來說,還是比較浪漫的。

這篇古文中也提到了“武陵人”,剛好和這武陵山大裂谷對應上。

再加上秦陽唸誦的這篇古文,讓沐清歌下意識就往這方面猜去了。

“應該不是!”

然而下一刻秦陽便搖了搖頭,見得他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又說道:“因為……沒有河!”

事實上唸誦了一段桃花源記之後,秦陽便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

這裡就是一座古風極濃的城池,跟桃花源記裡描述的村莊很有些出入。

“那也不一定,說不定數百年前,這武陵山大裂谷,原本就是一條河呢?”

旁邊的南越王突然提到一個可能,倒不是說她故意想跟秦陽對著幹,而是真心覺得有這個可能性。

此言一出,秦陽不由愣了一下,暗道還真有這樣的可能。

據那篇桃花源記的記載,居住在桃花源裡的居民,是秦時為了躲避戰亂而遷至,在此已經生活了上千年,全然不知外間之事。

而桃花源記問世的時間,距今又已經有了一千多年,滄海桑田轉變,誰又能知道這裡原本是個什么地形地貌呢?

之前沐清歌倒是說過這裡可能是古時候仙人一劍斷山,斬出了這條武陵山脈之中的大裂谷。

但對於這個說法,秦陽一向當做神話傳說來看的,歷史上未必真有那樣的大能強者。

一劍斷山,想想都覺得可笑。

直到這個時候南越王提出這個可能性,秦陽倒更願意相信這武陵山大裂谷的前身是一條大河。

後來大河源頭斷絕,河流也漸漸乾涸,最終露出河床,久而久之下,便形成了這一條陵山大裂谷。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倒是跟桃花源記中記載的捕魚人誤入桃花源不謀而合。

“算了,先不糾結這個了,還是先看看情況再說吧!”

秦陽甩了甩腦袋,不再去想這些沒辦法考證的事情,聽得他話音落下,已是當先朝著城池之內走去。

“秦大哥,我怎么感覺這城池有點死氣沉沉啊?”

沐清歌忽然靠秦陽近了些,聽得她口中的輕聲,後邊的南越王都是微微點了點頭。

至於秦陽則是早就開啟了精神念力,同樣有這樣的感覺。

他的念力,無形之中已經進入了街道兩邊的房間之內。

“咦?這些房子裡竟然都沒有人?”

片刻之後,秦陽的臉上就浮現出一抹疑惑之色,然後加快了腳步,精神力也再次席捲而出,但臉上的疑惑之色則是越來越濃郁了。

因為在秦陽緩步走過街道,感應到兩邊民房內的情形時,最終得出一個結論,到現在連一個活人的存在都沒有發現。

“難道真是一座死城?”

這讓秦陽心頭也不由有些發毛,這偌大的城池,竟然只有自己這三個活人,膽子再大的人,恐怕也會毛骨悚然吧?

這跟秦陽當初在天都秘境內發現的境中境又有所不同,因為那是一座大城廢墟,秦陽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不對,這不對勁!”

而當秦陽精神念力又感應到有些情形之時,臉上不由浮現出現抹驚恐之色,赫然是停下了腳步。

然後在後邊兩女異樣的目光之中,秦陽忽然橫跨了幾步,走向了旁邊的一間民房,緊接著便是一把推開了房門。

果然不出秦陽所料,民房內並沒有人,但隨著兩女跟著他走進房間,內裡的一幕卻是讓他們心生怪異。

“秦大哥,這……這鍋裡還煮著東西呢,可是……人去哪裡了”

沐清歌忽然看了廚房的方向一眼,看到了灶臺上鍋裡冒出來的熱氣,忍不住問聲出口。

這個時候秦陽自然也聞到了廚房裡傳出來的肉香,這也是他剛才感應到的不同尋常。

誠如沐清歌的問題所言,這鍋裡還煮著肉呢,但是整個民房之內卻是看不到半個人影,這明顯不符合常理。

秦陽看了看錶,現在差不多是下午六點多的樣子,外邊的天還沒有全黑,也確實是吃晚飯的時間。

看起來這一家人已經擺好了碗筷,就等著鍋裡的肉煮好上桌,就能開動吃晚飯了。

可是在眼看就要晚餐的時候,好像突然發生了什么事情,導致這個民房之內的人全部都離開了。

“難道是更深處發生了什么大事,所有人都去看熱鬧了?”

秦陽想著自己感應到的其他民房內的情形,忍不住冒出一個猜測,然後便帶著兩女離開了這座民房。

秦陽抬起頭來,看向了天空,似乎在那極為遙遠的距離,還有著一線天光,讓得這座峽谷深處的城池,並不是伸手不見五指。

“走,去更深處看看!”

秦陽想著之前的那個念頭,沒有拖泥帶水,當先朝著這座城池的更深處走去,他現在是越來越好奇了。

約莫數分鐘過後,上方大裂谷外的那道天光,忽然變得黯淡起來,昭示著白天過去,黑夜已經來臨。

時鐘也剛好指向晚上七點,有那么一剎那,武陵山大裂谷的地底,彷彿突然之間陷入了一種混沌的黑暗之中。

南越王和沐清歌突然間伸手不見五指,包括秦陽一直開啟的精神念力,也有一剎那的恍惚,讓得他下意識甩了甩腦袋。

“嗯?”

而就是這個甩腦袋的動作,當秦陽腦袋一昏,然後再次變得清明之後,他忽然心有所感,霍然轉過了頭來。

“你們看!”

隨著秦陽的口中發出一道驚呼之聲,南越王和沐清歌都是下意識回頭,然後他們就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只見之前還死氣沉沉的這座峽谷深處城池,兩邊的民房之內,突然之間就亮起了燈光,包括其他街道的民房內,也忽然燈火通明。

似乎經過了七點鐘這個節點,這座原本悄無人煙的城池,就變得有人氣和活力起來。

甚至三人都能聽到從四周民房內傳出來的歡聲笑語,一片濃濃的煙火氣,在其樂融融的晚餐之中得到了最大的釋放。

“我……我沒看錯吧?”

沐清歌揉了揉眼睛,看向自己剛才的來路,而那兩邊的民房內,同樣是燈火通明,歡聲笑語不斷。

尤其是剛才他們曾經走進去過的那間民房,更是人影閃動,哪裡還是先前那種空無一人的寂靜情景?

彷彿就是一個眨眼的瞬間,原本空無一人的城池內,就從天而降無數城民,讓得這座城池都變得生機勃勃起來。

“不對!”

當秦陽腦海之中冒出生機勃勃這個詞彙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否定了這個說法。

因為在他的精神力感應之下,整個城池雖然燈火通明,房屋內也傳出了歡聲笑語,卻好像依舊沒有半點生氣。

甚至在秦陽的目光注視之下,那些從各處民房窗邊透明出來的人影,更像是被人控制的皮偶戲假人,這更增添了幾分神秘和詭異。

“走,去剛才那個屋子看看!”

秦陽心中的好奇已經達到了一個頂點,也顧不得旁邊沐清歌異樣的心情,當即轉回身來,朝著之前進過的那個屋子走去。

嘎吱!

推門聲聽起來很清晰,按常理來說,如果聽到這道推門聲的話,屋內的人應該有所驚覺才對。

可是在秦陽推開門來,包括身後兩女都已經走進屋子之後,他們看到的卻是一對父子正端坐在桌旁吃著晚飯。

這看起來像是父子的兩人,身上的穿著都跟現代人有著極大的不同,卻也不失整潔,給人一種清爽乾淨的感覺。

“肉來啦!”

就在這個時候,廚房的方向傳出一道女聲,然後就有一個粗布麻衣的女人滿臉笑容,手中還端著一盆冒著熱氣的肉湯。

顯然這就是標準的一家三口,夫唱婦隨,男耕女織,獨子繞膝,其樂融融。

“秦大哥,我怎么……怎么有點害怕?”

但不知為何,看到這一片其樂融融的家庭生活,沐清歌心頭沒來由地有些發毛,忍不住朝著秦陽身後躲了躲。

可到底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沐清歌一時之間又說不上來,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不,是十分不對勁。

“他們……好像看不到我們!”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南越王清冷的聲音突然傳將出來,在讓沐清歌身形一顫的同時,總算是知道哪裡不對勁了。

是啊,現在他們都已經推開房門,站在這裡看了至少有兩三分鐘了,但是那一家三口卻始終視而不見。

就彷彿那一家三口完全沒有看到這三個不速之客似的,又似乎他們的眼中,只有那一口肉湯和飽飯,對其他的事漠不關心。

可無論怎樣,對於三個大活人突然之間的闖入,房子的主人再怎么也該有點反應才對吧?

那現在這種情況唯一的解釋,恐怕就如同南越王所說,那正在吃晚飯的一家三口,根本就看不到他們,將他們視若無物。

“秦大哥,難道……難道他們不是活人?”

沐清歌心頭髮毛,下意識拉住了秦陽的衣角,其口中說出一個可能,讓得秦陽微微皺了皺眉頭。

呼……

秦陽抬起手來一點眉心,然後一股極其強大的無形力量便是從他眉心湧出,正是屬於他融境大圓滿的精神念力。

直到這個時候,圍在桌旁吃飯的三人似乎才心有所感,有些疑惑地抬頭看了一眼,但也僅此而已。

“沒有心跳,沒有血脈氣息,確實……不是活人!”

在秦陽強大的精神念力感應之下,他很快就確定了一個事實,這讓他的心頭都不由有些發毛。

而這也證實了這整座城池之中,為什么在天黑之後突然之間變成了這樣,這未免有些太不符合常理。

剛剛秦陽他們明明是進入這個房子看過的,根本沒有發現任何一道身影,但桌上的碗筷和鍋裡的燉肉卻昭示著此事並不尋常。

整個城池的“人”,就彷彿在七點鐘突然降臨在各家各戶,進行著他們沒有完成的任務一般。

此時此刻,在秦陽的精神念力感應之下,這些“人”連心跳和血脈氣息都沒有,卻又不像是一具具行屍走肉。

因為在秦陽目光注視之下,那一家三口並沒有默默吃著飯,三人之間是有對話的。

如果不是因為之前發現的那些詭異之處,要是換了一個普通人看到這個場景,恐怕不會有任何懷疑。

但現在的情況是,秦陽他們能看到那一家三口,那一家三口卻對他們三個大活人視而不見,這怎能不讓人害怕?

“可是……可是……”

沐清歌似乎想要說點什么,但又不知道該如何措詞,再或許就是因為心中的恐懼,不敢說出那些心理話來。

這要不是活人的話,怎么可能如此逼真地坐在那裡吃飯,一家三口還有說有笑呢?

沐清歌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詭異之事,甚至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事。

包括秦陽,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怪異之事,這比起南越王在三千年之後的復活,還要更加詭異得多。

畢竟南越王的復活,按照邏輯來說的話,還是有跡可循的,並沒有完全超出秦陽的理解範疇。

但這剛剛還空無一人的屋子,突然之間就多了一家三口,而且還不是活人,甚至看不到他們三個活人的存在,這實在是太詭異了點。

“哼,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試試不就知道了?”

旁邊的南越王突然冷哼出聲,緊接著她話音落下之後,一道水流便是從她身上席捲而出,朝著那正吃著晚飯的一家三口怒襲而去。

“不要衝動!”

見狀秦陽不由大吃一驚,只是他制止聲出口之後,卻有點來不及了,讓得他暗暗叫苦。

秦陽之前也不無這樣的想法,但他轉念一想,自己要是貿然出手,萬一觸動了這地底城池的某種機關怎么辦?

這裡處處都透發著一種詭異,說不定就是某些人的陰謀詭計,必須得小心再小心,千萬不能在衝動之下輕舉妄動。

秦陽顯然是忽略了這一次自己身邊帶著的,可不僅僅只有一個聽活的沐清歌,還有一個完全不聽自己指揮的南越王。

誠然,以南越王的傲氣,確實受不了有人在自己的面前裝神弄鬼,她想要第一時間搞清楚到底是誰在搞鬼?

嘩啦!

水聲一響,事已至此,秦陽知道自己再阻止已經來不及了,所以只能先看一個結果再說。

說時遲那時快,南越王祭出的水流,下一刻就直接砸在了三人面前的桌面之上,一時之間木屑紛飛。

而南越王的這道水流攻擊的目標可並不僅僅是桌椅,還有那三個不像是活人的身影。

噗!噗!噗!

幾乎是頃刻之間,原本坐在桌旁歡天喜地吃著晚餐的三人,就被水流給轟擊得煙消雲散。

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的沐清歌,竟然覺得這有些殘忍,就彷彿破壞了人家一家三口原本平靜的生活一般。

秦陽倒是沒有那么多的想法,他一直在觀察著那一家三口的氣息變化,這個時候臉色不由微微一變。

剛才在南越王動手,一家三口和桌椅都被水流轟擊粉碎的同時,整個房間的燭火似乎也同時被吹滅,陷入了一種混沌黑暗之中。

朦朧之中秦陽只感覺到腦子一昏,但似乎只持續了片刻,便又變得清明,然後他的一雙眼睛就瞪得大大的。

屋內的燭火已經重新亮了起來,在秦陽三人目光注視之下,原本已經被水流轟得粉碎的木製桌椅,竟然又恢復了正常。

桌旁依舊坐著有說有笑的父子二人,跟剛才他們剛剛推門而進時看到的情形,幾乎沒有什么兩樣。

“肉來啦!”

就在三人心中驚異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再次從廚房傳了出來,然後走出一個粗布麻衣的女人。

這讓得門口站著的三個活人不由面面相覷,實在是眼前發生的這一幕,他們之前已經看過一遍了。

“還能這樣?”

包括南越王也瞪大了眼睛,想來是從來沒有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這讓她第一時間將疑惑的目光,轉到了秦陽的身上。

即便南越王是三千年前的古人,靈魂也附著在不同的人身上三千年之久,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怪事。

這就好像一個早就設置好的程序一樣,無論是人為破壞,還是其他什么原因破壞,都會立即重啟,重複著之前的一舉一動。

“這些東西……沒有肉身……”

秦陽口中喃喃出聲,然後走上前去抬起手臂,下一刻已是從那個小孩子的身上一穿而過。

對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彷彿全然看不到秦陽的動作一樣,在那裡跟父母有說有笑,看起來極其詭異。

“可是……剛剛前輩她……”

沐清歌大起膽子開口出聲,她的意思是說剛才南越王的一記攻擊,為什么能將那三道身影轟擊得粉碎呢?

按秦陽的說法,這三道身影並非實體,那應該就能免疫一切的物理攻擊,這跟剛才發生的事實在有些不符。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這個問題顯然是將秦陽給難住了。

至少現在他自己上手之後,知道那三道身影其實是虛幻,可為什么剛剛卻又被南越王給轟碎了呢?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出現在這裡的一家三口,包括這座城池之中其他房屋內的人,很可能是被封存的一些特殊意識,或者說……一段特殊的記憶!”

緊接著從秦陽口中說出來的話,讓得沐清歌一愣的同時,也讓南越王若有所思,猜測著這件事情的可能性。

眼前這一家三口,不斷重複著吃晚飯的動作,對他們這些外來活人也視而不見,這明顯不可能是活人。

可是在這個世上,真有人能做到這樣的事情嗎?

還是數千年前的古人做到了這件事,而且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能讓這么大一座城池,還有這么多人同時做到這么多的事情,或許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秦陽腦海之中浮現出那武侯世家的某些特殊手段,在這個時候提出一個可能,讓得南越王當抬起頭來。

“你的意思是說……陣法?”

看來南越王確實是比沐清歌更加見多識廣,反應也比沐清歌快上很多,這個時候得到秦陽的提醒,她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這個可能。

“看來,在咱們進入這座城池的時候,就已經陷入了一座巨大的幻陣之中!”

秦陽微微點了點頭,說出了自己的猜測,而下一刻他的目光,卻陡然轉到了身旁的兩個女人身上。

“嗯?幻陣?!”

秦陽的腦海之中冒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然後他就看到沐清歌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怪異的笑容,一抹寒光陡然朝著他的咽喉要害怒劃而來。

“清歌,你……”

秦陽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他腦海深處隱隱間意識到了一些東西,身形則是下意識退了一步。

再下一刻,秦陽就已經意識到自己面前的沐清歌,或許已經不再是沐清歌了,而是自己著了某些道兒想像出來的幻像。

但秦陽又不是十分確定,所以他沒有第一時間還手,萬一那就是沐清歌,被自己強力一擊轟殺了可怎么辦?

這或許就是幻陣的厲害之處,哪怕是秦陽這樣的融境巔峰精神念師,在不防之下著了道兒後,也只能被其牽著鼻子走。

“呵呵呵呵呵……”

一擊不中的沐清歌立時抽身而退,當其身形消失在房間門口的時候,赫然是傳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秦陽臉色一變,下意識抬步追出了房門,可外間的街道上,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似乎沐清歌那詭異的笑聲還在街道上回蕩,但偌大的城池,秦陽卻不知道該到哪裡去尋找沐清歌。

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找到的沐清歌,到底是真的沐清歌,還是自己想像出來的幻覺,又或者是這幻陣幻化出來的假象?

“嗯?”

突然之間,秦陽再次驚覺,霍然轉過頭來,目光注視著跟著自己走出房間來的那道身影,眼神充滿了戒備之意。

“臭小子,看什么?”

南越王的臉上浮現出一抹不虞之色,尤其是看到秦陽眼中那絲極度的戒備,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

“你不會也是假的吧?”

就在南越王想要開口說點什么的時候,秦陽已是問聲出口。

而且他在說話的同時還橫跨一步,然後做出的動作,讓南越王都不由呆住了。

只見秦陽抬起手來,伸出拇指和食指,一把捏住了南越王的左側臉頰,甚至還用力扯了扯。

突如其來的動作,饒是南越王的心性也不由呆住了,任由眼前的毛頭小子扯了兩把自己滑嫩的臉頰。

又或許是這三千年來,包括三千年前坐在南越國王位上的那段時間,南越王從來就沒有遭遇過這樣的事情。

南越王從小就性子清冷,她的父母也是把她當成未來王者來培養的,幾乎很少有這種親暱的舉動。

也就是說這是南越王三千年來第一次被人揪臉,而且還是被一個年輕男人做出這樣的動作,她一時之間有些回不過神來。

“咦?竟然是真的!”

這邊秦陽其實只是下意識的動作。

畢竟剛剛有沐清歌的前車之鑑,說不定這個跟在身邊的南越王也是假的,想要在什么時候偷襲自己呢。

沒想到這一上手,南越王臉上皮膚的觸感卻是如此的真實,讓得扯了兩下的秦陽,都有些捨不得放手了。

“小王八蛋,你在找死!”

直到片刻之後,南越王終於回過神來,她的臉上瞬間浮現出一抹暈紅,緊接著就是一抹極致的憤怒。

砰!

南越王的腳掌直接就踹在了秦陽的小腹之上,然後秦陽的整個身影便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倒飛而出,重重摔在了遠處的街道之上。

在這邊秦陽哼哼唧唧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南越王卻是下意識抹了抹自己的臉頰,總覺得臉上還留有那個男人的指印,讓她愈發惱怒。

說實話,剛才有那么一刻,南越王都恨不得直接將這小子給踹死算了。

三千年來,她就沒有受到過這樣的輕薄。

可是在出腳的那一瞬間,一股莫名的念頭突然從心底深處升騰而起,讓她不知不覺就收了力道,連讓秦陽輕傷都沒有。

但秦陽剛才的動作,實在是太讓南越王羞恥了,被一個年輕男人捏臉,這是她三千年來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偏偏因為某些原因,她還不能拿那小子怎么樣,這種鬱悶的心情,讓南越王的五臟六腑都快要炸裂開了。

不過在經過短暫的定神之後,南越王也漸漸平復了心情,意識到秦陽剛才的動作,應該只是想要試探一下自己的真偽。

就連南越王自己,都不知道沐清歌是在什么時候被調包的,那真正的沐清歌又到哪裡去了呢?

將腦子裡那些有的沒的甩出去之後,南越王的臉色愈發陰沉,四下打量了一圈,卻不得頭緒。

“死了沒有?沒死的話給本王滾過來!”

最終南越王的目光還是轉到了秦陽身上,看見這小子唯唯喏喏站在那裡不動,她便是沒好氣地高喝了一聲。

“你先答應不踹我!”

秦陽還是有些不放心,剛才南越王那一腳雖然沒讓他受傷,但誰也不想再被踹成個滾地葫蘆,所以接口出聲先要保證。

看來秦陽也知道自己剛才的動作惹怒了那個女人,雖然是事出有因,但其實還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試探,並不是非要捏臉。

現在那女人肯定在氣頭上,自己可不能去觸黴頭,能少挨幾腳就少挨幾腳吧。

“過來!”

南越王沉著臉又沉喝了一聲,這一次秦陽雖然有些不情不願,卻也不敢再強項,只能揉著自己的小腹緩步走了過來。

“有什么辦法,能找到清歌那丫頭?”

南越王確實沒有再跟秦陽計較的心思,聽得出她的口氣有些著急,說話的時候還四處打量了一圈。

沐清歌可是南越王唯一看上想要收為弟子的後輩,現在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她自然是要著急了。

南越王對自己的實力倒是頗為自信,可是現在身陷大陣之中,她一身武力沒處施展,實在是鬱悶之極。

無論南越王如何不想承認,她也知道眼前這個比自己小得多的男人,在心智一道上遠在自己之上。

現在並不是講武力值的時候,說不定這小子就能想到什么辦法找到沐清歌呢?

“一般來說,每一座大陣都有屬於自己的陣心,陷陣之人想要破陣,第一步就是找到陣心!”

秦陽抬起頭來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燈火通明的城池,分析著說道:“或者……如果佈陣之人也在陣中的話,找到他也行。”

“不過據我猜測,這座大陣恐怕至少也達到了玄級,很可能佈陣之人是一個古人,早已經不在人世。”

秦陽想著城池之中那些古怪的幻影,還有城池的建築風格和人影們的穿衣風格,他肯定這至少不是近現代的產物。

據秦陽所知,無論是築裂融合化的變異五境,還是氣衝鬥玄虛的古武五境修煉者,能活到一百歲就算不錯了。

只有打破五境桎梏,達到更高的境界,才能提升自身壽元,但每個境界能提升的壽元,肯定也是有限制的。

這世上有沒有千年不死的神仙暫且不說,至少秦陽現在還沒有見過,甚至沒有聽說過誰活了幾百年還能不死的。

南越王的情況比較特殊,她其實是死去三千年之後,再用某些特殊手段復活的,任何一個環節都缺一不可。

所以秦陽猜測佈置這座巨大幻陣的主人,恐怕早已經身死道消,那他唯一的破陣手段,就只有找出這座大陣的陣心了。

可這也是秦陽從來沒有遇到過的詭異幻陣,看起來將偌大的城池都籠罩其中,想要在這么大的地方找到陣心,談何容易?

玄級陣法,已經超出了秦陽的極限,而這還是他的猜測,萬一這並不是玄級陣法而是虛級陣法呢?

那可是能困住虛境古武者或者說化境變異者的高級陣法,單憑一個只有融境大圓滿的秦陽,明顯是力有不逮。

“秦大哥,救……救我……”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微風颳過,風聲之中似乎夾雜著一些人聲,讓得秦陽和南越王都第一時間心有所感,朝著某個方向看去。

“阿芷,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這個時候秦陽對自己的聽力都有些不太自信了,所以下意識側過頭來問了一句。

“你還在等什么?趕緊救人啊!”

可下一刻秦陽就看到南越王的身影掠身而出,其口中傳出來的聲音也頗有些焦急,同時也讓秦陽意識到自己剛才聽到的聲音並不是錯覺。

“救……救……救我……”

微風之中似乎依舊在傳來求救之聲,秦陽緊跟著南越王的腳步,朝著城池深處奔去,卻始終沒有看到沐清歌的身影。

“王八蛋,少跟本王裝神弄鬼,給本王滾出來!”

遍尋不獲的南越王也有些氣急敗壞,見得她仰起了脖子,對著漆黑一片的天空怒罵出聲,聲音響徹了整個城池。

“呵呵呵呵……”

就在南越王憤怒喝聲落下之後,微風中剛才的求救聲,忽然化為了一陣詭異笑聲,讓人頭皮發麻。

這個時候秦陽也已經跟了過來,他的精神念力全面展開,卻總覺得那詭異笑聲是從四面八方傳來,根本鎖定不了方向。

嘩啦!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秦陽忽然臉色大變,緊接著他就看到一道水流朝著自己襲來,正是由南越王所發。

“這怎么……”

秦陽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他剛才明明捏過南越王的臉,確定了這就是本人,而且對方還踹了他一腳呢。

那個時候秦陽通過兩者血脈的感應,確定南越王不是假的,可為什么這個時候的南越王,卻突然之間對自己發出攻擊呢?

“不好,是剛才過來的路上,她已經被調了包!”

秦陽腦海之中電光石火閃過一些念頭,但由於兩者離得如此之近,他又沒有任何防備,所以接下來就悲劇了。

砰!

水流之力狠狠撞擊在秦陽的胸口,哪怕他拼盡全力將一面冰鏡防護在自己的胸口要害之處,但倉促之間的防禦力又能達到什么程度呢?

這個假的南越王似乎也有玄境層次的實力,當這一道水流之力轟擊在冰鏡之上時,冰鏡頃刻之間就應聲而碎。

嘩啦!

在冰鏡碎了一地的同時,秦陽彷彿遭受雷擊,整個身形再次朝著後方飛了出去,體內氣血更是一陣瘋狂的翻湧。

砰!

噗嗤!

重重摔倒在地的秦陽,這一下沒有能第一時間爬起來,反而是牽動了傷勢,吐出一口殷紅的鮮血,氣息也是萎靡直下。

吐出一口鮮血的秦陽,神色有些黯然,眼神之中更有一絲不太確定。

此刻的秦陽,已經不太確定自己剛才捏過臉的那個南越王,到底是不是真的南越王?

還是對方一直都在等待自己放鬆警惕的這一個機會?

畢竟那個時候有著沐清歌的前車之鑑,秦陽一直都在防備著南越王可能也是假的。

要是南越王真要在那個時候動手的話,秦陽絕對不會像此刻這般倉促。

冰晶戰甲和火焰戰甲一起祭出,哪怕是玄境初期的攻擊也能勉強抗衡。

偏偏秦陽做出捏臉的動作,還因為血脈之力的感應,確定了南越王就是真的。

卻不料順著“沐清歌”聲音追擊過來之後,就被南越王的一記偷襲重傷了。

秦陽有一種感覺,自己還是太低估這武陵山底的幻陣了。

對方不僅可以模仿一個人的形貌,甚至能模仿一個人的血脈氣息和戰鬥力,實在是神奇。

此刻秦陽已經身受重傷,再來面對一尊玄境初期的南越王,哪怕只是幻陣幻化出來的虛象,他恐怕也沒有太多的還手之力。

“這下麻煩了!”

好不容易將一口瘀血咽回肚內的秦陽,看著那邊臉上噙著燦爛笑容的南越王,竟然覺得有些驚豔。

因為自從秦陽遇到南越王以來,他還從來沒有在這位三千年前的王者臉上,看到過如此燦爛的笑容。

南越王的那張臉原本就完美無瑕,擁有著一種特殊的氣質,秦陽也不止一次想像過南越王笑起來會是什么樣子。

可正是因為如此,秦陽已經十分肯定那絕對不是真正的南越王。

因為真正的南越王,是不可能這樣笑的。

此時此刻,秦陽已經沒有心思去想真正的南越王到底去了哪裡。

他只知道自己再沒有什么辦法,恐怕這條小命真要交代在這裡了。

自成為變異者之後,秦陽經歷過無數次生死時刻,但他都是笑到最後的那一個人。

所以秦陽十分不甘心就這樣莫名其妙死在這武陵山大裂谷之底,自己的結局不應該是這樣。

他還有很多大事沒有做,楚江小隊和無敵小隊的隊員,包括趙棠都還在等著他呢。

他真要死了,那些人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