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沉陷》 祺岁

嶼洲鎮偏僻,四面環山,山的另一面是海。

依山傍水,環境優美,鎮上居民多靠種田捕魚為生。

許歲揹著雙肩包,提著大包小包的保健品走過石橋。

橋下溪水潺潺,清澈見底,小魚暢遊其中,小螃蟹小蝦米躲在石頭縫隙下看流動的水脈。

鄭家老兩口住的農村老式自建房,院裡有棵高大梨樹,隔得老遠便能看見梨樹上掛著熟透了的圓潤飽滿果子。

許歲進院子,鄭奶奶正晃著搖椅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蒲扇,品茶曬太陽。

院門上掛了風鈴,隨人而動,隨風而響。

她推門進來,叮噹叮噹聲提醒有人來了。

鄭奶奶打門口一瞧,蒲扇不要了,茶也不品了。從搖椅裡爬起來,拉著許歲左看看右瞧瞧。

看著看著,眼睛裡都要掉小珍珠了,“囡囡回來啦!哎呀,瘦啦!快跟奶奶進屋,奶奶給你留了今年後山上結的大桃子,冰箱下面還冰著你愛吃櫻桃,是爺爺特意給你冰的,可甜可甜了。”

“沒瘦。”許歲眼眶溼潤,縱使兩年多未見,他們依舊惦記掛念她。

被小老太太拽著走,她哭笑不得,“奶奶您慢點。”

恰逢板栗熟的季節,鄭爺爺跟村裡幾個年輕人去了山上打板慄。

許歲不放心的說:“爺爺年紀大了不要去山上,山路不平,太讓人擔心了。”

鄭奶奶搶著提東西,連連說是,“你爺爺閒不住啊,你回來了幫奶奶管管他,好好說說他。”

進了裡屋,趴在地上睡午覺的老黃狗饅頭聞見熟悉的氣息,搖著尾巴往許歲身上撲。

鄭奶奶見了笑說:“饅頭也想你咯,餓了吧,奶奶給你去煮點東西吃。”

饅頭黏黏她的手背,尾巴都快要搖斷,熱情的彷彿在說“你怎麼才回來”。

許歲摸摸饅頭的狗頭,饅頭髮出嗚嗚聲直鑽她懷裡。

饅頭是許歲剛來嶼洲鎮那年從小溪邊撿來的。

一兩個月大小黃狗溼漉漉躺在小溪下游邊,孱弱的奄奄一息。

跟她一樣,沒人要。

七歲的許歲把它抱回了鄭家,怕被鄭家爺爺奶奶罵,將它藏在被窩裡,用稀飯米湯泡著剩饅頭一勺一勺喂大。

小黃狗堅強的活了下來,許歲給它取名叫饅頭。

有了力氣,饅頭夜裡聽見動靜汪汪叫。

她偷偷養小狗的事情就這樣被鄭家爺爺奶奶發現。

許歲死死抱著小黃狗條件反射的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怕捱罵更怕捱打。

鄭奶奶誇小狗可愛,鄭爺爺衝了奶粉給小狗喝說以後有小黃狗看家咯。

老兩口幫許歲給饅頭建造狗屋。

許歲聲音小的藏在喉嚨間,“奶奶不…不生氣嗎?我養饅頭弄髒了被子。”

鄭奶奶撫摸她的小腦袋,“洗了不就好了嗎?歲歲是個有愛心的好孩子。”

鄭爺爺搬來工具,砸吧老漢煙,拿了兩根香腸分給許歲和饅頭一小人兒一小狗,“倆孩子誰也別搶誰的啊。”

許歲咬著鹹香的香腸,第一次知道,原來不是什麼事情都要捱罵捱打,也不是什麼事情都要發狂發怒大吼大叫。

後來,鄭家後山上的葡萄熟了,鄭爺爺牽著許歲的手帶她去摘。

饅頭追在後面跑。

到了葡萄架,鄭爺爺將小小的她抱起來,喊她用力扯葡萄。

摘下來熟透的葡萄香甜多汁。

爺孫倆戴著草帽,曬得臉頰通紅。

許歲換牙期,門牙缺了一個,傻里傻氣的樂呵。

鄭爺爺捏捏她的臉蛋,笑道:“歲歲以後就是爺爺家的囡囡咯,跟咱是一家人。”

隔天,鄭景偃帶著許滿月回來,兩個人都很高興。

許滿月抱著許歲喜極而泣,“歲歲,媽媽沒有不要你,是不要你那個人渣爹了,媽媽怎麼樣都不會不要你的。”

鄭景偃想來碰許歲,許歲戒備心拉滿,猶如被踩到尾巴炸毛的小獸。

他心疼的叫她別怕,以後他當她爸爸,發誓把最好的給她。

媽媽回來了,許歲遠離了那個地獄般的家,還有了新的家人。

小黃狗也不是被拋棄的小黃狗了,它有了遮風避雨的家,得以茁壯成長。

那年鄉下夏天的小溪、可愛的小黃狗、甜甜的葡萄,所有的一切,熠熠生輝。

是許歲苦盡甘來,見到幸福光亮的開端。

香噴噴的麵條上臥了兩個煎到金黃酥脆的煎蛋,蔥花點綴,湯底香濃。

鄭奶奶從冰箱裡拿出凍櫻桃放在山泉水裡解凍,用小刀一圈圈給比手掌還大的桃子削皮,“晚上奶奶給你煮小雞燉蘑菇,蘑菇是早上奶奶在山裡採來的,純天然無汙染,保管你吃了還想吃!”

許歲吹了吹熱乎的麵條,笑彎了眼睛,“奶奶你也去山上了啊?”

鄭奶奶切好桃子放進盤子,打著哈哈要去看雞圈裡哪隻老母雞胖。

鄉下遠離城市,沒有汽車尾氣,空氣清新。亦沒有電子設備,只有電視解乏,網絡也不夠流暢。

時間流速在這變得很慢很慢,一天的時間漫長。

從雲舒市來嶼洲鎮要坐兩三個小時的火車再轉大巴山路十八彎,舟車勞頓。

吃完愛心雞蛋麵和桃子,許歲逗了逗饅頭,在沙發上睡著了。

醒的時候日落西山,火紅的太陽隱進山間。

屋子裡暗下來,許歲打開燈,爺爺奶奶不知去了何方。

門被有節奏的敲了三下,許歲揉著眼睛去開門。

打開門的瞬間,許歲覺得自己沒睡醒在做夢,要麼就是打開門的方式不對。

她呆若木雞看著眼前的人,“江野?”

江野比她鎮靜,“你老家在這?”

許歲點頭,“嗯。”

江野舉了下手裡的袋子,“我姥姥叫我來送自家的玉米種子和取梨子。”

許歲敞開大門,“進來坐,我爺爺奶奶好像不在。”

她接過種子放在桌子上,給江野倒了杯金銀花泡出來的茶。

金銀花茶微苦清涼,香氣撲鼻。

江野坐著,突然笑了下。

許歲疑惑,“你笑什麼?”

“昨天挺硬氣。”

“……?”

他提示,“在校門口。”

許歲沉默幾秒,“你看到了?”

江野:“嗯。”

許歲哦了聲,喝了口茶,幽幽說:“那你發現我的真面目了,你知道的太多了,今晚我就暗殺你。”

江野不禁笑出聲來,“行,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