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野店是荒山邊附近的村民開設的,才經營不到一年。若是以往威遠鏢局走這條路,便只能去荒山中的破廟過夜。

一行人抵達野店時,裡面已經住下兩三支商隊。人不算少,其中還有跟隨商隊,準備參加鄉試的生員。

武鏢頭等人見狀,心裡也安心不少。

不過依舊囑咐鏢師、趟子手以及周清他們,不要飲用店裡的水和食物,明天一大早便繼續趕路,爭取在明天傍晚前趕到長州城。

店裡以茅舍居多。

不過天寒地凍,能有茅舍避寒,已然不錯。

否則在山中破廟過夜,那可老遭了罪。如果不小心人或者馬生病,麻煩更大。

周清和福松依舊同住在一間茅舍里。

福清打坐,周清睡床。

不過周清晚上睡得比前段時間更加警惕。

越是臨近長州,越要小心。

到了半夜,忽然聽見有人大喊“走水了”。周邊到處是火光。商隊、鏢局,鬧哄哄成一團。

茅舍燃起來很快。

一時間,火光漫天。

周清立時同福松出去。

可是到處都是人,根本難以和鏢局的人匯合。

周清和福松道長寸步不離。

尤其是周清,暗自警惕到了極點。他心知,該來的,還是來了。

至於福松,也罕見露出鄭重之色。在他的人生經驗里,這場大火絕非偶然。剛跑出店外,眾人來到溪水旁邊避火。

旁邊是一片黑漆漆的樹林。

緊接着聽到馬蹄聲陣陣。

有人在夜裡大喝:“小心,麻匪來了。”

麻匪是山裡的土匪,因為常有商隊受其欺壓,故將其罵成麻子,為蔑稱。又稱麻匪。

同時有兩個趟子手打扮模樣的人朝周清和福松迎面走來,夜裡看不清面目,聽他們說話,是過來尋周清和福松與鏢局其他人匯合結陣。

在兩個趟子手快要靠近周清和福松時。

周清眯着眼:“武鏢頭他們在哪,快帶我們去。”

趟子手正要回答。

周清話音未落,身形一動,已經到了其中一個趟子手身前,鬼腳無聲無息踢出,直接正中胸口。

這一下速度快的驚人。

別說中招的趟子手,連旁邊的趟子手和身邊的福松都沒反應過來。

福松到底多年沒下山,江湖經驗也比不上武鏢頭。但周清一出腳,他立即反應過來,兩個趟子手有問題。

原來周清牢牢記住了鏢局裡每個鏢師和趟子手的長相身形。

黑夜裡,依舊從輪廓中,看出不對。

福松不假思索,一掌將另一個趟子手拍中。他修鍊的太岳真形符典最練氣力,趟子手挨掌,身子立即倒在地上。

至於周清踢中的那個趟子手也倒在地上,身體沒有動彈。黑夜中無暇辨別生死。

周清沒有急着補刀,剛才那一下,直擊要害,即使對方不死,也必定疼得暫時失去行動能力。

他要留着體力,應對後面的突發情況。

山匪的衝擊很快到來。

另一邊茅舍燃起的大火沒有停歇,周清和福松迅速退進旁邊的小樹林里。

黑夜裡,福松打起十二分精神。

至於周清更是一點都沒有放鬆。

他甚至反而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

一直沒有出現的危險,反而讓心懸着,一旦危險到來,反而沒了未知的恐懼,壓力得以釋放。

總之,就是干。

黑暗,樹林,透過枝葉間隙,不遠處茅店的火光透進。

有山匪舉着火把進來,居然還帶着獵犬,嗅着生人的氣味。

“不是普通的山匪。”福松低聲道。

周清一個鐵丸打中一頭獵犬,可是同時有五個山匪衝過來,顯然福松和周清的位置還是暴露在獵犬的鼻子里。

“師弟,走。我先擋住他們。”五個山匪顯然練過武藝,而且同進同退。

同時還有弓箭先射過來。

福松先是大袖一揮,使出鐵袖功擋在周清身前。

就這麼一耽擱,五個山匪已經從旁側殺過來。

周清沒有遲疑,往樹林深處走。

隨後一撥山匪圍着福松,一撥山匪朝着周清追過去。

福松一腳踢中第一個衝過來的山匪,眼睛微眯,“金光寺的人。”

對方不答,餘下的人只是將福松圍着,不讓他輕易脫身,卻也不敢拚命,顯然忌憚福松的身手。

福松心裡有些焦急,不過這些人顯然是山匪中最厲害的一撥,即使他也不能在一時半會間脫身。

而且他的爆發力雖然還在巔峰,可是體力還是伴隨歲月在流逝。

一對多的情況下,容不得半點馬虎。

“無量天尊。”暗自為周清祈禱一聲。福松心神隨即完全放在眼前這些傢伙身上,早一點脫身,便早一點能去找周清。

到了樹林深處,愈發黑暗寒冷。

周清的呼吸、心跳依舊穩定。

在江州城中,許多次夜裡潛行的經驗發揮出了作用,而且鹿戲強肝明目,在夜裡,周清遠比追過來的山匪看得清楚。

一顆顆鐵丸打出,目標不是山匪,而是火把、以及兩條獵犬。

樹林里更黑暗了。

沒有火把和獵犬,山匪在黑暗的樹林里變成了瞎子一樣。

他們恐懼了。

周清沒打算再跑,而是主動出擊。

剛剛匆匆一瞥,他也看得出來,最厲害的那幾個山匪已經被福松擋住了。以寡敵眾,不能原地挨打,對方的支援肯定比鏢局那邊先到。

樹林的地形,反而是周清無形的幫手。

鬼腳無聲無息間欺近離他距離最短的山匪,一腳踢出,山匪應聲而倒。

旁邊山匪反應過來。

周清又悄聲融進黑暗中。

樹葉沙沙晃動,山匪們顯然很是恐懼。

他們拿了錢,並不代表要拚命。眼下的情景,讓他們恐懼,但平日的訓練,還是讓他們抱着團。

但死亡的臨近沒有停歇。

一個山匪又是迅速栽倒在地上。

“弩箭。”有山匪驚恐叫道。

劇毒猛烈發作,沒了聲息。

沉甸甸的壓力,給到剩下的山匪身上。

可是黑暗,與樹林天然的屏障及隱蔽性,讓他們好似陷入一個無形的漩渦中。

高明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方式出現。

原來他們的目標,才是獵人。

壓力在無聲的恐懼中放大。

一刻鐘後,最後剩餘兩個山匪受不住壓力,崩潰大叫着逃跑,可也被飛過來的鐵丸打中,隨即黑暗中的身影刺出一劍,收割了性命。

殺人如割草。

周清迅速吃了幾顆氣血廢丹補充體力,水囊是一直隨身攜帶着。

他按着原路返回,福松依舊和那幾個厲害的山匪糾纏。

一顆鐵丸打中其中一個肩膀,突如其來的痛楚,讓那個山匪露出破綻,福松看準目標,發力。

山匪應聲倒地。

剩下的山匪立時給福松打退。

福松得以抽身。

山匪重新組織一下,繼續追擊進樹林里。

很快又退出來,個個神色驚懼。

而這一下子,山匪中又少掉兩個好手。

沒多久,威遠鏢局的武鏢頭帶着鏢師們趕過來。

山匪們退走。

福松和周清走出來,跟鏢局的人匯合。

天亮後,清點損失,鏢局的人也發現了樹林里的屍體。武鏢頭還認出有金光寺的俗家弟子,畢竟他們練了金光寺的外功,有些特徵明顯。

足足十幾具屍體。

夜裡,以寡敵眾。

周清和福松沒有過多解釋。

但武鏢頭等人看向福松,更添敬畏。

周清不說,他們以為這事全是福松乾的。

豈不知,福松遠遠比他們更震驚。

論武功,師弟是及不上他的,可是論殺人的本事,他現在不如師弟。果然是他老了嗎

他腦海里里回蕩着周清的解釋,

“師兄,你說的,殺人最好的方法是用武器。”

“對我而言,地形和黑夜也是武器。”

周清的話,使福松心中生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悟,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師兄說我眼界太窄,練不成清福宮最高明的功夫,看來是這樣的。”因為福松以為的武器,真的只是武器。

一路上,周清默然無言。

鏢局的人,以為是年輕的秀才相公被嚇着了,更沒有去打擾他。

周清自然沒有被嚇着,而是殺人如割草般的屠殺,使他內心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蛻變。

這次殺人跟前兩次不同。

原來,他確實很厲害了。

腦海里,那一具具屍體反覆出現,似乎有一個個惡鬼朝他咆哮,想要索命。

周清沒有恐懼。

“都是你們逼我的。”

腦海里,一聲虎嘯,惡鬼們個個變得溫馴起來,噤若寒蟬。

無形間,周清身上多了一層煞氣。

一頭猛虎,也似坐鎮周清的心海中。

他注意力放在養生主上,關於虎戲的內容,居然多了一點內容。

“虎戲(精通,虎煞初階)。”

旁邊的福松顯然比鏢局的人敏銳許多,他顯然發現周清身上有些不同了,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無聲無息間,便宜師弟,使他生出一種莫名的敬畏感。

難道師弟是上天送給清福宮的傳人

“等師弟考中舉人,或許我應該將太岳真形符典傳給他。”

周清今年八月才滿十六歲,在修鍊的前途上,遠比福松遠大,偏偏周清還很有讀書天分。

清福宮典籍的記載里,這樣的人,很是罕見。

用道門的說法,那就是有“仙根”。

禿驢的叫法,則是有“慧根”。

總之註定不平凡。

武功再高,也只是匹夫,唯有高明的智慧,駕馭修鍊的功夫,才有機會叩開那一扇神秘的大門。

周清細細體會虎煞。

他感覺到一種難言的蛻變,萌發在自己身上。

虎煞的出現不是偶然,而是日積月累,加上殺人之後的一系列反應形成。這跟他讀書養神,也脫不開干係。

他的精神力,顯然遠比一般人強大,甚至福松,都有所不及。

這使得他三次殺人,都從容鎮定。

尤其是這一次,殺人時的心境,如同割草一樣。

人命如草芥。

他心中油然生出一種對人命的漠視感。

“張家,金光寺,猛虎幫”

“你們要我死,那都給我死去吧。”

腦海里,猛虎咆哮着。

而周清面色卻平靜無比,前面長州的城門杳然在望,他甚至朝着旁邊的福鬆開玩笑,

“師兄,這一路到底還是輕鬆順利的,能趕上元宵節的燈會了。”

福松聞言一窒,

“當真是‘輕鬆’、‘順利’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