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堂的餐桌上，一個裝滿韭菜蘑菇碎肉的小黃盆安靜地躺在方形桌子的中央，盆沿沾滿黃黃綠綠的碎肉渣。

陳陸站在餐桌一邊，聞着磨姑的香味，一遍又一遍仔細觀察着小黃盆。

三個月的新兵連生活，對這小黃盆已經有心理陰影。

他甚至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不主動獻出自己新發的小黃盆，對包餃子的期望頓時蕩然無存。

這時，鄧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對陳陸嘿嘿笑道：“兄弟，怎麼對小黃盆的情節還沒有揭開？”

陳陸心中苦笑，搖頭道：“還好。”

陳超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這個小黃盆是我的，保養得很好。”

“不錯，班副的還行，別說你，如果是用班長的，我都受不了。”

火箭手王宇縮縮脖子，打了一個寒戰。

“嗯？班長的小黃盆會這麼樣？”

陳陸雖然心中噁心，還是忍不住問道。

王宇扭頭看一眼一臉平靜的史國，旋即笑道：“班長的小黃盆歷史最悠久，同樣是一班小黃盆中的班長，任勞任怨，包攬了我們班最髒的活。”

你還不如說班長的小黃盆陶過糞……陳陸細思極恐，心中一陣慶幸。

“別廢話，趕緊把餃子皮端出來。”

史國開口。

“是。”

胡明立刻去排隊領餃子皮。

“一會大家的動作都快點，在首長過來前，一定要把餃子包完。”

這時，史國掃一眼眾人，接著說道，語氣帶着一絲嚴肅。

“會有首長過來檢查？”

陳陸一臉疑惑。

史國點頭，“不錯，每年的元旦，營長都會過來跟我們一起過節，不出意外，今年也會過來。”

這是來監督我們，還是真心配我們過節……陳陸心中嘀咕。

新兵練過接的時候，每次連長在場，眾新兵的表現都是束手束腳。

“看到最上面那張桌子沒有，就是首長們的位置。”

站在陳陸身邊的班副陳超指着飯堂最前面的位置說道。

……

很快，胡明就端着餃子皮回來。

而其他班也準備就緒，沒有人下令，飯堂轉瞬就彷彿變成餃子加工廠，眾人開始埋頭苦幹。

陳陸一手托着一張餃子皮，一勺子肉餡下去，跟着另外一隻手飛快把餃子合攏，兩個呼吸的時間就包好一個餃子。

而且動作也越來越快，他暫時也忘記有關小黃盆的光榮歷史。

頃刻，一班眾人都停下手裡的動作，驚訝地看着陳陸，對方的雙手彷彿會變魔術，一個個公證的餃子飛快出現。

王宇喉嚨滾動，忍不住驚訝道：“兄弟，你這是單身多少年的手速？”

說完，又凝視着自己染滿白色麵粉的雙手，痛心疾首道：“我太縱容你們了，給了你們一次又一次裝逼的機會。”

餐桌上短暫寂靜，接着爆發出哈哈的笑聲。

一向喜怒沒有表現在臉上的史國，此刻也忍俊不禁。

看着喜歡開車的火箭手，陳陸不由嘴角微翹，笑意在臉上迅速蔓延。

其實陳陸為了不嚇到眾人，並沒有爆發出最快的速度。

其實當兵前，元旦在家跟外婆和漂亮小姨包餃子的時候，他也沒有現在這樣的速度，這還是楊柳種子的功勞。

他現在心靈手巧，這些手工活絕對能展現出十幾年的手速。

有陳陸的瘋狂輸出，破天荒，一班包完所有的餃子，整整拉了其他班差不多十分鐘。

半個小時後。

每個班的餐桌上都放着一大盆香噴噴的餃子，還是用小黃盆裝着。

一班的圓形餐桌。

王宇等人看着小黃盆裡面的餃子眼睛發亮，不停猛吞口水。

“班長，首長呢？”

胡明扭頭看向飯堂門口方向，忍不住問道。

餃子端上來後，他這已經是第三次開口。

這也不怪他，以前首長們都是提前到場，等營長發言完後，才能開始動筷子。

“不用等了，可以邊吃邊等。”

班長開口，臉上並沒有露出異常的表情，彷彿知道什麼情況。

“真的？”

說著，鄧華的筷子已經伸進小黃盆，頃刻，夾起一個鼓鼓的餃子，放進嘴巴，轉瞬“哈哈”的往外吹氣。

“燙，燙！”

鄧華齜牙咧嘴。

有班長的話，其他人的動作也不慢，頃刻，每人嘴裡都含着一個滾燙的餃子。

頃刻，緩過勁的鄧華看着還沒有動筷子的陳陸，賊兮兮道：“哈哈，怎麼，餃子不好吃嗎？”

聞言，班長史國也看過來。

算了，反正吃不死，蟲子都吃過了，還怕什麼……觸碰到班長平靜的眼神，陳超心中一凜，硬着頭皮拿起筷子，夾着一個餃子，就往嘴巴送。

慢慢地咬下去，嘴巴裡面頓時充斥着熟肉和蘑菇濃郁的香味。

嗯！味道挺不錯！

陳陸努力不回憶有關小黃盆的傳說。

就在這時，陳陸眼角的餘光落在小黃盆邊沿的一個缺口上，心中一凜，陡然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謹慎問道：“班副，你的小黃盆是不是也有一個缺口？”

陳超吞下嘴裡的餃子，一臉陶醉，搖頭道：“沒有，我們一班只有班長的小黃盆才有一個缺口……”

說著，他陡然停下來，目光緊緊地盯着小黃盆邊沿的一個小缺口。

很快，眾人都發現異常，現場轉瞬如死寂般寂靜。

“是誰拿班長的小黃盆裝餃子的？”

頃刻，王宇弱顯尖銳的聲音陡然響起。

“我自己拿的。”

史國銳利的眼神掃過眾人，淡然開口。

王宇等人紛紛躲閃班長的眼神，變得老實，不過從眾人古怪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大家的情緒並不平靜。

陳陸色變，回憶起剛才老兵們對班長小黃盆的描述，肚子一陣翻滾，含在嘴巴裡面的餃子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營長來了。”

就在這時，飯堂里突然傳來一個老兵的喊聲。

“都停下來。”

這時，史國也開口，語氣嚴肅。

王宇他們紛紛放下手裡的筷子，而陳陸無奈硬着頭皮吞下嘴裡的餃子，跟着眾人望向門口。幾個呼吸之間，門口出現幾道龍行虎步的身影。

其中三個連長陳陸見過，還有陳參謀長，在參謀長身後還有一個身穿二毛一的少校。

對方看起來，年紀不是很大，三十多歲，五官俊朗，眉心川字紋深刻，眼角淺淺的魚尾紋，共同沉澱出歲月的滄桑。

身上散發著一股久居高位的威嚴。

這應該就是偵查營的營長！

陳陸心中一動，旋即猜到對方的身份。

現場瞬間安靜下來，漸漸變得壓抑。

這時，少校走到最前面，嚴肅的臉上露出笑容，開口：“同志們，今天是元旦，大家輕鬆一些，今天沒有什麼領導。”

營長很親民啊……陳陸眼神底下閃過一抹疑惑，看向身邊的班副陳超。

陳超搖搖頭，也是一臉詫異的表情。

昔日元旦，營長都是早早就來，然後給大家總結一下近一年的表現，改表揚的表揚，改批評的批評，現在他也看不懂。

而看不懂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出聲。

果然，不只是他們，所有人雖然表情疑惑，不過都沒有人吭聲。

頓一下，看着還是一臉拘謹的眾人，營長接着笑道：“我們就是一個老大叔，跟着你們蹭點吃的。”

見營長說得隨意，此刻大家才呵呵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