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志看着女人期待的眼神，遲疑道：“我......我等會回家問問梅子啊，不過現在確實沒事幹，還得看明年。”
田志有心想幫他們，卻心有餘，力不足。
他恍然察覺出自己家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從來都是他去求人的，為了多賺幾分錢，不會說話的他也是硬着頭皮去小心翼翼的討好別人。
手指摸到了口袋裡的零嘴，田志思緒萬千。
但這些變化卻不是他自己帶來的。
屋外寒風呼嘯，白雪皚皚；屋裡的人圍在一起烤火，在昏暗的廚房裡說著各自的苦惱。
一塊竹片被放進了火堆里，燒得劈里啪啦作響。
田志聽到他們還在商議着明年該怎麼辦，他張了幾次嘴，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好像說什麼都不對，怕說錯話，怕讓人誤會自己是在炫耀；他又幫不上忙，這樣的氛圍里，連開個玩笑都顯得像是在挖苦，徹底融入不了他們的話題了。
田志自卑又敏感，有些討好型人格，他觀察着幾人的神色，一個個愁眉苦臉，吧嗒吧嗒的抽着煙，本來就狹小的空間里，煙霧繚繞，在火光下此起彼伏。
他沉默的聽着幾人對生活的抱怨，這也是他往年都會幹的事，現在聽起來，卻像是與他沒有了干係。
他這才真切的感受到，這種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日子，原來已經離開他一年了。
直到田雨過來叫他回家吃飯，他如夢初醒般站起來，掏出口袋裡的零嘴，給到王放軍手裡，田志憨笑道：“這是我家梅子給過年準備的東西，你們嘗嘗看，我就先回去了。”
田志走後，王放軍讓自己女人拿碟子來把東西裝着，自己先撕開一顆糖吃起來。
甜膩膩的。
但此時，王放軍很喜歡這樣的甜，像是能用這點甜沖淡掉生活里的苦一般。
他很久沒吃過糖了，並不是買不起這一兩毛錢的糖，只是沒習慣去吃這些東西，家裡沒那個條件經常買一些糖放着，最多是給孩子幾毛錢讓他們自己去買了吃，他自己是不會吃的。
右邊的男人嘴裡含着糖，說道：“他們家田園那悶不吭聲的樣，說她能找來活，我是不信的，他肯定瞞着我們沒講。”
“這也正常，哪個願意把賺錢的門路告訴別人的。不過他有句話應該是真的，這個錢不是他賺的，看他之前天天往地里跑就知道了。”
中間的人感嘆道：“他也就是娶了個好老婆，不然還不如我們。”
王放軍低着頭，不贊同道：“田志是個老實的，他不會在這上面說謊，你們沒怎麼見過田園，不了解正常，別看她不愛講話，心中卻是個有成算的。”
他老婆也笑了起來，打趣道：“人家小姑娘只是不愛跟你們這群大老爺們兒說話而已，你們還以為人家真是個蠢的啊？”
————田志到家的時候，看到李梅正坐在火坑邊上炒菜，一邊吩咐着田靜把東西擺好。田靜端了熱好的蘿卜湯放桌上，擺放碗筷；田園在台階上洗蔥，田雨端着菜籃子等着她。
還是自家舒坦，田志搬了椅子坐過去，和李梅說了王放軍老婆的事。
李梅詫異道：“小萍也想要做衣服？她不是不愛做衣服的嗎，她家裡的縫紉機都生灰了，連個襪子都懶得補，直接破破爛爛的穿着，她也不嫌硌得慌。”
她把菜盛出來，田志伸手接過端到桌上放好，隨口說道：“自從村裡不能辦磚，很多人都沒有了收入來源，想去外面打工。放軍身體不好，怕是去不了，小萍也不想他出去吧，所以才想讓我問問你。”
田園進屋就聽到了田志的話，她把洗好的菜遞給李梅，讓田雨搬了條板凳來，圍着火坑坐下。
李梅皺着眉，一邊炒菜，一邊說道：“不是我說，小萍做衣服我還真不放心，何況現在也沒衣服可做呢。”
田志沒再說話，李梅會拒絕也在他意料之中。
大人在說正事，三姐妹都是不會插嘴的，只靜靜的烤着火，等着最後一道菜出爐，這是她們從小養成的習慣。
直到吃飯的時候，田志吃着桌上的菜，滿足的嘆息道：“一想到放軍以前經常幫我們家，我現在過得好了，卻幫不上他，心裡就有些過意不去。”
李梅翻了個白眼，一點本事沒有還想幫別人，吃飽了撐的。
心裡這樣想，李梅卻也沒反駁他。王放軍家和他們家離得近，就在田大富家旁邊，田志以前被田大富欺負，王放軍看到都會出來說公道話；剛分家的時候，田志家蓋房子缺少木頭，去田大富家借，最後卻遭來一頓罵，還是王放軍把自家的木頭借給他的。
“讓小萍做衣服確實不行，畢竟這是給人家方老闆的貨，我也不好濫竽充數。”
李梅猶豫道：“他們要是想借幾百塊應下急，那還是可以的。”
看兩人這樣為難，田園開口道：“放軍叔不是做飯做得好吃嗎？他沒考慮用這個賺錢？”
夫妻兩瞬間看向田園，田志疑惑道：“做飯怎麼賺錢？難道你說去鎮上開飯店？”
李梅搖頭：“這肯定不行，沒點本錢誰敢輕易去開店噢。”
田靜聽到開店，高興地說道：“媽，要不等以後我們賺錢了，也去鎮上開個服裝店，自己賣衣服吧？”
“開什麼店，你知道開店要多少錢嗎就開店，才賺了幾塊錢啊你就想開店......”
一說到要花錢的事，李梅總能說個沒完沒了，田靜趕緊閉上了嘴，自己老媽這張嘴她是招惹不起的。
飯後，田園對田志說道：“村裡每次辦喜事，放軍叔和連叔是輪流被請去做主廚的，他就做這個就好了，和那些搞樂隊的一樣，做得好了，可以去附近各個村裡做的嘛。”
後來的王放軍確實是把這發展成了自己的事業，還組了廚師隊，包了好多個村的業務，不過那是好幾年之後的事了。
田志還是不懂，他覺得田園說得太輕鬆了，一點也不靠譜的樣子，可他又沒有更好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