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是來了。

羅恩不是沒有預料到眼下這種情況，畢竟加蘭可是活了數千年的老怪物，想要在他面前賣弄這些小伎倆，幾乎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唯一沒有預料到的是，加蘭會這麼直接了當的問他。

房間裡很安靜。

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既然對方都直接攤牌了，羅恩也沒打算再隱藏什麼，他只是笑了笑：“如果我說…是呢？”

倒不是羅恩託大，而是他很確信加蘭的性格，這位老管家對於弗基哈爾家族的忠誠，已經凌駕於哈孔之上。

如今沒有得力助手的情況下，他必須尋找有力的支持者，而比起居心叵測的文嘉莫，以及還在觀望的其他吸血鬼來說，只有加蘭最適合成為候選者。

加蘭一怔，他顯然也沒想到羅恩會如此大大方方的承認。

“你…”

加蘭用右手指著羅恩，用不可置信地語氣問道：“你為什麼這樣做？”

倒不是加蘭有多麼忠誠於哈孔，他只是想不通…

在這位老管家看來，哈孔雖然很多做法有些離譜，甚至作為一名吸血鬼來說都是很糟糕的，但對於羅恩，哈孔卻沒有虧待過，至少在物質方面是這樣。

羅恩和其它族人不一樣。

他不喜歡喝人血、吃人肉，也不喜歡聚會，比起一名出色的家族繼承者，羅恩更像是遊手好閒的二世祖。

這一點，哈孔雖然心裡不爽，但也沒有多說什麼，依然把羅恩養在城堡裡，好吃好喝供著。

加蘭相信，對於無慾無求的羅恩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但他不明白，不明白羅恩為什麼會放棄這樣的生活，還做出這樣…叛逆的事情。

誠然，如果換做曾經的羅恩自然不會，哪怕是哈孔最終被龍裔和黎明守衛殺死，羅恩依舊只會心甘情願的苟活在天際省。

但加蘭不知道的是，現在的羅恩是一名穿越者，而他的目標絕不僅僅是苟活。

況且，以他吸血鬼領主子裔的身份，失去了哈孔和弗基哈爾家族的庇護，迎接他的只會是死亡。

良久之後，羅恩才淡淡一笑：“如果我說，是為了整個弗基哈爾家族…你信嗎？”

為了家族，把族長兼自己的父親殺掉？

這是什麼說法？

哪怕是加蘭這種上了年紀的老怪物，也理不清其中的關聯。見加蘭滿臉疑惑，羅恩沒有直接明說，而是反問了一個問題：“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任由我父親這樣鬧下去，我們一族最終的結果會是什麼？”

這個問題讓加蘭愣住了。

因為他很清楚，雖然他們的勢力和眼線佈滿了整個天際省，但這比起根深蒂固的帝國來說，都只不過是滄海一粟，甚至哪怕和遠在風盔城的那個叛軍頭子比起來，他們的力量也還是太弱小了。

哈孔大人的理想很遠大…

但他行事乖張，目光短淺，這一點加蘭是非常清楚的。

只不過作為城堡管家，有些事他並不想多嘴，哈孔怎麼安排，他照做就是了，這才是一個合格的僕人應該遵從的法則。

但與此同時加蘭心底更加明白，以哈孔大人生前的做法，別說是領導族人們占城為王，割據一方，哪怕是黎明守衛這一關都很難跨過去。

“那…你也不應該殺了他。”加蘭的語氣有些乾澀。

“沒辦法。”

羅恩轉頭看了加蘭一眼，雲淡風輕地道：“他已經徹底瘋了，為了那個所謂的預言，況且我想再問你，哪怕我父親真的成功了，我們勢如破竹，擴張領土，難道能將天際省，乃至整個泰姆瑞爾大陸的人都變成吸血鬼，變成我們的奴僕嗎？”

“不，根本不需要等到那個時候，因為在此之前，各地領主、各種族只會團結在一起來對抗我們。因為在他們的觀念中我們是邪惡的，只有英雄才會去對抗邪惡，而他們是為了正義而戰，光是拉起這杆大旗就能得到大陸上幾乎所有勢力的響應，而我們…只會陷入孤立無援的窘境。”

“退一萬步講，哪怕我父親真的成功了，後續呢？以暴力和壓迫來統治這片土地嗎？且不說我們族群本就是一群嗜血如命、生性散漫卻又野心勃勃的傢伙，分化內鬥只是遲早的事。就單說王國治理方面，以我父親目中無人的性格，當個領主尚且勉強合格，但一國之主？恐怕他只會將凡人當作寵物、奴隸、食物，而沒有任何其他價值。”

“到那時候，無論是在明處還是暗處，反抗和鬥爭將會無處不在，縱使我們有再多的精力也沒辦法耗在這上面，可以說我父親的做法從根本上就是錯誤的，無論哪條路，通向的地方都註定只有失敗。”

“他的下場只有死，區別不過是死在我手裡，還是死在其他人手裡罷了。”

一口氣說了許多，口乾舌燥的羅恩將擺在桌面上的一杯猩紅色液體拿起來一飲而盡，也不管是羊血牛血還是人血了。

他這一席話準確來說是真假參半。

作為一名實打實的穿越者，羅恩對所謂的“弗基哈爾家族榮譽”並不感冒，他想要的只有自由，只不過哈孔的死，對於他的目的和家族發展都更好。

雙贏而已！

加蘭失神的樣子被羅恩盡收眼底，他心底鬆了口氣…看樣子他已經說動對方了。

羅恩猜測的沒錯，加蘭此刻內心完全動搖了。

他就這樣怔怔地看著羅恩，就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那麼…”

好半天，這位老管家才勉強從喉嚨裡擠出一句話：“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