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惡貫滿盈，陰狠毒辣，雙手沾滿鮮血，卻又讓人恨不起來。

老劉：「所以，‘滿坨"是趙長安孩子的小名？你通過跑腿小哥向趙長安傳達這兩個字，就是想讓他知道孩子的生命受到了威脅，但他怎麼知道你的意圖是讓他殺了謝影？」

尹建成：「我知道‘滿坨"是誰，也知道‘滿坨"在哪裡，但我卻一直都只纏著他們娘倆，並沒有痛下殺手，也沒有去向‘滿坨"下手，趙長安將這些都聯繫起來會怎麼想？」

「很顯然，我的意圖就是要他們娘倆的命，但我自己不想動手，所以向他們提起‘滿坨"，就是以此為要挾讓他們自相殘殺。趙長安是個聰明人，和他打了很長時間的交道，算是有些默契，他或多或少能猜到我的想法……」

「即便他一時半會兒猜不到也沒關係，我大可另想辦法，我反正有的是時間和耐心。」

接著，尹建成又看著李竹道，話鋒一轉：「‘滿坨"不僅是趙長安孩子的小名，也是你的小名，謝影在‘拐賣村"時一直稱呼你為‘滿坨"，後來趙長安有了孩子，她就將這個孩子也稱為‘滿坨"……」

「趙長安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也知道謝影的後半輩子都在圍著你轉，所以‘滿坨"二字，不僅只意味著他的孩子……」

李竹道突然正眼看著尹建成：「跑腿小哥是個大嗓門，這一點應該不在你的意料之中。他站在門口朝屋裡喊‘滿坨"時，謝影肯定也聽得一清二楚，所以，我認為謝影很可能是自殺，但在自殺後，趙長安將其碎屍，還將她的面貌和一切個人信息毀去，這一點很讓人費解。」

李竹道的眼神空空蕩蕩，毫無光彩，說話的聲音也低若蚊蠅，這讓小吳有了一些極為不祥的預感。

尹建成沉默片刻，忽地哈哈大笑：

「謝影在養豬場看了硬盤裡的視頻後，就一直瘋瘋癲癲，說自己對不起你，沒臉見人，更沒臉見你，就算死了都沒臉去見閻王，還說要敲骨碎肉才能償還自己這一生的罪孽……她很可能的確是自殺，也認為自己死了以後都沒臉見鬼，更沒臉在這個世上留下任何痕跡，所以在自殺之前要求趙長安這樣幹……」

老劉：「趙長安也的確是個大孝子，要他動手殺掉謝影，他是萬萬幹不出來的，謝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自己動手，一了百了。」

「按照謝影的遺願完成這些後，趙長安又故意在微信群裡聲稱自己殺了‘女友"，一方面是要通過無處不在的網絡向你傳達他已經按照你的意思幹了，另一方面是以‘女友"掩蓋謝影的真實身份……這樣才能真正做到抹除謝影在這世界上存在過的一切痕跡，至少當時的趙長安是這樣認為。」

歐陽也補充道：「趙長安將碎屍扔在警方腳底下，故意挑釁警方，就是要引起警方足夠重視，因為他也沒法確定自己‘按照"你的想法幹了以後，你會不會‘如約"放過‘滿坨"。畢竟，這僅是你們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所達成的結果。」

「所以，警方足夠重視有了全力調查後，或許能為‘滿坨"提供保護……但警方的全力介入，又沒法保證謝影的個人情況不被挖出來，所謂的不讓她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跡，也就會成為一句空話……但趙長安也管不了這麼多了，顧頭不顧腚，世事兩難全，他只能儘自己的努力，把事情做到這一步，其他的就交給天意。」.Ь.

李竹道將空蕩蕩的眼神又轉移到尹建成的臉上：「如果趙長安沒有猜到你的意圖，或者跑腿小哥不是個大嗓門，謝影沒有聽到‘滿坨

"這兩個字，趙長安又不願意按照你的意思幹，你會不會選擇先幹掉我來進一步逼迫趙長安？小晨還只有幾歲，我認為你下不去手……」

「我不一樣，嚴格來說，我和謝影、趙長安、趙長康都是一家人，你既然想要幹掉趙長康一家，沒道理不把我也算進去？娜娜的悲劇也和我脫不了關係。在你心裡，有沒有想過把我也幹掉？」

眾人啞口無言。尹建成嘴角微顫，閉目不語。

李竹道忽然起身，遠離眾人，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星光燈火，近乎夢囈般喃喃自語，自問自答：

「你們想要什麼？」

「人都是缺什麼就想要什麼？有想要的，才會活下來。」

「我的記憶是從福利院開始，我以為那就是我的家，但是當我慢慢長大，我才知道我的家和別人不一樣，我的家人也和別人的不一樣，所以我一直都想有自己的家和家人，就像別人一樣。」

「結了婚以後，我有了家，娜娜就是我的家人，你也是我的家人。」

「但人都是貪心的，我又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甚至想著只要能和他們見一面都是好的……除了父母，我是不是還會有兄弟姐妹，如果有，他們又是怎樣的人？」

「娜娜沒了之後，我唯一的念想就是找出真相，或者說找出殺害她的人……也奢望過能遇到自己的家人。」

「但是我現在，不知道自己還想要什麼……」

屋裡死一般的寂靜。

李竹道突然轉身，掏槍，將槍口指向尹建成：「你應該把我也幹掉……」

眾人大驚失色。小王、歐陽和彭傑迅速撲向尹建成，老劉和小吳則撲向李竹道，試圖搶奪他手裡的槍。

李竹道咧嘴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槍口抵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砰！」

槍聲響起，整個世界似乎停止運轉，徹底歸於平靜……

一個月後，小吳辭職。

尹建成將趙長康的硬盤和日記本都轉交給警方。

趙長康的日記本堪稱為「惡魔筆記」，小王等人強忍著噁心和嘔吐，才一口氣將這本日記本讀完。

日記記載，王元鵝是被趙長康所害。趙長康相繼報復殺害了侵害自己的女性後，繼而又想報復王元鵝等人。王元鵝當時是家喻戶曉的「抗艾鬥士」，趙長康撕去自己在姓名上的偽裝，喬裝成臨終關懷組織的志願者接近王元鵝……

趙長康也不知道，當時想要殺了王元鵝的，除了他之外，居然還有一個王幹山。王幹山只當是自己成功「誅心殺人」，造成了王元鵝的自殺，甚至為此「沾沾自喜」，卻不曾想過王元鵝的死從頭到尾居然都是出自趙長康的謀劃：他將王元鵝的死偽裝成「自殺」。

但在殺了王元鵝之後，趙長康卻發現自己並不快樂，或者說並未從殺害趙長康當中獲得什麼快感，對於繼續報復文韜等人也就興趣全無。他真正的快樂和快感只來源於對女性屍體的褻瀆。

因此，小王和彭傑並未再去找文韜。文韜等人當天侵害趙長康時，並未發生特殊狀況。趙長康殺了王元鵝，卻並未殺害文韜等人，在趙長康的這一段記錄中找到了答案。文韜故弄玄虛，騙了小王和彭傑。

對於自己曾在博南大學後山目睹劉靜和劉招娣兩姐弟失手殺了周小璐，趙長康也一清二楚地記在了日記本里。

不出警方所料，待劉家兩姐弟倉皇逃離現場後，趙長康接近了周小璐的屍體。他的本意是想去看看周小璐到底怎樣了。

但在一片漆黑，四下無人的環境裡，面對著一具香消玉殞的屍體，趙長康卻突然發現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來了性.欲，並且來勢洶湧，不可抵擋

……

在楊峰對趙長康的例行談話中，趙長康藉助自己「內向、膽小懦弱」的標籤，向楊峰撒了謊，並且成功矇混過關。周小璐遇害當天，趙長康在網吧玩遊戲時，的確以自己的會員號登錄電腦，但是中途外出買水，看見周小璐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往後山上走，當時天色已晚，趙長康出於對暗戀對象的擔心，便一路尾隨……

除此之外，對於自己在殯儀館和火葬場的種種行為，趙長康也有事無鉅細的記錄：

劉某某，大學生，21歲，心臟病死的，她的膜是篩型的，這種我還是第一次見……在推她肚子的時候，拉出來一泡屎，裡面全身火龍果籽，那就一個臭……我只能給她清洗乾淨，把油灌進她的下身……

張某某，銀行職員，送來的時候還穿著銀行的工作服和黑***……從此以後，我愛上了黑絲和高跟鞋……

尹建成被捕的三年後。

小王陪同家人去了一座寺廟燒香。

青煙嫋嫋的寺廟，人來人往的香客，讓小王頗為不適。他穿過一道道紅牆，來到一座禪院。青石小路上，蒼松翠竹掩映著僧人的身影。

陽光透過菩提樹葉撒在金色的佛像上，形成一片溫暖的光暉。

一名面容清秀的年輕女尼自佛堂裡走出，與站在佛堂下的小王四目相對，女尼先是一愣，繼而雙手合十，嫣然一笑：「施主，別來無恙……」

小王渾身巨顫，淚珠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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