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航出去將黃絮喊了進來,輕聲安慰對方不要緊張,實事求是的把情況說清楚就好了,其他事情完全不需要擔心,今天主要還是討論案情的,不會有誰來故意為難她。
黃絮十分坦然地走到會場中間,臉上露出笑容,沒有刻意迴避在場所有人的眼神。
“各位領導好,我就是黃絮。”
真正發自內心的笑容能夠暖人心房,帶來積極的影響,在場的人對她的態度十分滿意,除了被她拖累不輕的郭鵬依舊臉色不太自然外,其他人則都表現出了自己的善意,表情相當的溫和。
馬文通輕聲說道:“黃絮小姐,整個案件因你而起,或者說因為發生在邱正南身上的意外而起的,你們倆賴以生存的能力是盜竊,我查過最早的一次記錄是在你十幾歲的時候對不對。”
黃絮回應道:“是十三歲的時候。”
馬文通問道:“你們為什麼要走上這條路呢,別說是生存不下去了,咱們國家有福利機構,哪怕你不願意工作,身上一分錢沒有,不用去相關單位,只要在街道辦申請一下,相關的人也會給你們提供一口吃的,也別說你們找不到工作,只要你們有需要,政府和一些民間組織也會開展針對你們這類人群的福利和就業培訓項目,以幫助你們重新融入社會並找到工作,這些都是最基本的,如果只是為了生存地而去盜竊的話在場的人恐怕沒有一個會相信的。”
黃絮回答道:“我和小南都是孤兒,從小就沒有父母的關愛,生活在貧困和孤獨中,很多同齡的小孩兒都被別人選中帶回家裡撫養了,我因為是女孩子所以願意把我領走的人幾乎沒有,小南為了我拒絕了好幾次被領養的機會,他明白如果自己走了那麼我一定會活不下去,在這樣的環境中,我們逐漸對生活產生了厭倦,對未來失去了信心,直到我們在十三歲那年得罪了院長,在孤兒院再也待不下去了,於是就偷偷跑了出去,到外面沒有吃的喝的,也是我們第一次進行盜竊,當然因為手腳不利索當場就被抓住了,後來我們遇到了一個姓得李的老人家,他教會了我們如何在社會上生存以及盜竊技巧,只不過他帶著我們乾的第一票就失手了,人直接從樓上掉了下來摔死了,之後我和小南就定了一個規矩,那就是各偷各的,絕不合夥兒行動,慢慢長大我們倆也被警察抓了好幾次,至於為什麼不肯放棄,可能是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吧,盜竊好歹也算是一技之長吧,你說的那些向別人討要食物這樣的事情我幹不來,小南也幹不來,我們也是有尊嚴的。”
一個女賊竟然和一群警察談論做小偷的尊嚴,這實在是有些過於魔幻了。
“簡直荒謬至極,把一個違法行為說得如此冠名堂皇,不思進取想要不勞而獲,這就是你們的真實想法,還敢大言不慚地說你們有尊嚴,那些被你們盜竊的家庭他們的尊嚴又怎麼獲得,誰又能給他們公平公正,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我都替你們感到羞愧,要我說全天下的小偷死乾淨了也沒關係。”
說話之人臉部線條分明,顴骨高聳,說話時給人的感覺不怒自威,其身份則是市刑偵支隊一大隊長褚旭晟,一大隊也被稱為反扒大隊,基本上都是便衣警察,一年365天都在和小偷扒手打交道,窮兇極惡的小偷他也見多了,像黃絮這樣和他談論所謂小偷尊嚴的還是第一個,即使脾氣再好此時也忍不住出聲反駁起來。
馬文通沉聲說道:“褚旭晟同志,請注意你的言辭,什麼叫做全天下的小偷死乾淨都沒關係,這是你該說的話嘛,不要把個人情緒帶入到工作中來嘛。”
褚旭晟起身說道:“對不起局長,我把最後一句話收回,可她所說的內容真的太令人氣憤了。”
馬文通說道:“你先坐下吧。”
褚旭晟點點頭,隨即重新坐了下來,只是看向黃絮的眼神變得相當不友善。
蕭芸輕聲向張航問道:“怎麼看起來這位同志好像對小偷有很大成見似的。”
張航小聲回應道:“我也是聽說啊,褚大隊的父親就是因為攔截偷狗的賊,然後被對方開車把腿撞折的,因此他對小偷的態度是零容忍,以前在他手底下的輔警有幾個對小偷下手特別狠,都被他暗中給保了下來,每個人對小偷的看法不同,要不然也不可能把他調到那個位置上去啊。”
蕭芸嗯了一聲,心中不由得對這位褚大隊產生了幾分好奇。
隨後黃絮又講述了邱正南出事之前的經歷,這些之前和蕭芸已經說過了,她沒有任何隱瞞,將邊福秋也點了出來,蕭芸敏銳地觀察到在提起邊福秋這個名字的時有個人臉上露出了些許不自然的表情,看對方下面的職屬寫的是宣傳科長,這可是一個極有分量的職位啊,一般情況下宣傳科長比一個區的分局長說話更有分量,上升的空間更大,能坐上這個職位的都不是一般人。
黃絮講述結束,馬文通便客氣地將她請了出去。
接著,馬文通開口說道:“邱正南發生意外是因為有人對他偷到的老年代步車動了手腳,在我們同志的追捕下車輛逐漸失控最後掉進了河裡,郭鵬同志說案子一直都是由張航同志和蕭芸同志進行跟進的,目前調查進展到哪一步了呢?”
張航起身說道:“我們查到邱正南盜竊的那倆老年代步車實際歸屬人是王康,對方將其賣給了別人,目前只知道那個買家住在金鵬廣場一帶,本來今天早上就要帶著王康去認人的,因為昨晚突發的意外爆炸就給耽誤了。”
馬文通點點頭,接著問道:“你再說說昨晚的爆炸是怎麼發生的。”
張航看向蕭芸說道:“這個就得由蕭芸同志來解釋了。”
蕭芸也不墨跡,直接起身說道:“事情是這樣的,昨天我們在邱正南的出租屋遇見了他的女朋友,這個女人叫呂閔婕,對方提出想去見一見已經是植物人的邱正南,本來就屬於人之常情所以我們也沒有懷疑,就同意了讓黃絮帶著她去探望,誰知道黃絮回來告訴我呂閔婕有一些異常行為,這引起了我的警覺。”
褚旭晟忽然說道:“能不能說具體些,她看望自己的男朋友怎麼就行為異常了呢。”
蕭芸淡淡說道:“她堅持要擦拭邱正南的身體,因為護理小姐說邱正南當天已經洗過澡了,所以用不著她這樣做,但是她卻一再堅持,最終還是同意了讓她擦拭身體,緊接著她又問起邱正南發生意外後住在什麼地方,這麼一來意圖已經非常明顯了,我認為她是想在邱正南身上找到什麼東西,而之後便提前趕到了邱正南居住過的小平房,到了後半夜她果然來了而且還帶著同伴,從二人的專業手法來判斷,她也進行過盜竊技巧的訓練,而教導她技巧的則是邱正南。”
張航補充道:“昨天凌晨一點多,黃絮給我來了電話,說是發現了呂閔婕在小平房裡被人殺了,那時蕭芸正在追趕殺害她的男子,之後蕭芸給我來了電話請求支援,我便聯繫了兩名騎警去幫忙自己則趕往小平房查看情況。”
蕭芸接口道:“在我們的追擊下,到了幸福花園附近男子的車忽然停下,有可能是沒油或者出了故障,而後被兩名騎警追上,因為他挾持了一名路人作為人質,我們都不敢離得太近,當時男子情緒非常激動,說話前言不搭後語,手機炸彈被他拿了出來,剛剛開機就收到了一條手機卡被激活的短信,沒有給他觸發式引爆反悔的時間。”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根據我的經驗判斷,這個炸彈的爆炸方式是觸發式引爆,有人事先在手機內部安置了一個特殊裝置,當收到事先設定的觸發信號,比如短信、電話或是某種特定的指令,裝置會被激活,進而觸發引爆機制,而且他的手機是第一次使用,也就是說只要開機就會引爆,另外根據爆炸的結果來看,這個炸彈應該是使用了一種高能量的化學物質作為燃料,它具有極高的爆燃性,使得裝置在爆炸時產生劇烈的衝擊力和熱能釋放,受害者幾乎沒有感受到痛苦,在引爆的一瞬間就被瞬間釋放的強熱能給燒死了,爆炸的威力則還在其次。”
馬文通皺眉說道:“一個必然會引爆的炸彈,他是打算進行自殺式襲擊嗎?”
蕭芸搖頭說道:“不太可能,當時男子的情緒雖然很不穩定,但是從他的話語中不難推測出他目前運氣似乎極好,把自己看作成了所謂的天選之人,而且相信子彈不會打在他的身上,沒有極大的自信是無法說出這種話來的。”
褚旭晟神色一動,輕聲說道:“如果他真的這麼自信,那麼有沒有一種可能,他相信炸彈爆炸了也不會炸到自己呢。”
蕭芸搖頭說道:“我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這種可能性幾乎不存在,在手機開機之時忽然接收到短信是他沒有想到的,更何況他說子彈打不到他,並不是他相信自己是不死之身,爆炸那麼大的威力怎麼可能躲得過去,要不然他當時應該說我是無敵之人、不死之身等等,事實也證明了他不是天選之人,而是被某個人選中的倒黴鬼。”
馬文通沉吟道:“目前男子的身份查到了嗎?”
張航說道:“由於屍體損壞嚴重,包括錢包在內的個人物品也被高溫焚燒一空,我們只好採集了他的牙齒樣本,並與可能的數據庫進行比對,只能慢慢等結果了。”
馬文通問道:“另一死者呂閔婕是什麼情況。”
張航說道:“呂閔婕上班的地方是清潔公司,一共有七個工人,她算是個小領導吧,工作輕鬆只是工資不算高,一個月大概能拿到三千塊左右的工資,另外她沒有犯罪記錄,昨天晚上她忽然展現的盜竊技巧的確很令人疑惑,我感覺有可能是邱正南無聊的時候教會她的,另外我們在她的手機裡發現了邱正南被擦拭身體的照片,這一點也非常古怪,好像她特意為邱正南擦拭身體,就只是為了得到那一張照片,至於她是不是找東西和同行的男子是什麼關係,這一切都需要慢慢調查清楚了。”
蕭芸可不相信呂閔婕只是無聊的時候才學的,兩個人如果沒有共同愛好怎麼可能走在一起呢,恐怕那個所謂的救命之恩也是她自己現編出來的,不過現在人已經死了也沒有辦法證明她以前是否參與過盜竊行為,就算是邱正南日後有一天清醒過來,為了自己女朋友的名譽也是會選擇隱瞞的吧。
真要是自己猜測的那樣,邱正南、呂閔婕包括昨晚被炸死的男子都是小偷的話,那麼情況就很顯然易見了,是有個人專門面對小偷這個群體下黑手。
在日常生活中,幾乎每個人都經歷過丟失東西的情況,無論是因為自己疏忽大意還是因為別人的偷竊行為,這種失去物品的經歷常常會讓人憤怒和沮喪。小偷作為犯罪行為的一種,受到了普羅大眾的普遍憎恨,而另一方面,頻頻發生的小偷案件被媒體廣泛報道,引發了公眾廣泛關注,這些報道通常會突出小偷對受害者造成的傷害和社會影響,在娛樂至死的今時今日,甚至出現了一部分人因為盜竊的違法行為被媒體披露後爆紅,從而為自己帶來收益,當網紅開跑車甚至住上豪宅都已不再是夢想。
這個就叫做現實與魔幻並存,當個人情緒被某種割裂感徹底撕碎的時候,有可能就會誕生出這麼一個怪物出來,或許是哪個小偷有仇從而激起了內心的仇恨,從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