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贪婪》 南别

金絲好像沒聽到一樣,伸手還是要打自己,這個動作進行了一半兒,他的嘴裡忽然發出了嬰兒般的嗚咽聲,一邊叫喚,一邊繞著屋子裡轉圈,上躥下跳,他的身形和曲魚耗正相反,此時看來卻是特別像一隻猴子。

尤吉祥實在是看不下去,大聲喊道:“金絲你這像什麼話,你還是我們鐵蒼監獄的獄警,你不是一個瘋子,給我停下啊。”

謝天辰擺了擺手,淡淡說道:“不要管他,我說過了可以陪他們一起耗下去。”

你想耗下去,我可不想,今天已經夠麻煩的了,難道還要讓我陪一個瘋子玩一宿?

尤吉祥眼神變得陰狠起來,快步走到金絲身前,對著他的臉就是一拳,他下手特別黑,可比金絲自己打自己要狠得多,一拳下去直接就把金絲給撂翻在地,而金絲口中嬰兒般的詭異叫聲也變成了淒厲的痛呼。

尤吉祥伸手揪住他的頭髮,惡狠狠地說道:“你們哥倆兒挺會玩呀,一個裝啞巴不說話,你是要裝瘋還是怎麼的,今天你拜託我的時候是怎麼說的,你這個就叫做關心朋友?”

金絲還是怕疼的,被他一打頓時老實不少,哭喪著臉道:“尤科長,我錯了你別打我,我不裝瘋了。”

尤吉祥感覺是既好笑又好氣,他們倆一個比一個人才,怪不得能混在一起做朋友。

“廢話少說,到底是誰讓你乾的。”

“是後勤處主任顧海平。”

“顧主任會

和一個犯人過不去?他為什麼要這麼幹,你是不是在撒謊!”

“我沒騙你,真的是顧海平。”金絲回答道,“他是監獄領導,讓我做點事兒我怎麼敢問那麼多呀,反正我都告訴你們了,你們去找他啊。”

尤吉祥鬆開手站了起來,對著謝道:“顧主任目前到市裡採購物資去了,還要過些天才能回來。”

羅夏眯著眼睛問道:“這位顧主任什麼時候去的,主要採購些什麼?”

尤吉祥回答道:“就是8月29號,你們到監獄調查的前一天,要採購的東西挺多的,除了食物水果之外,還有清潔劑、掃帚、拖把等清潔用品,要不要現在就聯繫他啊。”

羅夏聞言冷笑道:“能聯繫得上嗎?偏偏在這個時候跑去採購物資,他一定是跑得了,採購物資需要監獄長審核批准的,這件事宋毅然也跑不了。”

尤吉祥說道:“你這話就不對了,監獄長是對監獄內的物資採購具有決策權和管理責任,但他主要還是負責監管監獄的運營並確保安全,顧主任也有決策權利,他可以繞過監獄長這層關係的。”

謝天辰淡淡說道:“那麼宋毅然總歸是有知情權的吧,現在是特殊時期,他更應該提高警惕。”

尤吉祥反駁道:“不對吧,我怎麼覺得你們有意把老宋和顧海平聯繫在一起呢,是顧海平的問題就不要牽扯到別人身上,老宋頂多是監管不力,再者說

了金絲的話也不能全信,你們未經任何調查先下了結論,這怎麼能讓人信服呢。”

謝天辰淡淡說道:“是不是一查就知道了。”

尤吉祥臉色有些難看,宋毅然想躲看來是沒法享受清閒了,當時顧海平去收購物資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雖然在那個節骨眼上顯得不怎麼正常,不過誰又能想到他有問題呢。

他感覺到宋毅然可能會落一個檢查不到位的錯誤批評,他只要一直裝病,應該也不會遇到太大的麻煩。

而顧海平如果跑了,那就等於是把他的罪名給落實了,連調查的時間都給省了。

等到謝天辰等人離開,金絲心虛地走到他的面前,小聲說道:“尤科長,你說我會不會坐牢啊?”

尤吉祥冷笑一聲,淡淡說道:“怎麼現在知道怕了啊,你當時答應顧海平的時候膽子好大啊,你來入職的第一天我是怎麼跟你說的,身為獄警必須對自己的行為和言行負責,維護監獄的良好形象,如果上級領導提出了不合理的要求,你拒絕的同時,還可以向上級舉報,這些你都忘了嗎?”

金絲委屈地說道:“可實際操作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啊,如果監獄長讓你幹什麼你能拒絕嗎?”

尤吉祥眯著眼睛說道:“呵呵,你算是問著了,監獄長不會這麼傻,他要是看哪個犯人不順眼,絕不會找獄警去給他幹髒活的,具體要怎麼處理你我說的不算,你先停職吧,

給我老實的宿舍裡待著,千萬別想著跑。”

金絲嘆息道:“我又能跑到哪裡去呢,這個該死的顧海平可把我給害慘了。”

尤吉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害他來他害你,受傷的永遠都是最老實的那個啊。

一天後查明顧海平確實已經跑了,他走得很匆忙,家人都留在了國內,自己一個人跑到了國外,恐怕是很難再回來了,但是他的問題還得繼續查,以前有沒有類似的事情,犯人越獄到底和他有沒有關係,都是需要查清楚的。

而宋毅然那邊也沒躲得了,謝天辰聯繫了當地警方先把他給控制住了,不過他卻一口否認了所有和顧海平有關的事情,目前還在調查中。

監獄其他人對顧海平逃走這件事都感到十分震驚,他們不敢相信平時挺好的人會幹犯法的事情,大家對他的評價基本都是好評居多,認為他做事努力勤懇,而且他主要管理後勤,為犯人提供各種福利保障,平時不會和犯人有直接接觸,基本排除了他和林天風有矛盾的說法,只能暫且推論是丁雯雯託了關係讓他去整的林天風。

會議室裡,大屏幕正在播放著一段關於顧海平的視頻。

這個視頻是幾年冬天前拍的,當時有個犯人的腳凍腫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大男人罕見地流出眼淚,顧海平摸了摸他的眼淚,那是溫熱的,隨即他彎下腰,準備了好幾雙大號鞋子,因為腳腫得厲害,這

鞋子換上去總不合腳,後腳跟不合時宜地往外露著,顧海平跟著也流出淚來,直接把對方的腳摟在了懷裡取暖。

看到這一幕,如果是不知道顧海平幹了壞事,恐怕還真的會被他悲天憫人的表情給騙了。

謝天辰看向周智賢,輕聲問道:“像這樣的宣傳視頻你們拍了幾條?”

周智賢皺眉說道:“我知道你們看到這個都覺得他很假,可這視頻中的顧海平確實沒有任何表演的成分,一切都是真心實意的,他是軍人退伍後轉到的監獄,他要應對的問題眾多,比如食物供應、醫療保健、設備維護等,非常得大家的信賴,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只能說不可思議。”

蕭芸手裡拿著一個報表,輕聲說道:“去年你們監獄新裝了四十七個路燈,每個路燈的報價是三萬千對吧,加上人工費一共花了一百五萬,而且這個項目也是由顧主任負責的。”

周智賢點頭說道:“沒錯,這件事我們都是知道的,路燈的價格沒有問題啊,價格雖然貴了些,但的確非常好用,看起來又美觀。”

蕭芸擺了擺手,說道:“我不是說路燈的質量不行,我專門找朋友估算了一下路燈的價格,先從路燈的控制器開始,它能根據環境的環境亮度以及時間實現自我調節,同時還能夠通過傳感器和網絡連接實現聯網控制,造價大約是四千元左右,水晶玻璃燈罩大約是二萬五千,鋁合

金支架五千,不鏽鋼螺絲一千,這還不算電源電纜、地基材料、鋪設材料、還有下面巨大的燈柱,你自己算一下,是不是一個路燈的成本價早就遠遠地超過三萬了。”

周智賢一愣,蕭芸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呢,實際材料比報上來的價格高,這能有什麼問題,總不能說他顧海平貪汙了吧。

周智賢問道:“你能不能說明白一些?”

蕭芸淡淡說道:“剛才我說的價格是最基礎的成本價,沒算加工費呢,真正把這樣的路燈建起來至少要五萬塊才不算賠本,也就是說你們的顧主任另外自己掏了五十萬建了這四十七個路燈。”

眾人聽完後都有些繃不住了,他們只聽過幹工程有吃回扣的,但主動貼錢乾的還是第一個。

周智賢遲疑了片刻,小聲說道:“這個只能去問監獄長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謝道:“現在不是你們監獄長知情與否的問題了,真正重要的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幹,那些路燈是不是有別的問題,我需要你找一些人手來幫忙排查每一個路燈。”

周智賢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忽然問道:“你不會懷疑顧海平和犯人越獄事件有關聯吧。”

羅夏出聲說道:“來的第一天我們就討論過了,他們越獄的開始就是把自己調到西區,兩者是有因果關係在的,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要先查出林天風被欺負針對的真相,現在已經知道了獄警曲魚

耗是具體實施計劃的人,而曲魚耗是被獄警金絲脅迫的,金絲則是收了顧海平的錢卻害怕承擔責任,問題的源頭就出在他那兒,不過他人跑了。”

陶淵開口問道:“路燈早就建好了,為什麼梁序一定要等到現在才跑呢?”

蕭芸笑著說道:“這個問題誰都沒有辦法回答,畢竟還沒有確定路燈是他們越獄的關鍵,我只是覺得路燈建得很可疑有違常理,所以就提了出來。”

謝天辰伸手敲了敲桌子,輕聲說道:“不管怎樣,咱們先把路燈的問題弄清楚吧,要不惜一切代價就算是拆了也無所謂,另外聯繫一下當時路燈的供應商,問清楚路燈到底花了多少錢。”

下午,華電公司發來了路燈的報價,每個路燈的價格是六萬,另外附說明,這種路燈實際是專門給公園裡專用的,觀賞價值大於實用價格,根本不適合放在監獄裡,當初來訂購路燈的時候他們實際上推薦的是價格五千左右的,是顧海平堅持意見,非要購買價格六萬的路燈,宋毅然並沒有參與進來,都是顧海平自己拿的主意。

一直到晚上,他們才完成了二十幾個路燈的檢查,剩下的只能明天繼續了。

房間裡,周智賢和尤吉祥相對而坐,中間桌子上擺著酒菜。

尤吉祥舉起酒杯,感嘆道:“事情的發展真是出人意料啊,他老顧竟然跑了,我記得老顧說過人生如同一幅畫卷,咱們是畫

筆,而積極向上則是咱們繪製出的色彩,監獄是咱們的家,現在他不要自己的家了,那個小家也不要了,他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呀,難道這傢伙就是所謂的大忠似奸?”

周智賢舉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輕聲說道:“管他是忠是奸,唉人已經跑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尤吉祥把酒一喝,然後憤怒地說道:“怎麼沒用,這老小子一直管著後勤,中間還不知道貪了多少,你可得和特案組的同志一起努力,把他給我扒乾淨了。”

周智賢放下酒杯,感嘆道:“你這麼想就錯了,我始終相信顧海平的為人,他處事是最公平的,人品方面沒得挑。”

“嘿嘿,我也願意相信他,不過事實擺在面前呀,他要是沒問題他跑什麼,還有你們今天的人好奇怪呀,怎麼跟那些路燈過不去了,要把它們拆了,那都是錢呀。”

“當然是路燈有問題。”

“老周,你可別蒙我,路燈能有什麼問題,難道是他老顧吃了回扣?”

周智賢擺了擺手,自顧自地喝了一杯,輕聲說道:“說出來怕你不信,去年裝路燈顧海平不但沒有拿一分錢好處,而且至少往裡面貼了五六十萬。”

“他瘋了?”尤吉祥難以置信地說道。

周智賢淡淡說道:“他瘋不瘋的我不清楚,我快被他給逼瘋了,那個叫蕭芸的非說路燈有問題,謝全拆了也要弄清楚情況,拆的都是錢呀,你

明天也派幾個人過來幫忙吧。”

尤吉祥擺了擺手,說道:“算了吧,你們的事情我不想摻和,就昨天和你喝了一次酒,他們盤問了我大半夜,跟審犯人似的,謝天辰確實是有夠腹黑的,不怕得罪人,今天拆路燈說明他有魄力,如果是我可下不了這麼大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