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吉祥哭著想了很久,人的一生很短暫,無論成功還是失敗與否,總要把該過去的關卡給過了,雖然現在他非常不想揭開這道傷疤,白天在顧海平的辦公室裡他已然是傷痕累累了,只等著最後被扒掉最後一層皮,而周智賢沒有多說什麼,靜靜地看著他哭,然後自己將酒菜一一擺在了桌上。
實際上週智賢並不是退伍後就到鐵蒼監獄工作的,之前還賣過保險,跑過業務,形形色色的人都見過,把自己變得圓滑通透,可也不再願意相信別人了,說來說去都是和利益有關。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拿到嘴巴慢慢喝了下去,心裡盤算著如果尤吉祥還是要哭,自己就陪著他了,讓他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裡哭去吧。
周智賢剛剛喝完一杯,尤吉祥像是借屍還魂般下了床,臉上淚水依然在,卻忽然拿起酒瓶子往嘴裡灌。
“你瘋了!”
周智賢一把將酒瓶從他手裡奪了過來,抱怨道:“是不是隻要受了委屈,作為你的朋友兼同事就活該被受罪啊,想說就給我坐著好好的,老子也是風裡闖過來的,不吃你這一套。”
尤吉祥的臉紅得發紫,又沉默半晌後道:“到底想讓我說什麼呢。”
周智賢冷著臉,給兩個人各自倒了一杯,說道:“從你的前女友說起,這件事直接關聯到黃善興的死,所以她的事情你得給我講明白了。”
尤吉祥擦了一下眼睛,用近乎平
靜的語氣道:“我的前女友叫盧曉眉,我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兩家離得近,感情也很不錯,年輕的我們喜歡旅行,走在路上,看遍世間美景,當時覺得幸福很簡單,有她在身邊吃飽好暖,人生就知足了,在旅行中我們經歷了許多人和事,有的感動有的憤怒,總歸是兩個人共同的美好,只可惜情投意合改變不了沒錢的事實,她家裡覺得我窮沒前途,愣生生將我倆給分開了,後來我到了這邊工作也結了婚,慢慢地把她拋在了腦後,直到今年六月份我在休假的時候碰到了她,你知道的,感情這東西是無法控制的,於是我們倆就開房了,接著她和我提起了黃善興的事情,我沒敢答應,事情基本就是這樣了。”
周智賢淡淡說道:“特案組的同志需要知道細節,你們遇到的時間,地點,當時都說了什麼,這些不能一概而過。”
尤吉祥皺眉說道:“重點是她已經死了,還追究這些有什麼意義啊。”
周智賢肯定地說道:“當然有意義,你覺得你們的相遇是個巧合?那些照片是怎麼來的?你想過沒有你的前女友可能是在利用你,這是敵人計劃中的一環,我不管你們之前的感情怎麼樣,你得給我明白一件事,她不是什麼白月光,而是要拉你下水的同謀,你覺得會有這麼巧嘛,剛剛和你見過面她就出了車禍,接著犯人越獄黃善興死了,
這難道不是針對你設置的陷阱嗎?”
尤吉祥有些驚訝地看著他,腦海裡湧起了許多回憶。
曾經那麼相愛的一對卻要被迫分開,如今卻要回來陷害自己,這真的地獄般的笑話啊。
他沉默片刻,緩緩講述了和盧曉眉相遇的全過程。
那天是星期四,孩子在學校上課,老婆在上班,他一個人跑網吧打了會兒遊戲,然後獨自到公園裡散步。
他看到遠處走來一位熟悉的身影,瞬間認出是他的前女友盧曉眉。
他心中頓時產生複雜情緒,為什麼要讓他在這兒遇到前女友呢,這些年也不知道對方過得好不好。
他的表情變得有些五味雜陳,不敢去直視對方的面孔。
而這時盧曉眉的目光跟著注視過來,尤吉祥的心情瞬間尷尬起來,兩人在離得不遠的位置停下了腳步。
尤吉祥怯生生地望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儘管已經結婚有了孩子,可對方在他心裡依舊佔據著非常重要的位置。
他拼盡力氣,努力地做出了一個笑臉,想展現出自己的堅強與自信,可是對方的視線裡,卻時時刻刻透著失落和傷感。
盧曉眉的表情始終沉著冷靜,像極了這個城市的氣候,時而晴空萬里,時而烏雲密佈。
她冷靜而憂鬱的表情,像是在傳遞自己一直過得都很不好,需要他鼓起勇氣走過來主動牽起自己的手然後說一句我還愛你,咱們還可以繼續。
尤吉祥的眼眶有些溼潤,
只是不想讓這位前女友發現自己這一點軟弱,也沒有勇氣向前邁出一步,幾米遠的距離好似隔著千山萬水。
終於還是盧曉眉主動迎了上來,輕聲說道:“吉祥哥,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尤吉祥慌亂地擦了擦眼睛,努力笑道:“還行啊,我結婚了,兒子都上初中啦,你家裡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一些,也幫不到你什麼,對不起啊。”
他先說出自己結婚的事實,就是想先讓兩個人劃清楚界限,既是提醒自己,也是提醒對方,我們已經結束了。
眼睛還是不敢去看對方的臉,盧曉眉也是三十來歲,不過還是和初見時那般美麗,聲音溫柔得能夠融化冰雪,簡單的一句話他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投降了。
盧曉眉搖頭說道:“吉祥哥,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約會嗎?”
第一次約會,那是什麼時候,有過約會嗎?
我怎麼不記得了。
因為兩個人的關係向來都非常不錯,談戀愛什麼的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正經的約會好像確實沒有過。
見他不說話,盧曉眉輕聲喊道:“吉祥哥......”
尤吉祥啊了一聲,隨即撓頭說道:“這誰能記得住呀,再說都過去那麼久了,還提起這個做什麼,我們都應該向前看,你也是為人妻為人母了吧。”
盧曉眉幽幽說道:“你不記得了,我卻記得很清楚,那時候你十歲我八歲,咱們在家門口玩過家家,那說長大了一定會
娶我的,你讓我一輩子都開心快樂。”
提起往事總叫人傷感緬懷,雖然感人,可惜他現在不敢有太多的心思。
他後退一步,身體僵硬地說道:“小眉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不要再提了,讓我們把往事都忘了吧。”
這一次他終於是對上了盧曉眉的目光,其中滿滿的都是拒絕之意。
小眉你一直都是善解人意的,這一次不要讓我為難好嘛,就當我求你了。
尤吉祥心中暗暗嘀咕著,並且做好了隨時掉頭就走的準備。
“我只是問你還記得不記得,你反應這麼大做什麼,忘記了也沒關係,我只想聽你認真地回答我,有那麼難嗎?”盧曉眉幽幽道。
“小眉,我的回答重要嗎?咱們倆一路走過來的事情我都記得很清楚,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你的家人都反對,我能腆著臉一直纏著你不放?別這樣了好不好,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尤吉祥下定決心,不想和她再糾纏下去,直接提出了離開。
他前腳剛走,後面盧曉眉忽然緊緊抱住了他。
到底是有家的男人,尤吉祥先是一陣慌張,害怕被別人看到這一幕。
等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後,尤吉祥這才冷靜下來,語氣堅定地說道:“小眉別這樣,一切都結束了。”
盧曉眉卻不想就這樣結束,而是緊緊抱住尤吉祥,不願放開他。
她的手臂緊緊環繞在他的腰上,似乎想用盡全身力氣將他留在自己
的身旁。
她的指尖觸碰著他的皮膚,感受著他溫暖的體溫,心中湧起一陣暖意。
盧曉眉雙眼眯起,眼眸裡帶著一絲疲憊道:“別走好嗎?”
聽到這句話,尤吉祥渾身一顫,再也沒有什麼能比得上前女友深情的呼喚聲,他的思想像是打開了一道危險的閥門,什麼狗屁家庭,什麼責任,通通見鬼去吧。
尤吉祥轉過身,直視起對方的眼睛,他的呼吸粗重,表情甚至帶了幾分猙獰,而盧曉眉的額頭則貼在他的胸膛上,漸漸溼潤,因為她忍不住地流淚了,淚滴滲透進她忐忑的心房,滴在他的肩膀上,帶著溫熱和無助。
兩個人緊緊相擁,隨即便是熱烈激吻,一直到酒店裡開了房,世間的一切煩惱彷彿在短暫的快樂中失去了顏色。
盧曉眉靠在他的懷裡,柔聲說著情話,這麼多年了,兩人何曾有機會這樣近距離接觸過。
尤吉祥不禁感慨萬千,有這麼一瞬間他甚至產生了一種不可明言的衝動,和現在的老婆離婚,連自己孩子都可以不要了,了不起再生一個嘛。
可是這樣的想法也就一瞬間而已,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這麼幹了,失去不僅僅是家庭,還有更多的東西,比如說自己的前途,拋妻棄子的名頭可不怎麼好聽啊。
一想到此處,尤吉祥的內心深處便是一陣絞痛。
時間過得飛快來到了晚上八點,尤吉祥知道自己該離開了,老婆知道他休假的
事情,過了八點半不回家一定會打電話來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