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贪婪》 南别

眼見他做困獸之鬥,逃脫無望,又沒有立刻下殺手,姜酒忽然說道:“劉國棟你可以不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人要有自知之明,看看哪些事情對自己有利,哪些不利,乃至於到最後留下一個千夫所指的罵名,據我所知你的父母都還健在,下面有一個姑娘,你死了不要緊,他們在老家該怎麼做人呢,你只為自己想,卻不為他們考慮嗎?”

劉國棟臉上露出了些許動容之色,但很快又恢復冷峻,沉聲說道:“你說起我的家人,但你可能不清楚,要是他們知道了我今天干的事情,一定會舉雙手贊成的,什麼狗屁罵名,他們也無所謂。”

姜酒的眉毛很快擰成一團,心裡大為不解,明明劉國棟心裡是有猶豫的,怎麼就說不通呢。

周智賢在李孝冬耳邊說道:“監獄長,下令開槍吧,再這樣下去石標真的要被他給勒死了。”

李孝冬眉頭一皺,沒有下達開槍的命令。

他也知道拖下去石標會死,可這裡的環境根本沒有開槍的機會,光線太暗,誰都沒有一槍必中的把握,相反還有可能會帶著石標一起送走。

此時蕭芸也看出來了,劉國棟一直沒有動手的原因其實是他怕死,如果立刻殺了石標他也會被一槍打死的,現在拖著時間,慢慢地將石標給勒死了他還可以放下武器投降。

現在反而給監獄這邊造成了兩難的局面,無論如何石標都死定了,蕭芸倒是無所謂,既然石標和張錢愛是一夥兒的,那這個人必然也是天網組織的成員之一,死了也是他活該。

周智賢忍不住大叫道:“劉國棟,你一直在我手下做事,我對你怎麼樣你心裡難道不清楚嗎?”

“周科長,你是一個好領導。”劉國棟先是對他做了一番肯定,隨即話鋒一轉道,“不過我今天要做的事情和你的為人無關,這是我自己的私事。”

“狗屁私事,你不會不明白吧,如果犯人死了,等於把我們兩個都給坑了。”

“石標是我殺的,與你們有什麼關係,你現在不就在試圖拯救他嘛,只是我不肯放過他,和你們所有人都無關。”

周智賢心中暗暗著急,再次對著李孝冬小聲說道:“監獄長,不能再猶豫了,在這樣下去石標就沒救了。”

李孝冬何嘗不明白呢,他聲音堅定地說道:“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開槍。”

周智賢沒有辦法,只好不斷地出言勸導,就這麼拖著到了石標被劉國棟活活勒死。

隨即劉國棟微微一笑,扔下了手中的武器,主動蹲在地上抱頭投降。

然後獄警們這才衝上前將他抓了起來,這個時候他卻還能笑得出來,彷彿是了結了多年以來的心願,其他的就無所謂了。

這一夜註定是誰都睡不好覺了,雖說是把獄警中的內鬼查了出來,可又死了一名犯人,這個報告該怎麼寫,揪出了一個劉國棟還有沒有第二個,雖然考核能篩出一部分不合格的獄警,卻不能挖出包藏禍心的人,李孝冬和周智賢連夜對劉國棟展開了問詢,他們必須弄清楚對方殺人的原因。

審訊室外,周智賢不安地抽著煙,他不明白李孝冬為什麼一直不讓開槍,現在好了又死了一個,接下來該怎麼交代呀。

李孝冬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周科長,你不用這麼煩躁,當時的情況開槍也就不了人的,反而會親手將石標打死,到了那個時候你我都付不起這個責任,為了大局著想,我不得不謹慎行事,不要再為此煩惱了,進去問話吧。”

周智賢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他還能說什麼呢。

隨即兩人便一起走進了審訊室。

屁股還沒坐穩,周智賢就衝著劉國棟怒聲說道:“劉國棟你糊塗啊,幹什麼不好,你為什麼要殺人啊你,監獄長把好話說盡了,你都沒有放棄殺人的心思,你到底想怎麼樣。”

劉國棟淡淡說道:“這些話好像不是你應該問的,你既不是法官也不是警察,問我這些做什麼。”

周智賢愣了一下,接著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是我西區的獄警,殺的是我西區的犯人,就憑這些難道我還不能過問嗎?”

劉國棟調侃道:“可惜我現在不想說。”

周智賢瞪著眼睛道:“那你是打算跟我們耗著了,我不想打探你的私事,可現在不打探也不行了,死了人是要把報告交上去的,你不說我們就和你一起不睡覺。”

劉國棟冷笑道:“隨便你們。”

李孝冬忽然說道:“真正的清醒者,是心中充滿了智慧和勇氣的人,他們的生活充滿了喜悅,這才是生活,你現在的行為算什麼呢,一個是非都沒辦法分清楚的禽獸,他不管犯了多大的罪,如今也是一個年近六十的老人,你卻不肯放過他,你還在這兒恬不知恥地笑著,你有資格笑嗎?”

這番話卻是把劉國棟刺激得不輕,怒聲說道:“你說我禽獸不如,他石標才是,我是為民除害,這樣的人就不配活著。”

李孝冬淡淡說道:“一個走私商人怎麼就禽獸不如了?”

劉國棟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他害死了我的兒子!”

此言一出,周智賢卻是有些不敢置信,劉國棟的資料他不止看過一次,2010年加入的鐵蒼監獄,只有一個女兒,妻子在女兒還小的時候因病去世,他的女兒一直都是由家中老人照看的。

周智賢沉聲說道:“開什麼玩笑,每個獄警的背景信息都是要進行審查的,你家裡只能有一個女兒,就算是私生子也不可能啊,從哪裡又蹦出了一個兒子來。”

劉國棟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有一種孩子在剛出生的時候就被人家給害了,而我就是那個倒黴的家長,背景資料裡當然不會寫,你們也調查不出來,你們不知道有天網組織的存在,這些可以去問問特案Z組那幫人,類似的案件他們辦過不止一次了,那些禽獸哪個不該死,我本來是不想說出來的,因為那是我一生的痛,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沒了,其實是被人家調了包,拿去做實驗了,我的老婆也因為被他們打了針長期患病,生了女兒後也不久於世,身為父親和丈夫為自己的親人報仇,那是天經地義,你還說我不清醒,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活得清醒,我是那個祭出復仇之刃的勇士。”

關於天網組織他們兩人確實一無所知,之前特案Z組的人提過一嘴,那個張錢愛就是其中一員,他的基因排序和正常人就不一樣,這些他們是知道的。

李孝冬出聲問道:“這些事情都是梁序告訴你的?”

劉國棟搖頭說道:“你別管是誰說的,因為沒有意義,當年石標是那家醫院的股東之一,我就不該相信所謂的私人醫院,不該貪那個便宜,你們兩位也別在我身上折騰了,把我送去審判吧,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會回來的。”

他犯了罪能不能到鐵蒼監獄服刑還是兩說的事情,大概率是不會了,所以應該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至於劉國棟參與犯人越獄的事件倒不是他們關注的重點,這些事情自然有特案Z組的人去插手,今天晚上他們的任務算是結束了。

喊來獄警,將身上帶著鐐銬的劉國棟帶走關押,周智賢心中著實對李孝冬產生了幾分佩服來,自己叭叭地說了半天只換來了劉國棟的嘲諷,而李孝冬用清醒言論馬上就將實情給套了出來。

看著李孝冬略帶疲憊的神色,周智賢輕聲說道:“監獄長,好歹是問出來了,咱們去休息吧。”

李孝冬縮了縮身子,深夜寒意正濃,前方是四面楚歌,他怎麼睡得著呢。

“你去休息吧,獄警的考核成績還壓在我的抽屜裡,今天晚上還要加個班。”

聽他這樣說,周智賢怎麼還好意思自己去歇著,於是說道:“監獄長,那我陪著你一起幹。”

李孝冬搖了搖頭,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不用了,你明天還有一堆事要忙呢,就說那個地下河吧,也是時候探探深淺了,我這次來就帶了潛水裝備,你明天就去把地下河的終點給我探清楚了,這才是重中之重,必須找到源頭才能把它利用起來,要不然你我怎麼能夠安心呢。”

周智賢點頭說道:“監獄長考慮地周全,我明天就去弄。”

李孝冬輕聲說道:“注意保護好同志們的安全,我們監獄不能再出事了啊。”

另一邊,蕭芸的房間中。

吳雪打著哈欠說道:“你們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犯人被他勒死了啊,那為什麼不開槍呢?”

蕭芸輕聲說道:“下令開槍也救不了人,反而有可能將對方一起打死,那麼下令開槍的人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不開槍是對的。”

“既然這樣,你們人多勢眾直接衝上去把犯人救下了呀,他一個人總不能對付你們所有人吧。”

“一起衝上去會把劉國棟逼得狗急跳牆,他一棍子敲死了人,那衝上去的人就得把這個責任背起來,我們能做的就是儘量穩住他,別的實在無能為力啊。”

“啊?怎麼這麼麻煩呀,你們衝上去是為了救人好吧,為什麼還要承擔責任呢?”

蕭芸淡淡說道:“承不承擔責任咱們說的不算,社會規則就是這樣,你努力去做了不一定有收穫,不去做反而平安無事,為了一個犯人值不值得去承擔那個責任呢,大家心裡都有數,更何況他這樣的人確實該死,沒什麼好說的。”

吳雪問道:“那內鬼都揪出來了,是不是說咱們就能可以走了呀?”

蕭芸輕聲說道:“基本上完事了,只剩下一封神秘信件還沒有發出,呵呵我感覺這也是那個顧主任提前設置好的,他不想給自己留下罵名呀。”

吳雪詫異地說道:“他收了人家那麼多錢,又幫著犯人越獄,怎麼說都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了,難道一封郵件還能把他變成好人?”

蕭芸搖頭說道:“不清楚,我這也是猜的,不過也無所謂,他又礙不著我什麼事,早點睡覺吧。”

蕭芸之所以會有這方面的猜測,還是因為顧海留給周智賢的那封信,他信中說要把三百萬退還給國家,說明了他有意把自己包裝成受害者的角色,告訴所有人他這麼做也是出於無奈,拿的好處一分錢不要,人在外國他鄉,說不定哪天走了背運還是要回來的,他這麼做其實是在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那三封信已經足夠了,沒有必要再專門弄出一封信來,但他確實這麼幹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把一些人的老底揭出來。

顧海平不是好人,卻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他早早地給自己留好了退路,而且在監獄裡的表現也堪稱無可挑剔,不管他是不是演的,有哪個人能做到像他這樣親自給犯人穿鞋的呢。

晚上是李孝冬二人審問劉國棟,他們要寫好這次事件的報告,而到了白天自然是由特案Z組去審他關於越獄事件的具體情況,弄清楚他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審問的事情則交給了陶淵和姜酒,上次審問曲魚耗時二人給弄砸了,還把姜酒嚇得不輕,謝天辰也是照顧她的情緒。

劉國棟面對二人,微笑著說道:“說實話,昨天晚上沒有睡好覺,一大早又被你們叫起來,這滋味兒不好受。”

陶淵輕聲說道:“比起昨天晚上,現在的你滿臉微笑,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樣子嘛,好歹你也幹了三四年獄警啊,石標早在你當獄警之前就被抓了,即使有天大的仇恨也該放下了吧,何必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

劉國棟說道:“那是因為之前我一直都不清楚是他害了我的兒子和妻子,如果早知道的話我不會讓他活到今天,我有個表弟,兩個月前死了,他是從三十樓跳下去的,死得好啊一了百了,再也不用發愁了,我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還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幹完了這件大事,即便是法院不判我死刑,我也會想辦法自己去死,用不著誰為我哭。”

他一番感慨,像是說給姜酒二人聽的,也像是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