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離春十分坦然，輕聲說道：“我開始的打算能不動手，就儘量用和平方式解決問題，杜靈紅被抓是遲早的事情，她也知道這一點兒，她肯自殺肯定省事不少，可惜她求生意志很強，而我又不能開槍，於是便想將她打暈後扔到冰窟裡，如果蕭芸不來的話,我想自己也不會停手的，因為我已經做出了選擇，後悔不存在的。”

他心裡矛盾的的正義和良知的碰撞，成年人的世界裡沒有對錯，殺掉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對他而言並沒有那麼大的心理負擔。

前段時間其實他也病倒了一次，以為是小感冒，找醫生開了消炎藥就繼續照顧老婆孩子了，但是在當天夜裡突然頭痛得沒法動彈，從床上摔在地上趴了好半天才緩過勁兒,慢慢地爬到了床上坐下來休息，心臟撲通撲通地跳，手也抖得很厲害。

他幾次都差點忍不住給妻子打電話，但是想到對方還在孕期，這麼關鍵的時刻情況比他好不了多少，於是就放棄了。

過了很久，他才慢慢恢復過來，而那一晚他一宿都沒有睡著覺。

後來去醫院檢查後才知道是太累了，醫院家裡兩頭跑，營養跟不上，有點低血糖,加上情緒一直處於緊繃狀態，綜合之下沒法控制自己，就好像生了重病一樣，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恢復的。

他哪裡有時間休息。

哪一頭都得顧，哪一邊都離不開他。

他也是第一次認清楚

了殘酷事實。

並不是說你保持樂觀心態，做好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就能保證生活一切都正常地運轉下去。

身體不是機器人，遲早有累倒的一天，那天晚上就是一個警報，醫生說沒有什麼大礙，休息一下就好了，他可沒告訴你一直持續的忙碌會倒下去。

所以當有一個捷徑擺在他的面前，讓他能獲得一大筆錢。

所以他毫不猶豫便答應了，看似愚蠢，實則是為了生活做出的無奈之舉。

他甚至不奢望有人理解他，這些事情也從未和任何人講過，以前不會，未來同樣也不會。

這就是命運他開的一個玩笑，沒有人能能做出最正確的存在，如果有那肯定不是他。

“扯淡！”歐陽罵了一句，給他點了根菸，“以後警察你肯定是幹不成了，到時候怎麼判你那是法官的事兒，我管不著，你就是關一輩子那也是你的事兒。”

“借你吉言了。”

“渾蛋，你還有心思說笑，你以為我這麼生氣是為了我的面子，那你就錯了。”

“我從來沒這樣想過，你和特案組的人不對付，是因為你心裡有坎兒，他們說是警察，可是權利太大，任何案子都能插上一手，其中有好幾個大案子都被他們給撬走了，你心裡不舒服，而我是自作自受。”

歐陽嘆了口氣，擺手說道：“我也幫不到你什麼，以後要是出來了，有什麼打算？”

傅離春深深吸了一口，嘿嘿笑道：“沒

事兒，只要死不了就成，我早就想好了去步行街那邊賣餅夾菜，總不至於餓死我吧，呵呵。”

歐陽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因為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他相信傅離春不會欺騙自己。

傅離春將菸頭掐滅，輕聲說道：“有件事我想麻煩你，這件事別人都不合適，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歐陽皺了皺眉：“別婆婆媽媽的，有什麼事情講。”

傅離春笑著說道：“你也知道我現在回不去了，已經給老婆和兒子那邊請了護工，暫時想必沒有問題，可是時間長了，我怕她會胡思亂想，如果你有空的話，幫我去看看她，我不想她為我擔心，而且這件事也是瞞不住的，找個合適的機會告訴她，我愛她，此心永遠不變。”

歐陽點點頭，表示自己答應了。

傅離春笑著說道：“那多謝了。”

“我不想聽一個罪犯說謝謝。”歐陽站起身，走到門口後又說了一句，“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選擇做違背良心的事。”|

傅離春嘴角微微一扯。

歐陽還是這麼有個性，說他固執也好，不通情理也罷，可在他心裡對方永遠都是最好的隊長。

而且只是這一番話，他就知道歐陽還是把他當成一個人，這樣對他而言也就足夠了。

醫院病房，杜靈紅安靜的躺在病床上打著點滴，被抓之後她整個人都平靜了，沒有了之前那種惶惶不可終日的迷茫感，該面對的總要去面對，既然

已經跌到谷底了，她也有時間反思一下自己的作為。

蕭芸輕聲說道：“杜靈紅，你已經沉默了幾個小時，你知道我想知道什麼，乾脆一點兒，這個城市還有多少天網的臭蟲，我希望你把他們全都說出來，你也看到了，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麼想不通的呢。”

杜靈紅平靜地說道：“我以為你關心的是殺人案，沒想到......”

“那其實是一回事兒，有你們這些人在一天，就不斷有人承受傷害，搞定了他們才能徹底杜絕犯罪。”蕭芸淡淡說道，“殺人案的問題我們待會兒再聊。”

“壞人永遠都抓不完的，實話說吧，在我暴露那一刻，我就知道組織的人不會放過我，就如同以前那些脫離組織的人一樣，他們的下場我見過，可是就算我說了又怎麼樣，也許那些人早就逃走了，或許已經換了新的身份，總之有太多的可能了。”

蕭芸冷笑道：“那又怎樣，他們又不是空氣，只要在這個城市待過，便會留下蛛絲馬跡，能抓幾個是幾個，你其實還是怕了所謂的天網，再神秘也還是由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組成的，包括你在內，你越是怕，反而會將困在恐懼的牢籠裡。”

杜靈紅說道：“看得出來，你對我們這些人積怨很深啊，我以前甚至都沒有聽說過你，你幹嘛對我們這樣不依不饒呢，而且你很能幹，這麼快就抓到了我

。”

蕭芸哼了一聲：“這是我的私事，沒必要告訴你，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人說出來，能不能抓到是我們的事。”

羅夏在一旁說道：“杜女士，你知道我們的政策，如果你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你的罪行不會很重，但你要是不合作的話，那你的罪行就另當別論了。”

杜靈紅忽然變得激動起來：“我當然沒幹過壞事，我負責的只是聯絡人而已，主要傳達老闆下達的任務，每個月彙報一次情況，就連這個身份的主人都不是我殺的，我TM就是一個代號，連自己的名字都不配擁有，我有什麼錯。”

蕭芸冷冷說道：“別把自己的行為說得那麼無辜，你做過什麼只有你自己清楚，那些平白無故被你們這夥人傷害的人才是真正的無辜，你根本沒有資格說出這種話。”

“是，你說得對，我沒有資格，都是我活該。”杜靈紅苦笑道，“可是我沒得選啊。”

羅夏輕聲說道：“杜女士，你以前沒得選，現在不一樣了，你幫我們警察抓到天網的人，這就是在做正確的事，你的沉默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之前我們也接觸過河你類似的人，他們都得到了妥善的安排，相信我，只要你提供的信息有價值，而且也確實有不得已的地方或者隱情，我們都會酌情處理的，天網的人不會放過你，我們可以給你安排一個合適的地方讓你改名換姓啊，這樣你

就能擁有重新開始的機會了。”

聞聽此言，杜靈紅臉上的表情出現了一絲鬆動。

她太累了，很多事情藏在心裡更是一種沉重負擔。

這正是蕭芸和羅夏對付她的策略，一個步步緊逼，而後者則好言相勸。

從目前掌握的信息來看，杜靈紅沒有參與過具體的事件，她的表現甚至有點兒不如普通人，心理素質太差，所以才認為有爭取她的可能。

杜靈紅閉上眼睛猶豫片刻，隨即說道：“事到如今，其實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在組織裡的代號叫做三木魚，我剛才也說了，我的任務主要是聯絡和傳遞消息，我負責的聯絡一共有九人，就包括死掉的聶熙寧，她的代號是玄武，還有一個代號南虎叫賴亞男，他是木兮嫁衣店的老闆，你們最後現在就去抓他，這個人是個死忠。”

她所說的情況和警方掌握的信息相差不多，證明她現在沒有說謊。

杜靈紅接著說道：“我和他們聯繫的最多，至於別人，也只有執行特別任務的時候才會聯繫，其中有一個代號叫離夢的，現實裡的真名叫汪梓寧，她是一個作家，還挺有名氣的，聽說作品得過很多大獎，錢也有了，身份也有了，思想境界也高了，可能眼光就比其他組織成員高了，於是她成了組織裡最不穩定的一個人，很想要擺脫組織控制，我和她關係不錯，正好組織讓我去側視她忠誠度時我替她撒了謊

，也算是幫了她一次。”

這個作家的名字就連不是特別喜歡讀書的羅夏都聽過，上過好幾次講座節目，這樣的人也和天網組織有關，心裡有點兒不敢相信。

天網組織發展一個作家幹什麼，難道要她為組織寫書立作嘛，這未免也太離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