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4點左右,鎮警所,審訊室內。
程笑一臉震驚地看著活生生的李易位。
這個人不是心臟病發作死掉了嘛,我親眼看到的啊,一個死掉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面前呢。
“你……是人……是鬼。”
聽到程笑的發問,李易位故意搞出一副搞怪的表情,陰惻惻地笑道:“我死得好……”
“小子你給我老實點兒,你現在是犯罪嫌疑人,搞怪也要注意場合,這裡可是審訊室。”熊朋立刻打斷了李易位的話。
“額,不好意思。”李易位呵呵笑道,“突然看到大哥臉上震驚的表情,我一時之間沒有忍住,你放心吧我還是活人,那天的事情是你和麵前演戲呢,就是為了騙你的錢。”
程笑還是十分震驚,難以置信地說道:“可是……可是你當時明明沒有呼吸了啊,我伸手試了好幾次,明明是死掉了啊,還有你心臟病發作時的樣子,也不像是假的。”
李易位無奈地說道:“大哥,我哪知道心臟病發作是什麼樣子啊,就是看電視劇裡面別人怎麼演,我學著別人的樣子罷了,我真是活人。”
在得知了真相之後,程笑的表情從震驚變得異常難看,本來以為自己害死了一條人命,所以在警察面前不敢說實話,結果這個人竟然還活著。
程笑的目光呆滯凝固,大腦彷彿被格式化,一片茫然,他的眼睛圓睜,充滿了無法置信的驚愕,口中想要發出聲音,卻只能發出無聲的震顫。
他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應該感覺到憤怒。
而他的身體像是被抽取了所有的活力,雙腿變得軟弱無力,整個人則軟軟地倒在了椅子上。
緊接著,一股洶湧的情感浪潮猛地撞擊他的胸臆,那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劇烈痛楚,如同怒濤般橫掃而來,讓他幾乎無法喘息。
終於眼淚不由自主的泉湧而出,沿著面頰流淌,滴落在自己的衣服上,長期以來壓抑的情緒,在這一刻忽然得到了釋放,他只想讓眼淚將自己的情緒和表情全都淹沒。
蕭芸伸出手指輕輕敲了兩下桌子,出聲說道:“程笑,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現在和警官仔細地講述一下當時的情況。”
熊朋給程笑遞來了一個紙巾,示意他先擦擦眼淚。
程笑道了聲謝,伸手把自己的眼淚和鼻涕擦乾淨,將當時的情況又描述了一遍,和李易位講述的基本一樣。
李易位倒地裝死,而程笑真的以為他死了,然後在對方同伴的指引下進入了巷子裡面,因為沒有看路,所以拐著拐著就走到了巷子最裡面,結果正巧看到了兇手行兇的過程。
至於為什麼兇手看到他之後沒有選擇滅口,而是將錘子交給他,他也感覺很疑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兇手想將他變成自己的替罪羔羊。
熊朋皺著眉頭說道:“這隻能證明你進入小巷是受了別人的騙,還是無法擺脫你殺人的嫌疑,我就搞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接別人扔過來的錘子呢?”
程笑捂著臉說道:“我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麼想的,你們能體會我當時的感受嗎?一個人在我面前死了,然後我又目睹了別人在殺人,那個時候我的大腦是一片空白的,藉助他扔過來的錘子,這是我本能的反應。”
熊朋點了點頭,設身處地的為程笑想想,是可以理解程笑處境的,他從事警務工作多年,自然見識過各種情緒失控的場面,也理解人們在極端情緒下可能會做出一些超出常理的行為。
不過作為警察,他需要的是證據,而非情感。
“程笑,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你是否記得兇手的樣子呢。”熊朋語氣嚴肅地說道。
程笑聞言,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他抬起頭,眼中滿是絕望和無助,當時案發的時候太突然了,鮮血直接濺了他一臉,影響了他的視線,那個人的樣子模模糊糊的,卻是隻能說出個大概。
他看著熊朋,又看了看李易位,然後又在蕭芸臉上掃了一下,低下了頭,口中長嘆一口氣,露出了一臉愁容,這個問題對他而言真的很難回答。
“我知道,我瞭解。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好像依稀記得對方的樣子,但是……”程笑的聲音裡帶著哭腔,聽起來讓人心生同情。
此時,審訊室的門被推開,程醉捂著自己的嘴巴站在門口,手中拿著一份食物。
她的眼睛紅紅的,來的時候就已經哭過了。
熊朋朝她瞥了一眼,招手說道:“既然來了就請進吧,你是他的姐姐,或許你能幫他回憶起更多的細節也說不定呢。”
上一次不讓他和程笑見面,是擔心兩人會串供,而且程笑一直隱瞞真實情況,他們只能將程笑作為第一號重大嫌疑人。
但是現在看來程笑根本就沒有殺人的膽子,一個簡單的騙術就把他給騙得找不著北了,眼下缺少的是證明他無罪的證據。
程醉緩緩走進審訊室,她的腳步輕盈,彷彿害怕打擾到裡面的氣氛,把食物袋子打開,擺在了熊朋的面前,而熊朋只是掃了一眼便點頭表示同意了。
接著,她走到程笑的面前,將手中的食物交到了程笑手中,然後輕輕站在弟弟身後,為其整理衣服和凌亂的頭髮。
“笑笑,這是你之前最愛吃的紅燒肉和米飯,多吃點,吃飽了才有力氣想問題。”程醉的聲音溫柔而關切,她試圖用這種方式安慰弟弟。
程笑看著姐姐,眼中閃過一絲感激,他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入嘴中,那熟悉的味道讓他心中一暖,彷彿回到了小時候,姐姐總是在他遇到困難時陪伴在他身邊。
“謝謝你,姐。”程笑低聲說道,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但明顯比之前鎮定了一些。
程醉輕輕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然後轉頭看向熊朋,說道:“警官,我能不能留下來多陪他一會兒。”
熊朋輕聲說道:“當然可以,請你進來就是希望你能對程笑的情緒有所幫助。”
有程醉在他的身邊,的確是能讓程笑心裡產生一些信念,不再像之前那麼的絕望和無助。
此時的程笑覺得自己不再孤單,無論結果如何,自己的姐姐一直都站在旁邊陪著自己,更何況自己確實沒有殺人。
嘴裡品嚐著紅燒肉的醇香,他的心神卻飄到了遙遠的記憶。一家人圍坐在電視機前,窗外的夕陽把整個房間染上了一層金黃。隨著白日的喧囂慢慢歸於沉寂,塵世的噪聲逐漸淡去,夕陽在高山的巔峰、水岸的邊緣獨自綻放它的光彩。就像一幅精心繪製的畫卷,那抹輕輕交織的蔚藍與金黃在天邊燃燒,點亮了整個蒼穹,讓它變得絢爛耀眼。
夕陽的美,不似朝霞的含蓄害羞,也不像午後的熱情奔放。它更像是一位歷經滄桑的智者,用它的沉靜和深邃觸動人心。它的美,是歲月留下的平和與從容,是那份“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深深感傷與無限留戀。
夕陽如詩,如畫,如夢,它用它那溫柔的光輝,為大地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衣,讓一切都沉浸在溫暖而寧靜的餘暉之中。而在夕陽的映襯下,是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帶著溫馨的笑容,溫馨的畫面在心中久久回味。
真的真的好懷念這一切呀,好想再和自己的親人一起觀看那美麗無限的夕陽啊。
不知不覺,程笑的眼角忽然落下了一滴眼淚。
程醉出聲問道:“弟弟你……怎麼哭了。”
“姐,我想和你媽媽爸爸一起看一次夕陽。”程笑忽然放下手中的筷子,認真地看著程醉,口中則用力地將紅燒肉嚼碎。
程醉的溫柔地說道:“我們大家都相信你是無辜的,會有這麼一天的。”
“我想,我可能看到了兇手的臉。”程笑的聲音微微顫抖,但神情卻異常堅定,盯著熊朋緩緩說道。
熊朋立刻正視程笑,警覺地問道:“你能描述一下嗎?”
程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回憶著:“我記得,兇手個子不高,穿著一件黑色的外套,臉部輪廓很深,但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他的臉上有……有血,另外……”
程醉緊握著拳頭,她知道,這些信息可能至關重要。
熊朋做著記錄,輕聲安慰道:“你不要急,慢慢回憶當時的情況,一定能記得一些關鍵信息的。”
“另外他穿的鞋子很特殊,他明明是個男的,卻好像穿了一雙女士的涼鞋,鞋面上有許多條凹槽,鞋帶系在中間打了一個蝴蝶結,它們看起來有些舊了,表面有磨損的痕跡,鞋帶也有些鬆弛,總之不像是穿自己的鞋子。”
鞋子……
一個男人卻穿了女人的鞋子。
難道是兇手有特別的癖好?
熊朋追問道:“你能確定是你看到的嗎?有沒有可能是由於當時的環境和情緒影響了你的判斷?你覺得這雙鞋子穿在他的腳上正常嗎?”
程笑點了點頭:“我雖然記得不是很清楚,但我確信那就是兇手的臉,我當時很害怕一直低著頭,所以他鞋子看得更清楚一些。”
程醉緊張地問道:“警官,我弟弟提供的線索對破案有用嗎?”
李易位忽然開口說道:“兇手選擇穿女人的鞋子,這可能是一個重要的線索,鞋子作為一個特殊的物品,往往能反映出一個人的生活習慣、身份特徵,甚至心理狀態。”
蕭芸呵呵笑道:“看樣子你似乎知道些什麼?”
李易位期待地問道:“那我要是提供了有用的線索,算不算是戴罪立功啊。”
程醉聞言激動地拉著他的手說道:“李先生,只要你能想辦法救下我的弟弟,你騙他的事情,我們完全可以不追究的,法律是有規定的,民不舉官不究,只要我們不追究你的責任就可以了。”
熊朋則淡淡說道:“你如果知道些什麼就趕緊說出來,不要在這裡賣關子了。”
李易位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述他的線索:“我的確知道這麼一個人,咱們金沙鎮不是流傳著各種有關青銅器的詛咒傳說嘛,而那個人對這些所謂的詛咒深信不疑,他叫什麼我不太清楚,但是我知道他可能是一個人住在山上的。”
熊朋疑惑地問道:“你能確定這個人就是程笑描述的兇手嗎?而且你是怎麼認識他的呢?”
李易位搖頭說道:“我不認識他,只是知道有這麼個人物而已,我在當騙子之前送過快遞,我見他穿著一個女人的鞋子,所以對他的印象非常深刻,我估計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和程笑說的是同一個人。”
蕭芸問道:“他買快遞都買了些什麼呢?”
李易位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回答道:“我記得他買的大部分都是和祭祀有關的東西,還有一些是釀酒的材料,他可能非常喜歡喝酒,而且是自己動手釀製的。”
李易位的話讓眾人都陷入了沉思。如果這個人真的存在,那麼他很可能就是程笑看到的兇手。
這個人的特殊癖好,對青銅器詛咒傳說的深信不疑,以及他買的快遞物品,都讓他的身份變得越發神秘起來。
熊朋看向蕭芸問道:“蕭小姐,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呢?”
蕭芸輕聲說道:“我沒什麼看法,竟然有這麼一個人存在,那麼我們乾脆就去找他好了,對了那個失蹤的少年找到沒有?”
熊朋搖頭說道:“沒有呢,我們懷疑他可能已經不在金沙鎮了。”
蕭芸淡淡說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少年就是被山上的那個傢伙給抓走的呢?”
熊朋皺眉說道:“這……不太可能吧,他抓一個少年有什麼用啊。”
蕭芸解釋道:“如果他對詛咒之類的超自然事件非常感興趣的話,那麼他很有可能會用活人來達成自己的一些目的,比如說用活人的靈魂祭祀什麼的,而少年的靈魂一般都會認為是比較純潔的,他們思想和心靈沒有受到人世間的汙染,就是絕佳的獻祭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