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來富不知道蕭芸為何忽然提起這個,他何止是在夢裡見過自己的女兒,甚至每一次呼吸他都能恍惚間看到女兒的身影,以前躲債的時候感覺並沒有那麼強烈,他時刻要警惕自己不被逮到,這樣會耗費大量的精力,自然連悲傷和懷念的時間都沒有了,現在被抓了反而多愁善感起來。
他從兒時開始,就已經處於一種無聲分離的狀態,一隻小貓、一隻小狗、一個知心的好朋友,每次離別都會引起他的惆悵,貓狗走了即是永別,大人告訴他朋友遲早還會有相見的那天,他只需要心中保留一份期盼便可,奇蹟或許明天就會發生,唯有如此他才能擺脫離別的悲傷,喚醒自己的快樂。
張冬死了其實沒有改變什麼,他還是那個欠了一股債的可憐蟲,心中多了一份難以明說的悲痛,偏偏這個女人非要揭開自己的傷疤,她是嫌自己過得不夠慘還是咋的。
張來富擦了擦眼淚,悲傷地說道:“為什麼這樣做,你怎麼這麼殘忍,我的女兒死了,你很開心是嗎?”
蕭芸淡淡說道:“看來你是經常夢見她咯,當初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問過了你一些問題,可是你不肯正面答覆,我以為你是一個無情無義的父親呢,現在至少說明你還有那麼一點良心,既然都這樣了,你不會還想繼續隱瞞下去吧。”
張來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蕭芸竟然如此執著,別
人都不關心這些小事了,她還惦記著呢。
“你...為什麼非要知道...即使我說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想知道更多的細節,你不說我就一直好奇,你說有什麼意義,意義就是我們為了你女兒的事情多少天沒睡好覺,最應該受到譴責的你才對,你身為她的父親卻沒有保護好她,看著她死了也不敢站出來說出真相,你這又是為了什麼呀,你是在羞愧還是在害怕,如果你為此感到羞愧,那我覺得大可不必,因為你沒資格,如果你只是單純的害怕,那也大可不必,因為殺害你女兒的兇手已經被抓到了,你還有什麼可怕的?”
“那個人被抓了?什麼時候?”
蕭芸注意到他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一片,彷彿知道這件事會要了他的命似的,於是嘲諷道:“你好像一點都不感到開心呀,你到底是在期待什麼呢?”
張來富張了張嘴,最終一臉苦澀道:“看來繼續隱瞞下去真的沒意義了,那天晚上不是我發現的小冬,而是有個男人把我從下水道下面喊了上來,等我看到小冬時她已經被吊死了,我當時非常憤怒,馬上意識到是他殺了小冬,正想打電話報警,他卻告訴我說小冬是被張佳佳害死的,而且他可以給我十萬,只要讓我告訴警察張佳佳曾經在學校欺負過小冬,然後再去拍一個視頻,到時候還有十萬,一共是二十萬啊,他讓我立刻
做出決定,我當時心想小冬既然已經死了,何必糾結於一時呢,如何更好度過眼下的債務難關才是最緊要的,於是便答應了他。”
“既然得了二十萬,你怎麼還是東躲西藏的,不想著快點把債還了。”蕭芸嘲諷道,她已經猜出那筆錢不會那麼容易拿到手裡。
張來富臉上露出憤怒之色:“那個男人只給了我兩萬,說是不能相信我,只要我遵守約定到時候二十萬不會少我一分錢的,等拍完了視頻後他又只扔給了我五千,推辭說等事情結束後餘款一起給我,在那種情況下,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可就是抱著一分的可能性我也不想放棄,萬一是真的呢,我也知道小冬的死和他脫不了關係,我想先顧好自己再說,反正到最後他也是跑不掉的,現在他人也被你們抓了,那我......”
蕭芸替他把下面的話講了出來:“你的二十萬沒影兒了,就更傷心了是不是,而且有種被欺騙的感覺,又覺得非常對不起女兒,你這種人就是自作自受,張冬比你有骨氣多了,她最起碼心裡清楚利益是靠自己爭取來的,而不是依靠別人的施捨。”
蕭芸很是看不起張來富的為人,骨子裡一丁點血性都沒有,他唯一值得驕傲的就是自己的出身好,原本在企業裡當領導,這才有了自己的人脈,否則誰會傻乎乎地把錢都借給他去炒幣呢,而他的工作也是父
母早早安排好的,和他本人的能力一點關係都沒有,女兒死了連個屁都不敢放,還傻傻地相信陳千傑。
陳千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付給張來富二十萬,這是他的資產決定的,之前說過他一年能賺個十五萬已經頂天了,真正需要打點的是製造輿論的費用,那筆錢已經到了王暢老闆的賬戶上,剩下的三十五萬也沒張來富的份兒。
說張來富是個傻子一點兒都不為過,如果不是他當初非要隱瞞事實,何至於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因此蕭芸對他一點兒都同情不起來,從他口中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後,張來富對她而言再也沒有價值了,等待他的將是拘留期限後的討債軍團,這一次誰都幫不了他,甚至當地有關部門還會防著他逃跑,這個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一天以後,警方還是結了案。
陳千傑承認了兩起謀殺案都是他乾的,他還提到自己之所以這麼仇恨張佳佳,還要從張佳佳的前前男友說起,也就是安陌之前的那位馮明,這傢伙可不是一般人,專門幹蛇頭的買賣,把人騙到國外去賣掉,當初張佳佳被馮明玩膩了也差點被賣,是安陌將她從馮明身邊救走的。
按照陳千傑的說法,他有個好朋友就是被馮明給騙了,到現在人都杳無音信,他得知張佳佳和馮明的那層關係後便把她給恨上了,這才有了這一系列的作案動機。
王局下了死命令,現有
的證據完全可以證明是他殺了二人,所以就不是那麼在意細節了,李封只能聽領導的草草結案,實際上他的想法和蕭芸差不多,知道陳千傑背後還有秘密。
張佳佳在瞭解到事情的前因後果後,她卻是深信不疑,馮明是個人渣她最清楚不過了,自己身為對方曾經的女朋友,似乎因此被別人記恨上也是很合理的。
不過她現在最關心的是馬上將要舉辦的音樂節歌唱比賽,這才是她一直念念不忘的東西。
“芸姐,你說現在事情既然都已經了結了,我是不是不用一直躲在家裡了啊,好久沒出去逛過街咯,對了你在看什麼呢。”
張佳佳心中有些許期待,她的目光放在蕭芸身上,發現對方正在刷手機視頻,這就有些奇怪了,要知道平時蕭芸閒下來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在看漫畫書,很少會去刷視頻的,用蕭芸自己的話講便是網絡上自制的視頻實際上都沒啥營養,那些稀奇古怪的冷知識,層出不窮的視覺衝擊和垃圾沒什麼區別,不過是博取別人的眼球賺關注罷了。
蕭芸將手機放下,略帶疲憊道:“我看的是陳千傑探險視頻,這是直面這個人的最快捷的途徑,輿情還沒有完全結束呢,你這個時候最好別輕易露面。”
張佳佳小聲說道:“可是我也不能一直躲著吧,到時候歌唱比賽怎麼辦啊。”
吳雪忽然出聲說道:“你這個人好笨呀,不讓你出門
就是為了你的比賽著想,萬一你被某些人給嚇到了硬性發揮怎麼辦,還是老老實實待在家裡練習吧。”
張佳佳疑惑道:“案件不是已經了結了嘛,為什麼還要這麼緊張啊。”
蕭芸輕聲解釋道:“我說的輿情還沒有完全結束,總有那麼一些閒著沒事兒的人想找存在感,你這個時候如果隨便去拋頭露面,反而成了人家的靶子,除非你學會反擊,不過現在的你即使會反擊了作用也不大,這改變不了別人對你的固有印象,反而會進一步敗壞你的聲譽。”
張佳佳苦巴巴地說道:“難不成我還要在這兒躲上一年啊,到時候我的學業怎麼辦。”
蕭芸認真地看著她,輕聲說道:“不管你想不想,你和丁雯雯之間的樑子已經結下了,你覺得自己還能安穩地繼續留在安遠城繼續上學?”
張佳佳吃了一驚:“可這件事是陸麗麗她......”
蕭芸擺手說道:“沒錯,是陸麗麗坑了你,可據我觀察丁雯雯是個小心眼兒,她不會放過陸麗麗,也不會放過你,我說得更明白一些好了,以後你不在她眼前晃悠,她也許不會想著去對付你,可你們是一個班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她一見到你心裡就不舒服,時間久了比人生出禍端,別以為是在危言聳聽,她才是這次輿論事件損失最大的那個人,多少人在網上翻她的老賬,多少人現身說法曾經被她欺凌過,
人設徹底糊了,你還傻乎乎覺得和你關係不大,如果你真這麼覺得,到時候恐怕死都不知道誰遞來刀。”
這番話不光是嚇壞了張佳佳,吳雪和羅敏娟也跟著有些吃驚,她們也覺得蕭芸似乎有些小題大做,不管怎麼說張佳佳也是受害者呀,難道受害者之間不應該是同病相憐嘛,又怎麼會刀劍相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