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浩然》 三十二町

初陽高懸天地之間,將自己的陽光灑向大地,整個天地都沉溺在溫暖和光明之中,顯得無比祥和寧靜。

可是,在這份寧靜祥和之下,卻湧動著不安和焦躁,在每一個就要離開洛川城的道士心中。

“到底什麼時候出發啊,都快中午了。”站在渡船甲板上的阿芒朝著身後說道,語氣中少有的,顯得有些不耐煩。

“聽老婆娘說,城裡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解決。”許清寒平靜的回答道,眼神越過身前的阿芒,看向洛川城高大的城牆。

“修復新建的這個城牆,還算不錯吧?”

站在許清寒身旁的雲遮陽順著她的眼神看去,而後問道。

“可以,聽說是幾個定神道士施展法術弄的,也算幫一下那個城守了。”許清寒點點頭,而後回應道。

“要說速度也夠快的,一夜之間就把官道清理乾淨了,聽說是直接用陣法把那些妖兵的士兵給化了,是吧?”雲遮陽沉吟片刻,開口說道。

“嗯,聽說我們要和符梁王朝本國的玄甲軍精銳一起在中土聖山會師。”許清寒點了點頭,而後接著向雲遮陽問道。

“嗯,是的,不僅玄甲軍,還有赤龍騎呢。”雲遮陽頓了一下,而後回應道。

“赤龍騎?是南驪王朝的些對妖士兵嗎?他們為什麼也湊這個熱鬧?”許清寒回過頭,看向雲遮陽,顯然有些不太理解。

“根據勘察道士的消息,兇獸在前往中土聖山的過程之中,對世俗王朝造成了不少的損失,他們也要討伐,以撫民心。”

“而且,又因為中土聖山的位置特殊,處於兩大王朝的邊境,赤龍騎當然要參戰了。”

雲遮陽開口解釋道,將許清寒送來的疑惑迅速擊破。

“你見過赤龍騎嗎?”許清寒的疑惑並沒有結束,反而更進一步。

“沒有,我和你一樣,都是符梁王朝人士,怎麼可能見過?”雲遮陽搖搖頭,對著許清寒說道,同時看向前方的阿芒。

許清寒自然也明白了雲遮陽的意思,於是也將眼神轉動到阿芒身上。

“你們兩個幹啥啊,盯得我}得慌。”

似乎是注意到了兩人的眼神,阿芒即刻轉過身,看向眼神略顯炙熱的兩人。

“你見過赤龍騎嗎?”許清寒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雲遮陽並沒有說什麼,但也是投以一樣的疑問眼神。

“當然見過了。”阿芒眼睛稍稍眯起,然後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們想要問些什麼,不就是想知道他們的戰鬥力怎麼樣嗎?”

雲遮陽和許清寒相視一眼,而後幾乎同時點頭。

“單論個體戰鬥力,要比玄甲軍厲害一些,畢竟他們是騎兵,可是數量上,就大打折扣了。”阿芒思索片刻,接著解釋道:

“我記得整個南驪王朝和周邊四個諸侯國合在一起,好像也就不到十萬左右的赤龍騎,不過,雖然對妖士兵的數量少,南驪的普通士兵,可比符梁王朝要多上三成左右。”

雲遮陽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麼,他對於兩大王朝武備之間的明爭暗鬥並不感興趣只是忽然又想起之前劉青山和自己說的話,和阿芒似乎並無二致。

於是,雲遮陽轉頭在甲板上看了一圈,上面已經有了很多的道士,他卻並沒有發現劉青山的蹤跡。

“你在找什麼?”

這尋找的動作自然瞞不住許清寒的眼睛,她當即就對著雲遮陽問道,阿芒也向著他投以好奇的目光。

“沒什麼,就是劉青山之前也和我說過相似的事情,剛剛看了一圈,他好像不在這裡。”

阿芒冷哼一聲,似乎對“劉青山”這三個字有些厭惡,“他啊,戰鬥結束之後,一聽說道門要去中土聖山匯合,把他高興的,現在,指不定在他那老渡船上偷著樂呢!”

“蓬萊島不是要駐守落魔鍾嗎?也會派人去嗎?”雲遮陽從阿芒的話語之間抓住疑惑,直接問道。

“當然了,雖然派的人不多,但也會象徵性派一些的,蘇瓊她們,有很大可能會被派出來。”阿芒開口回應道,眼睛裡有些期待。

雲遮陽點點頭,接著說道,“我記得他和我說過,要找你說些事情來著。”

“早找過我了,被我三兩下罵走了。”阿芒開口說道,語氣帶著一絲怒氣,“我又不是媒人,找我幹嘛?”

這少見的樣子和回答讓雲遮陽有些不知道說什麼了,他印象中的阿芒可不是這個樣子。

“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對他這麼生氣?”還沒等到雲遮陽開口,許清寒率先一步,對著阿芒問道,顯然,她也對阿芒這個樣子有些好奇。

“瞧他那樣子,油嘴滑舌,和江凌那傢伙一樣一樣的,惹人討厭……”

許清寒的疑問直接打開了阿芒的話匣子,一連串的話語伴著“江凌”這個名字混著對劉青山的批判,一股腦倒了出來,聽得雲遮陽腦袋有些昏昏漲漲。

不過,他也算明白阿芒為什麼對劉青山態度不好了,估計是之前出崑崙的時候,被江凌惹了,找不到地方“洩憤”,於是把劉青山當成了靶子。

對著劉青山的遭遇略顯同情的雲遮陽正要開口叫停阿芒的滔滔不絕,卻沒想到第四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加入了這一場對話。

“不是吧,我劉青山在你眼裡就這麼不堪嗎?”

這道聲音適時出現,將雲遮陽三人的目光直接吸引而去,說話者不是別人,正是劉青山,此刻這個來自瀛洲湖的年輕道士正滿臉笑容,站在三人身後。

“你偷聽我們說話?”

許清寒直接開口質疑道,並不給劉青山留上一些面子。

“沒有,正好路過而已。”劉青山訕然一笑,接著說道,“再說了,你們說話聲音這麼大,想不聽見都難啊。”

“再說了,要不是聽了這幾句,還不知道,原來我在霍……阿芒道友心裡,居然是如此的形象。”劉青山故作失落地搖了搖頭,顯得有些欠揍。

“你不是在你的老渡船上待著嗎?怎麼跑到我們這裡來了?”阿芒眉頭微微皺起,並沒有對劉青山之前的話語有什麼回應,只是調轉話鋒,對著劉青山問道。

當然了,語氣之中並不是特別的友好。

“別說了,那裡又老又破,人還很多,擠得慌,還是你們這裡舒服。”劉青山隨意擺手道,露出一絲笑容,“而且,和你們來說說話,順便增長一下咱們的道友情誼嘛……”

“你不傷心?”

忽然地,還沒等到劉青山說完自己的話語,雲遮陽直接開口,打斷了劉青山的話語,而後問道。

劉青山顯得被問得有些發愣了,看了一眼身旁的許清寒和阿芒,接著朝著雲遮陽面露疑惑道,“這是什麼意思?”

猶豫片刻,雲遮陽走近幾步,輕聲對著劉青山問道,“這次,咱們道門的損傷不小,你們瀛洲湖損失應該最大,你看其他人都挺嚴肅的,你這樣開心,恐怕會惹來一些非議。”

這一番話,是雲遮陽的回答,也是他對於劉青山的提醒,從剛才他頂著笑臉出現在渡船上的時候,一些比較年長的瀛洲湖道士,眼神已經如刀一般刺來。

愣了一下,劉青山臉上的笑容有些收斂,但是語氣依舊如常,不過聲音卻小了很多,“傷心又有什麼用,死的已經死了,又能怎麼樣呢,大道本就無情,活著,再不高興一點,那可真就是沒什麼意思了。”

雲遮陽長吸一口氣,他並沒有想到,劉青山會說出這樣的,略顯沉重和無奈的話語,他不知道怎麼回應,只能點點頭,“沒錯,大道無情,人要是再不高興一點,活著,可就真的太累了。”

一股過分的安靜忽然在四個年輕道士之間開始蔓延,阿芒和許清寒也不再說什麼,只是縱展目力,朝著遠處的天空的看去,安靜和一絲落寞在瞬間將四個年輕道士包裹,換來長時間的沉默。

“受傷的那些道士,首座他們是怎麼安排的?”良久的沉默之後,雲遮陽開口,將斷聯的話語重新接續上,也將安靜和落寞驟然擊碎。

“丹藥療傷唄,能恢復過來的和我們一起去討伐兇獸,恢復不過來的,等到了聖山附近的集合地,在由一些道士送回各自道門,進行治療恢復,僅此而已。”劉青山思索片刻,而後回應道。

“那為什麼不現在就送回去呢?”雲遮陽感到有些好奇,他覺得,既然這樣,傷員應該儘早送回去。

“咱們道士數量本來就少,人員缺少啊,能有一個是一個,說不定有些人在往聖山趕的過程中,就恢復好了呢?”

還沒等到劉青山回應,阿芒率先開口,替劉青山解釋道,這才解開了雲遮陽的疑惑。

一旁的許清寒對這個話題似乎並不是很關心,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環顧四周,並沒有加入到對話之中。

劉青山在被阿芒搶過話語之後,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了,索性直接坐在甲板上,朝著洛川城的方向看去,也不知道具體在看什麼。

阿芒和雲遮陽也各自眼神偏轉,朝著不同的方向看去,相同的是,並沒有人再說話。

這一次,不僅是雲遮陽三人陷入沉默,整個渡船之上也變得安靜下來,似乎是被施展了某種法術一樣。

道士們只是站在不同的地方,各自呆呆站立,不知道說些什麼,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只是靜靜佇立。

大概一刻鐘左右之後,幾道從洛川城內升起的虹光,將這片幾乎凝結成冰的安靜直接擊碎。

兩位首座和幾名高階道士在虹光亮起的片刻就分散落到兩個渡船之上,引得所有道士側目。

雲遮陽看著眼前,和平常一樣,看不出受傷的陸飄和錢年破,明白了等待的結束,道士們就要啟程了。

也就是在首座落在甲板上的那一刻,整個渡船在一陣劇烈的搖晃之後,緩緩離地而起,朝著高空駛去。

另一個來自瀛洲湖的老舊渡船也是一樣,跟在後面飛了起來。

視野中的洛川城越來越小,雲遮陽卻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容,有一些他不知道名字的平頭百姓,還有城守胡清煜,校尉陳紀,以及沈安。

洛川城所有的人都站在街道上,面色莊嚴,似乎在為道士們送行。

令雲遮陽感到有些驚奇的是,在沈安身後,之前那六個士兵也整齊站立著,慘烈的戰鬥沒能奪走他們的生命,卻讓他們的眼神更加堅定。

雲遮陽忽然覺得,這些士兵的心中,或許也早被種下了一道法術。

一道名為勇氣的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