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月島的小院之中,雲遮陽一個人坐在夜色之中,看著漫天的星辰,北海若有若無的濤聲不斷傳來,絲毫不能在他的心裡起到一點點的波瀾。
第二場的比試結束,雲遮陽出來的時候和其他三個人受到了圍觀道士們排山倒海一般的喝彩和掌聲。
那時候,雲遮陽才發現,在陣法山脈之中磨蹭了將近三天,真實的時間才僅僅只是白日到黃昏。
這讓他驚訝於陣法的奇特,但也就是如此了,從出來的那一刻開始,雲遮陽就一直想著陣法之中的那一縷炊煙。
他不知道,那是陣法塑造出來的細節,還是隻有自己所能看到的“真實”,這就讓他更加迷茫。
如果是陣法塑造,為什麼連炊煙這種無關修道的東西也要塑造,相比之下,雲遮陽反而覺得,金雕和瘸腿狼妖,這兩個極其不像陣法塑造的無魂之物,反而比炊煙更像陣法塑造。
最起碼,它們還算是在合理的範圍之內。
再加上金雕死之前的舉動和再一次看到的黑色石門,使得雲遮陽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他並沒有聽清陸飄之後的結語說了些什麼,甚至連自己怎麼回來的都有些模糊不清。
唯二記得的,只有陸飄說什麼休息一天再進行第三場比試,以及自己走出陣法的那一刻,其他道士們的歡呼和喝彩。
前者是因為重要性,後者則是因為動靜太大,想聽不清楚都難。
等到雲遮陽從陣法中的這些事情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了羽月島的小院之中,並且光陰已然入夜。
精神上的疲憊和睏意讓雲遮陽在回過神之後並沒有支撐多久,他甚至沒能參加到韓總角,關山越,還有劉璇璣,阿芒幾人舉辦的用來反思自己的在陣法之中所犯錯誤的所謂“夜談”。
只是在其他六個道士的討論聲之中睡了過去,一覺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反正陸飄首座說了休息一天,所以起來的雲遮陽也沒有多麼著急,在閒坐了一會兒之後就整理好道袍,起了床,開始了存想修煉。
在完成一輪的存想修煉之後,雲遮陽運轉真元在全身上下游走一番,痠痛和疲憊瞬間一掃而空。
剩下的時間,雲遮陽並沒有在做什麼,只是在小院之中閒逛,將接下來的比武和所謂的陣法之中的種種暫時拋棄,只留下清明的心境。
閒逛之中的雲遮陽自然因為沒有參加夜談而被阿芒揪到了韓總角的房間內,關山越,劉璇璣,還有韓總角早就等待裡面。
由於陳素和許清寒是參加過的,於是這一次的舉辦並沒有拉他們過來。
雲遮陽就這麼,被這四個年輕道士圍在中間,開始了“日談”。
起先這個人談論的還都是施法速度,出招姿勢,時機等待這些東西,可是到了談話的後半程,內容越發偏離起來,天南海北,無所不談。
有的內容著實讓雲遮陽大開眼界,他也在這一次會談中重新對韓總角幾人有了一個認識。
不過話說多了總是有些煩的,況且雲遮陽本不是一個健談的人,也適應不了這幾個傢伙說來說去,於是在靜靜聽了一會兒之後,主動起身告退。
韓總角等人正說得厲害,唾沫橫飛,彼此各不相讓,對於雲遮陽也沒有多說留客之話,只是簡單行禮之後,再一次投入“戰鬥”之中。
走出房間的雲遮陽一時輕鬆起來,被擾得嗡嗡亂響的腦袋也恢復了一些,他這才發現,居然已經是下午了。
於是雲遮陽走回房間,趁著天色還早,再一次開始了自己的存想修煉,這一次持續的時間很長,直到夜色濃重起來,籠罩天地的時候才結束。
黑色將心中白日暫時拋棄的種種疑惑想法重新激發,雲遮陽長舒一口氣,覺得有些煩悶,於是他走出了房間,坐在了院子之中,看起了滿天的星星。
諸多疑惑纏繞,好奇湧動,卻無法窺探真相,這是雲遮陽早就熟悉的事情,他只是覺得,自己活得不太真實,老是去追尋,探查一些虛無縹緲,沒有定論的東西。
“我看到的,會是什麼呢?”
不自覺地,雲遮陽說出了這麼一句,對著寂靜無比的小院。
除了雲遮陽,小院中也的確沒有其他人了,韓總角他們幾個好像在什麼問題上產生了分歧,四個人連拉帶扯地把許清寒和陳素也捲進裡面。
問題似乎沒有解決,於是在幾個時辰前,六個人又在阿芒的引領下去找蘇瓊了,也不知道是什麼結果。
雲遮陽倒有些慶幸,幸虧當時他在存想修煉,阿芒等人才沒有帶上他,否則,可有他受得了。
“你倒是挺安逸的。”
正在雲遮陽這樣想時,許清寒打破寧靜,走進了小院。
“你不是和阿芒他們去……”
雲遮陽看著大方走進小院的許清寒,有些疑惑。
許清寒並沒有立馬回答,只是緩步走來,然後坐在了雲遮陽旁邊,這才開口說道,“他們太吵了,我待不下去,就趕緊回來了。”
“呵,確實挺吵的。”
雲遮陽點點頭,又想起自己白天被擾得腦門嗡嗡亂響的難受,不禁淺笑出聲。
“你呢?”許清寒開口道,“大晚上一個人坐在這兒,喝涼風呢嘛?”
驚奇地轉過頭,雲遮陽有些意外地看向許清寒,“你居然會說這種俏皮話了,難得,難得。”
“什麼俏皮話?”被雲遮陽這麼一說的許清寒反而一臉的疑惑地看向對方。
這下輪到雲遮陽不知所措了,他沒想到許清寒居然沒有接上自己的話,這使得氣氛中有一絲尷尬迅速蔓延。
“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句……唄。”雲遮陽實在忍受不了這份尷尬,於是硬著頭皮說道。
“喝涼風那一句?”許清寒皺起了眉頭,對著雲遮陽詢問道,臉上滿是不解。
雲遮陽忽然明白了自己的誤區,許清寒並不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人,她說喝涼風,就這的是在說喝涼風,並沒有什麼其他的玩笑意思。
“我說的是真話,有時候,喝涼風能夠讓人清醒,我覺得你還是比較需要清醒。”許清寒的回答果然不出雲遮陽所料,一板一眼,並沒有什麼說笑的意思。
“為什麼?”雲遮陽抓住許清寒話裡的意思,解除了尷尬,又有些好奇。
許清寒頓了一下,然後看著寂靜的小院,接著說道,“你現在還在很混亂,我能感覺到。”
“也許吧。”雲遮陽長舒一口氣,並沒有正面說什麼。
“我想,你應該不會是因為怕明天的比試而失去理智。”許清寒話是這麼說,眼神卻轉向雲遮陽,似乎在尋求什麼合乎自己心意的答案。
雲遮陽感受到了許清寒的目光,轉過頭故作輕鬆笑道,“當然了,我有那麼膽小懦弱嗎?再說了,我之前告訴過你,我會贏的。”
許清寒接受到了正確的回答,點點頭,接著說道,“那就是因為那隻金雕了原因了。”
話語如細風,卻在雲遮陽腦海中掀起一陣狂風,他按耐住心裡的震驚,一臉平靜的對著許清寒問道,“怎麼說?”
“我不知道,可是我能看出來,金雕對你說了什麼,我不知道是什麼內容,但卻能夠引起你的迷茫和慌亂。”許清寒站起身,活動了一下久坐的身子,平靜說道。
雲遮陽鬆了一口氣,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許清寒,有些佩服她敏銳的直覺,“說句實話,我也不知道它到底對我說了一些什麼,所以才感覺混亂,如果知道,也許就不會如此了。”
談話至此,雲遮陽並沒有和許清寒提起什麼炊煙的事情,他不知道那是真的真實,還是隻有自己能夠看到的“真實”,也沒有必要說出來,免得被別人當成瘋子。
“但我知道,你明天會有一場戰鬥,會讓很多道士陷入混亂。”許清寒重新坐下,看著雲遮陽說道,語氣變得有一些柔和。
雲遮陽確信,這一次,許清寒的的確確是在開玩笑了,他沒有說什麼,只是附和著笑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陣喧鬧聲由遠及近,雲遮陽和許清寒相視一眼,知道是阿芒他們回來了,陣勢駭人。
果不其然,在眨眼之後,喧鬧的聲音陡然變大,阿芒等人一股腦湧了進來,嘴裡還唸唸有詞,依舊爭論個不停。
可是,在看到院中並排坐著的雲遮陽和許清寒之後,這份喧囂一下子就弱了下來,走在最前面的阿芒和韓總角愣在原地,使得身後幾人也站立不前。
雲遮陽立馬意識到問題所在,他即刻站起,對著衝進來的五人平淡說道,“這麼巧啊。”
這句話說出來的那一瞬間,雲遮陽就想直接拔出法劍自刎了,自己這話,說得實在是有些太蠢了。
阿芒和韓總角茫然對視一眼,然後朝著身後的幾人看去,後幾者也是一樣的一臉茫然。
“沒事兒,我就先走了。”
許清寒只是看了一眼走進小院之後呆立的眾人,然後站起,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只留下背影和這麼一句話。
“是啊是啊,那我們也先進去了。”
“對對對,這天確實有些冷。”
“也是。”
剩下的韓總角和阿芒幾人也是略有尷尬的對著雲遮陽胡亂拽了幾句,然後手忙腳亂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也不管他們未完成的爭論。
院子裡頃刻就只剩下了雲遮陽和走在眾人最後的陳素。
陳素在自己房間門口停住轉身,帶著笑意,對雲遮陽說道,“你倒是過得安逸啊。”
“還行。”
雲遮陽轉過身走進自己房間,只留下了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