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按理來說,雲遮陽使用玉扳指之後,除了他以外,其餘的人應該都是沒有反應的。
這份雲遮陽看來的不正常和罕見,很快將答案拋給了他,以一種極其生硬的方法。
就在雲遮陽察覺到妖物那股殺意之後,原本應該舉著冰錐刺向李尋的妖物,居然緩緩轉動身軀,向著雲遮陽的方向看來,紫色的眼眸之中透露出一股異樣的光澤。
妖物以一種極其緩慢的姿態掙紮起來,似乎想要衝破束縛,他張大嘴巴,發出無力的嘶吼,手中的冰錐都被他直接捏爆。
雲遮陽心中大驚,他看著掙扎的妖物,不可置信。
妖物的掙扎在片刻之後結束,他似乎是掙脫了什麼束縛,居然從原地,抬步緩緩向著雲遮陽走來,他的速度很慢,幾乎比一個年邁的老者還要慢上十倍。
每一步的邁出,對於妖物來說,似乎都是一場竭盡全力的爭鬥,他殘破的身軀不斷抖動著,好像承受著莫大的壓力,可是他還是堅持不斷前進著,每一步向前,他都長大嘴巴,發出無聲的嘶吼。
妖物閃著紫芒的眼睛之中,露出一種異樣的光澤,雲遮陽此時才真正看清楚,這份光澤是狂熱,貪婪,以及痴迷。
雲遮陽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更多的是疑惑和不解,他不知道妖物為什麼可以掙脫束縛,為什麼在掙脫束縛之後,不選擇進攻李尋和許飛,反而朝著自己走來,更加不知道妖物那股痴迷和貪婪從何而來。
疑惑種種,盤根交錯,但是,雲遮陽清楚的知道一件事情,他要殺掉這個妖物,用自己的無名法訣。
這個想法,或者說信念,足夠雲遮陽壓制下心中的疑惑和不解。
輕吸一口氣,雲遮陽沒有猶豫,他運轉最後一絲真元,只是呼吸之間的功夫,就再一次捻動無名法訣。
剎那間,靜止流轉,青光匯聚。
一切都只在瞬間變化,就像剎那間解凍的河流一樣,包裹著雲遮陽的青色光芒即刻退去,與之而來的還有被無限拉長几乎靜止的一切都重新的流轉。
妖物結束了此前的掙扎向前,他大吼一聲,似乎在宣洩自己之前的不滿和壓抑。衝向許飛的寒氣遭到了後者符的瘋狂進攻,但也是徒勞而已。李尋瞬間拔出法劍,卻只是刺到一團沒有實質的空氣。
反應過來的他瞬間注意到了許飛的處境,收起法劍,將自己的師弟撲倒在地,殘餘的寒氣在這個瀛洲湖弟子背上留下了一片冰霜,像是一層盔甲一樣。
在雲遮陽面前,是此刻花園之中最為危險的處境,妖物以飛快的速度向他襲來,殘破的身軀席捲著澎湃湧動的寒氣,每踏出一步都在地面結起一片冰霜。
他沒有猶豫,劍指向前一指,自己反而向後退了一步。
急速轉動的兩顆真元珠子猛地黯淡下去,一絲真元就像從棉布裡擠出的水一樣,順著雲遮經脈匯聚到指尖。
之後,凝聚的青光迅速凝結成一道鋒利的弦月斬擊,向著直衝而來的妖物飛快刺出。
那飛奔而來的妖物似乎意識到了這道斬擊的威力,他殘存的兩個頭顱一晃,三條手臂齊齊一動,身遭裹挾的寒氣瞬間爆發,在自己面前形成一面巨大的冰層。
可是,這一切和許飛情急之下扔出的符一樣,對於這個戰場,沒有任何的作用。
弦月斬擊在一瞬間就將整個冰層直接破開,就像鋼刀切開泥塊一樣,對於妖物來說,也是一樣的下場。
散發著青色光芒的弦月斬擊,沒有任何滯留的直直落在妖物殘存的半個身軀之上,發出一陣“滋滋”的響聲,像是冰塊扔進燒紅的炭火裡一樣,開始後退的妖物才只邁開一步,就被這斬擊正面命中。
他甚至沒有能夠再發出一聲叫喊嘶吼,就在不斷的“滋滋”聲之中飄散,像墨在水中消弭一樣,只留下那一雙透著紫芒的眼睛滾落在地面。
也是片刻而已,妖物的眼珠在地面滾了幾圈,其中紫色的光芒就消失不見,迅速黯淡乾癟下去。
雲遮陽費力的站起身,向著李尋和許飛的方向招呼了一聲,兩人的回答有些微弱。
過了幾個呼吸,雲遮陽恢復了一些氣力,他勉強移動腳步,向著妖物眼珠的方向走去,許飛和李尋相互攙扶著起身,一邊去除著身上殘餘的冰渣,一邊向著妖物眼珠的方向走去。
“雲師兄,這妖物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就自己消散了,連屍體都沒留下。”被許飛攙扶著的李尋走近,對著已經在盯著眼珠的雲遮陽問道。
雲遮陽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花園之中的滿地狼藉,接著說道,“不清楚,可惜了,要是我出手再早一點就好了。”
“雲……師兄”一直對雲遮陽態度不是特別好的許飛此刻溫和了起來,“這也不是你的錯,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妖物居然這麼狡猾。”
李尋掙脫許飛的手臂,來到雲遮陽身旁,接著說道,“沒錯,雲師兄,咱們已經盡力了……”
三個道士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地面上那一雙乾癟的眼珠,他們怎麼也看不出那個眼珠有什麼別樣之處。
看了幾個呼吸,雲遮陽抬起頭,發現夜色變得淡薄起來,他知道,再過一個時辰,朝陽就會升起,新的一天就會到來。
“不看了,咱們休息一下,恢復真元,解除陣法吧。”雲遮陽轉過身,對著李尋和許飛說道。
兩個人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點點頭。
就是在三個人準備盤腿坐下的那一瞬間,雲遮陽卻忽然聽到一陣類似於竹子爆開的聲音,他猛然站起,向著眼珠的方向看去。
李尋和許飛也先後站起,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然後,三個道士看見了,妖物的眼珠居然憑空燃燒起來,這一次,並不是黑色的火焰,看上去和尋常的火焰沒有什麼兩樣,只是更加的熱一點而已,三個道士並沒有從上面感受到危險的氣息。
“這是怎麼回事兒?你們誰使用法術了嗎?”雲遮陽看著眼前令他感到驚奇的一幕,不禁對著身旁兩個人問道。
二者幾乎同時搖頭,李尋眉頭緊皺,臉上是和雲遮陽一樣的疑惑,許飛則是一臉認真的看著燃燒的眼珠,“咱們真元都耗盡了,怎麼施法……”
“也是……”雲遮陽點點頭,接著說道,“咱們還是離遠一點兒吧,免得出現什麼意外。”
許飛和李尋都點點頭,三個人朝著遠處走去,打算在離妖物的眼珠更遠的地方存想恢復,然後解除陣法。
可是,一切並不像預料之中的那般,事與願違是一個永遠適用的箴言。
就在三人走出幾步之後,雲遮陽忽然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什麼東西一樣。
雲遮陽瞬間回頭,猛然看見了那燃燒的眼珠之中,於那兩簇烈火之中,居然流轉了一陣金光,只是稍縱即逝。
一股奇特的想法從雲遮陽腦海之中冒出,那一縱而逝的金光在他心中紮根,他下意識地向著燃燒的眼珠走去,好像撲火而去的飛蛾。
一旁的李尋和許飛很快發現了雲遮陽的不對勁,他們兩個先後上前去阻攔詢問,卻都被雲遮陽伸手擋開。
許飛和李尋有些急了,他們兩個幾步上前,一前一後拉住雲遮陽,不讓他再繼續前進。
“雲師兄?你這是怎麼了?”
李尋面露焦急地問道,同時右手抵住雲遮陽肩頭,阻止他進一步前進。
雲遮陽沒有回答,只是繼續著之前的動作,雖然被兩個道士一前一後拉住,但是雙腳還是不停地原地踏步。
許飛額頭上露出一絲汗液,眉頭微微皺起,“不知道,也許是,入魔了?他畢竟是異端……”
李尋眉頭也緊緊皺起,他似乎並不相信許飛這個說法,他接著搖晃雲遮陽的肩膀,試圖把他從這種茫然的狀態之中抽離,但是結果並不明朗。
對於外界發生的這一切,雲遮陽自然不知道,他看著眼前的一片茫然和黑暗,知道自己中了幻術,而且還是一道極其隱秘的幻術。
這道幻術應該一直藏在妖物的眼珠裡,直到雲遮陽抬頭去看的時候,才真正爆發出來。
當然,那道一閃而逝的金光,雲遮陽也清楚,是真實存在的,至於是不是他所想到那樣,他就不知道了,實際上,也沒有機會知道了。
那兩簇烈火足夠把妖物的眼珠燒得連渣子都不剩下一點。
對於雲遮陽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儘快從這幻術之中脫身而出,他運轉起靜心咒語,然後聆聽著來自外界的聲音。
片刻之後,雲遮陽猛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到了距離眼珠不到十步的距離,身前是許飛和李尋,他們兩個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哎呦,我去,你終於恢復神智了,我以為你入魔了呢……”許飛長舒一口氣,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對著雲遮陽說道。
這個年輕道士很快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不是很適合,立馬想說些什麼找補,可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於是只能露出尷尬的表情。
“雲師兄,你剛才是怎麼了?”李尋問道白了許飛一眼,接著問道。
雲遮陽搖搖頭,“我好像中了妖物殘留的幻術,也不知道和這火焰有沒有關係,這兒不太對勁,咱們趕緊調息恢復,解除陣法出去吧。”
許飛滿臉疑惑不解地看向一旁的李尋,李尋面色凝重地點點頭,“我也有這種感覺,事不宜遲,咱們……”
就在李尋說出“咱們”這兩個字的時候,一道奇怪的響聲突然從後方響起,將這個道士的語言全部凍結。
那聲音古怪十足,像是火焰爆裂,又像是石子落入水中。
熱浪在悄然無聲之中席捲而來,使得三個道士疑惑的臉色在瞬間被瓦解,只剩下慌亂和恐懼。
“小心!”
雲遮陽對著眼前的李尋和許飛說道,在他們背後,原本沒有一絲危險的火焰,忽然之間沖天而起,如同海浪一般向著三人席捲而來。
李尋和許飛幾乎是在同時轉身,他們兩個下意識地將雲遮陽推開,抽出符打算抵抗這突如其來的火焰。
但是,結果往往並不如他們所想。
被兩個道士用力一推,雲遮陽向著後方倒去,整個花園,整個天地都在他的眼中旋轉起來,在這旋轉之中,他看到了,李尋和許飛被狂躁的火舌吞沒的瞬間。
雲遮陽心中一沉,但是也來不及過多的悲傷,那洶湧的火焰幾乎只是片刻的停留,就直接向著他湧來,像是一頭嗜血失控的野獸。
真元耗盡,玉簪之中符的威力對這火焰來說,只是杯水車薪的作用,陣法沒有消除,一時半會兒也出不去,這一切似乎已經註定了雲遮陽的死局。
連他自己都是這樣想的。
可是,就在火焰吞沒李尋和許飛之後,向著雲遮陽席捲而來的下一刻,一道巨響卻從花園正上方的高空傳來。
一道水桶粗細的光芒直接重重的打在陣法之上,激盪起一陣的漣漪,籠罩整個花園的陣法在瞬間被瓦解,像是潮水一般退去。
緊接著,就是更多的光芒,從花園之外直衝而來,落在雲遮陽和澎湃洶湧的火焰之前。
成片的水流,丈長的冰錐,厚重的冰層和土牆,在雲遮陽眼前乍然出現,將那野獸一般,不受束縛的火焰盡數壓制在雲遮陽身前幾丈的位置。
這並不是光芒的結束,一道亮眼的光在花園正上方亮起,無數的雨點隨之降落,只是呼吸之間的功夫,就連成一片雨幕,如同傾盆之水。
火焰在這猛烈的雨水之下漸漸消散,雨水在澆滅最後一絲火苗之後,也驟然消失。
“符……”
雲遮陽有些錯愕,他抬起頭,站直身子,向著花園之外看去。
百里雲似笑非笑地站在花園門口,手中懸著一塊精美木牌,其上鐫刻著符文。
在他身後,幾十個玄甲軍全副武裝,目露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