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語狂坐在床上,看著眼前有些狹窄的屋子,臉色之中透著一些疑惑和不滿。
“你要是沒錢,就和我說的了。”他的目光向著端坐在眼前的雲遮陽轉去,“現在好,你整個這麼一個小房間,怎麼睡?”
雲遮陽淡然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腰帶,“我嘛,銀子還是有的,不過這裡不像其他地方,咱們兩個還是住在一起好,而且,那個店小二不是說了嗎,這客棧有符加持,安全的很。”
孟語狂眉頭依舊皺著,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雲遮陽的解釋,“他孃的,就剛才,你說兩個人住一間的時候,那個小二的眼神你是沒看到。”
“再者說了,安全不安全,誰又能知道呢。”似乎是看雲遮陽沒有什麼反應,孟語狂又補上了一句。
“行了吧,既來之,則安之。”雲遮陽安慰道,“這麼大的年紀了,這麼一點委屈都受不了?”
孟語狂抬頭瞥了一眼雲遮陽,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並不再說些什麼。
雲遮陽起身,來到窗戶旁邊,向著街道上看去,來來往往的人還是很多,符的金光充斥在每一個角落,比高空之上的烈日照耀還要更加寬闊,更加有力。
“那咱們兩個怎麼睡?”半晌的寧靜之後,孟語狂開口將沉默打破,屁股卻像是粘在床上一樣,並不起身。
雲遮陽看著他的樣子,感到有些好笑,但還是將窗戶關住,開口道,“和之前一樣,我不睡
覺,坐在椅子上存想就可以,你在床上睡。”
“好!”孟語狂一掃之前的陰鬱和不滿,高興道,“那就這麼定了,這可是你說的,可不是咱老爺子倚老賣老。”
雲遮陽搖搖頭,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接著搬過兩個凳子,拼在一起,然後盤腿坐下。
“不是,現在到了天啟城,接下來怎麼辦?”孟語狂仰面躺在床上,之前長時間的駕車已經叫他十足疲憊,“總不能一直在這裡躺著吧?”
雲遮陽思索片刻,輕吸一口氣,“不是有那四座法器嗎?這幾天盯緊一點就行,跟著他們準能找到物魔。”
“你的膽子可是越來越大了,跟著那麼多......和你一樣的傢伙......”孟語狂語氣之中透露出一種驚訝,但是也沒有之前那麼強烈,“有把握嗎?萬一被他們發現了。”
雲遮陽擺擺手,表示這種情況不會發生,“咱們走了大概半個月,他們估計早就把天啟城附近露面的物魔都除掉了。”
“而且你不知道,這背後必然有些一些其他的事情,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
孟語狂點點頭,“我知道,之前你說的另外一個事情,你想搞清楚嘛。”
“沒錯,並且我估計不僅是我要搞清楚。”雲遮陽語氣平穩,說出自己的推斷,“所以,他們下一次全部出動的時候,就是我們前去的時候。”
孟語狂眉頭微微皺起,“到時候,你所疑惑的事情
,就都可以解開了嗎?”
“難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吧。”雲遮陽眼睛微微眯起,“不過現在,有一件事不難說。”
孟語狂眼神陡然變化,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什麼事情。”
“客棧的飯菜。”雲遮陽的目光直視向緊閉的房門。
下一刻,隨著雲遮陽話音的沉寂,原本緊閉的房門瞬間打開,一個木製的圓盤託著飯菜憑空漂浮而來,然後穩穩落於桌面,在圓盤的邊角上,貼著一張紙符,散發出淡淡的微光。
“真是神奇啊,這就是符的偉力嗎?”雲遮陽裝作驚訝的樣子,看著滿桌的飯菜,又看著重新自動緊閉的房門,感嘆一句。
孟語狂不解地看向雲遮陽,年老的眸子裡透著看傻子的意味,“你有必要這樣裝嗎,這符不就是一個簡單的懸浮符嗎?”
雲遮陽見自己剛才興起的偽裝被孟語狂無情的拆穿,也就省下原本準備的功夫直接開口道,“這些飯菜我吃不了多少,估計都得要靠你了。”
孟語狂先是一愣,然後驚呼出聲,“這麼多東西,我一個人怎麼可能吃得完?”
“那沒辦法。”雲遮陽擺擺手,無奈道,“我的胃口向來不是特別大。”
“那你點這麼多菜幹什麼?”孟語狂眼神之中滿是不解,甚至有些憤怒,“你有這閒錢,還不如再開一間房子呢。”
雲遮陽輕嘆一口氣道,“路引上我用的是散修的身份,散修主練氣血身軀,
胃口大於常人,要是這店裡的小二發現兩個散修飯菜吃得太少,估計會引起一些人的懷疑。”
“需要這麼謹慎嗎?”孟語狂眉頭皺起,顯然非常不理解雲遮陽的做法,“怎麼感覺像是你在故意搞我啊。”
雲遮陽哈哈一笑,否定了孟語狂這不切實際地猜測,“怎麼可能,我又不是小孩子,搞這些幼稚的事情幹什麼,只是情況實在特殊。”
這話語並不能說服孟語狂,他還是感到有些奇怪,但他皺皺眉頭,咬咬牙,接著道,“也行,但是,你要教我一些新的……東西。”
雲遮陽沒有猶豫,立刻同意了孟語狂這個要求,“可以,等之後有時間了,我再教你一些東西。”
孟語狂皺起的眉頭驟然鬆開,拿起筷子,有些為難的注視著桌子上的飯菜,“哎呦,真是的,這麼老了,還需要和你這種年輕人點頭哈腰,真是一輩子也抬不起頭的命。”
“行了吧,別說什麼廢話了。”雲遮陽並沒有被孟語狂這一句感慨所影響,“抓緊時間吃吧,都這麼老了,還這麼多話。”
“遇到你這麼一個‘尊老愛幼’的好人,可真是老爺子我的福氣啊。”
孟語狂輕嘆一口氣,也不再說些什麼,開始伸出筷子,低頭夾菜猛吃。
雲遮陽頓了一下,也拿起筷子,但是,只是簡單象徵性的吃了幾口,就重新放下筷子。
反而是孟語狂,吃起來就直接攔不住了,也停不下
來了,手中動作筷子快得都要出現殘影了,連雲遮陽都有些震驚了。
“你這,不是說吃不下嗎?怎麼吃得這麼快?”雲遮陽看向狼吞虎嚥的孟語狂,語氣之中有些驚訝,“這搞得你倒是賺翻了,搞得倒像是我在犒勞你了。”
孟語狂費力地吞下一大口飯菜,接著抻著脖子哽咽了一下,有些含糊不清道,“你小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覺得你還是喝點酒吧。”雲遮陽指了一下唄孟語狂晾在一旁的酒壺,“別把你自己給噎死了……”
孟語狂連連點頭,拿起酒壺,直接對著壺嘴,悶下一大口酒,“還是你有心,年輕人腦子轉的就是活絡。”
“你是老頭子,可是就這飯量來看……”雲遮陽輕吸一口氣,看著大快朵頤的孟語狂,“我倒反而成了那個老頭子了。”
孟語狂含著一口飯菜嘿嘿一笑,發出一種沉悶的笑聲,好像是一頭野獸在低吼一樣,事實上,他風捲殘雲一般的吃相,也的確像是一個從沒有吃飽過飯的野獸一樣。
“得,不僅叫你敞開了肚皮,還叫我答應教你一些東西,這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雲遮陽帶著一絲失望的神態,不由得自言自語道。
一旁在飯桌上“激戰正酣”的孟語狂居然注意到了他這副樣子,露出一種奸猾的笑容,用含糊不清的聲音說道,“你啊,在我看來,還嫩著呢,想要整我,你還得多活一些
歲月。”
雲遮陽眉頭一挑,也不再說些什麼,只是站起身,來到窗邊,把窗戶重新打開,重新觀察整個天啟城。
孟語狂看著雲遮陽遠離飯桌,以為是這個年輕的道士在剛才的交鋒之中認輸了,於是更加起勁地吃了起來,花白的鬍子都隨著飛快的咀嚼而不斷抖動著。
“嗝!”
半晌之後,雲遮陽聽見一陣如雷一般的飽嗝響起,他轉過頭,正看見孟語狂半躺在椅子上,一臉的安逸。
“怎麼樣,看得好嗎?這天啟城,是不是很大。”孟語狂拍拍肚皮,對著轉過身的雲遮陽說道。
雲遮陽點點頭,重新坐下來,“還行吧,和皇符城差不多。”
“咱們接下來怎麼辦?”孟語狂輕吸一口氣,目光卻盯著房間的天花板,“怎麼分配時間呢,是你早上看,還是我晚上看?”
雲遮陽自然知道孟語狂是在問他關於監視道士載人法器的事情,可是對於這件事情,他有了新的看法。
“我覺得,咱們兩個不用分這麼清楚,反正都要上街去看的。”雲遮陽頓了一下,開口回答孟語狂的問題。
孟語狂明顯愣了一下,他的目光從天花板移動到雲遮陽的臉龐上,“你這是什麼意思?上街是什麼意思。”
“就是上街,在天啟城裡面轉一轉唄。”雲遮陽隨意說道,“這還能有什麼其他的意思?”
孟語狂眉頭緊緊皺起,幾乎就要驚呼出聲,“你這是什麼意思到底?外
面那麼多道符,說不定還會碰到一些和你一樣的傢伙,我們出去拋頭露面,不就是自投羅網嗎?”
雲遮陽早就猜到孟語狂會有這樣的反應,於是也不急著爭辯,只是指了指打開的窗戶,“我這個想法是做出了萬全的規劃的。”
“什麼萬全的規劃?”孟語狂坐了起來,聲音小了一些,仍舊一臉不滿的看著眼前的雲遮陽,“我倒想聽聽。”
顯然,這個年老的散修並不認同雲遮陽這個做法。
“我剛才觀察過了,天啟城之中沒有探查法術的符。”雲遮陽伸出一根手指頭,“這保證了我們到達這裡的消息不會被其他人知道。”
“其次,和我一樣的傢伙們也不會在天啟城裡面亂逛的,對於他們來說,解決天啟城的事情,找到潛藏在物魔糾集之後的真相,搞清楚一些事情,才是他們想要的。”
孟語狂的情緒平復下來一些,但還是有些不解,“那我們就更沒有必要出去了啊,這裡也能看到他們的法器,那還出去幹什麼呢?”
雲遮陽輕吸一口氣,接著說道,“最後,我們路引上是來探親的,待在客棧裡不出去,這算什麼探親。”
孟語狂似乎被說服了,他輕吸一口氣,眉頭微微皺起,不再說些什麼。
“所以,我們必須出去,到處轉一轉。”雲遮陽站起身,來到桌前,伸手在木製托盤上輕輕拍了一下。
其上符光芒閃動起來,滿載著殘羹
剩飯,狼藉杯盤的圓盤重新漂浮起來,像是被一雙無形之手託舉一樣,打開房門,自行離開。
房門也在之後,再一次自動關閉,一切顯得那麼自然,又那麼奇特。
“那我們什麼時候出去,出去之後,又要做些什麼呢?“
孟語狂的沉默並沒有永久地持續下去,在房門關閉之後大概七八個呼吸的時間,他就重新開口,這一次,他沒有反問。
雲遮陽想了一下,目光向著窗外看了好一陣子,“每天有時間就去轉轉吧,去哪裡,隨便,你定我定都可以。”
“至於出去之後,遊玩是表面的。”雲遮陽接著頓了一下,將目光收回,“咱們還要和路人們,打探一些消息。”
“消息?”孟語狂有些不理解,“有什麼消息好打探的,咱們看著那四座法器不就可以了嗎?”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雲遮陽眼睛微微眯起,雙肩聳動一下,“這個道理,你應該比我清楚。”
孟語狂愣了一下,隨機迅速反應過來,聲音也不自覺低了幾度,“你的意思是,和那些平頭老百姓問有關物魔和天啟城狀況的消息?”
雲遮陽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孟語狂點點頭,臉上浮現出思索的神色,“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決定,他們有時候的確知道一些準確度極高,但卻又不知道來源從何的消息......”
“那我們什麼時候開始?”孟語狂抬起頭,不再疑惑,也不再
爭辯。
“明天傍晚吧,先休息一天。”
雲遮陽站起身,來到窗邊,他看到天啟城大街上人來人往,都沉溺在神符的金色光芒之中,享受著符帶來的便利和神奇,並且早已經習以為常。
他想,這金色光芒分明像是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