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又一次透過窗戶上的薄薄窗紙照射到了雲遮陽的臉上,他張開眼睛,結束了一晚的存想,當然,他並沒有進行修煉,只是簡單的存想。
雲遮陽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孟語狂還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著。
他們已經到了天啟城有十天了。
這十天之中,在孟語狂的帶領之下,雲遮陽已經差不多將整個天啟城都轉了一遍,甚至連皇城都去了,不過礙於自己的處境,雲遮陽和孟語狂並沒有直接近距離觀察,而是遠遠的瞥上一眼。
對於這座皇城,雲遮陽的印象自然和皇符城疊加到了一起,都是同樣的冷峻,威嚴。
孟語狂的狀態也由一開始的小心翼翼,變得輕鬆起來。
除了遊玩之外,期間還出現了一件叫雲遮陽頗感意外的事情。
之前在醉仙樓,由於阿芒和蘇瓊的出現,雲遮陽向劉青山索要的那五十兩銀子並沒有要來,等到他反應過來銀子沒拿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雲遮陽雖然有些後悔當時沒有記起來這件事情,但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生死攸關的大事情,於是也就沒有過多的在意,而是和孟語狂開始在天啟城之中亂逛,遊玩的同時等待著道士們行動的開始。
結果,就在三天前,他再一次經過那條煙花巷的時候,居然被之前群玉樓的小廝給攔住了。
那小廝在雲遮陽一臉疑惑的表情之中拿出一個木頭箱子遞給他,然
後行禮離開。
木頭箱子之中正是劉青山備下的五十兩銀子,還多了二十幾兩,應該是阿芒和蘇瓊的手筆。
這收穫倒是叫雲遮陽有些始料未及,不過他也沒有矯情什麼,也都裝好,收了起來。
當然,消息的打探自然已經停止,對於雲遮陽來說,和劉青山幾個人的相遇,屬實是巧合,但是其中得到消息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也沒有必要再進行無謂的打探。
雲遮陽也沒有再見過喊去搬救兵的三個僕人,當然,這也在意料之內。
“唉喲,你怎麼醒得這麼早。”孟語狂迷迷糊糊的聲音忽然響起,將雲遮陽的思緒打亂。
雲遮陽轉過頭,看到了從床上起身,整理衣物的孟語狂。
“我存想完了,起來看看情況而已。”雲遮陽來到窗戶旁邊,將窗口打開得更大一些,四座載人法器映入眼簾,依舊靜靜懸浮在原來的地方。
“情況怎麼樣?”
孟語狂穿上鞋子,打了一個哈欠。
“還和原來一樣,他們沒有什麼動靜。”雲遮陽如實回答。
孟語狂幾步走到雲遮陽身旁,也向著四座載人法器看去,發出疑問,“他們是不是不會再有什麼動作了,咱們可能是來晚了,來了都快十天了……”
“不會的。”雲遮陽打斷孟語狂的話語,接著轉身坐到椅子上,“一定會有動作的,不是他們不會再出手,而是時間還沒有到。”
孟語狂輕嘆一口氣,也在雲遮陽對面坐
下,同時給自己倒下滿滿一杯茶,一飲而盡,“也罷,等唄,反正你現在可算是財大氣粗了,也顧不上這些花費。”
雲遮陽眉毛一挑,接著開口道,“多虧了劉青山,咱們也算是有錢人了。”
孟語狂抬起頭,開口幽幽道,“怎麼?發財還得是靠自己的意思嗎?”
雲遮陽愣了一下,然後才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才是“劉青山”,不由得輕笑出聲,“也算是靠人不如靠自己。”
孟語狂也哈哈一笑,並沒有再說些什麼。
“不說這個了,咱們今天去哪裡轉悠?”雲遮陽拿起桌上扣放的茶杯,給自己也倒上一杯滿滿的茶。
孟語狂思索片刻,開口道,“昨天在西城轉的時候,聽那裡的人說,南城今天晚上有煙火大會,似乎是為了慶祝道門仙師成功驅除附近物魔。”
雲遮陽點點頭,喝下一口茶道,“這倒是挺不錯的,可以去看看,什麼時候出發?”
孟語狂看了看天色,接著開口道,“等傍晚吧,早去了也看不到什麼。”
“行,就這樣吧。”
雲遮陽這樣說道,算是同意了孟語狂的意見,也算為今天的等待做出一個規劃。
主意打定,雲遮陽和孟語狂並沒有再多說什麼閒話,只是孟語狂和雲遮陽請教了一下關於施法的事情――這十天之中的空閒時間,雲遮陽教了他幾套新的法術捻訣動作,也算是履行之前的約定。
隨著日頭的移動,雲遮陽和
孟語狂吃過客棧之中符送來的早午飯之後,時間也算是來到了傍晚,兩個人稍作片刻的休息,收拾好東西,就走出了房間,同客棧的店小二招呼一聲,就自向著南城走去。
也許是因為煙火大會的原因,前往南城的道路有些擁擠,街道四周的人群比平時多了將近一倍,商販的攤子都被擠得向著一邊倒去,不過得益於無處不在的符,這擁擠並沒有造成什麼傷亡,也並沒有維持多久的時間。
“這個煙火大會在哪裡舉辦?”向著南城走了大概兩刻鐘的時間,雲遮陽的忽然想起自己還沒有問這個大會舉辦的地點在哪裡,於是對著孟語狂開口問道。
孟語狂踮起腳尖,越過人群看了一眼,“往前再走兩條街,就到了城中河,城中河兩岸的廣場,就是大會舉辦的地方。”
雲遮陽點點頭,同時也踮起腳尖看了一下,果然看見了人群向著遠處的一個廣闊位置移動。
兩個人沒有再去看什麼,只是裝作平凡的行人說笑,向著兩條街之後的城中河走去,得益於符光芒的疏通和維持,他們的速度並沒有被拖慢,反而讓雲遮陽有了一種遊玩的幻覺。
又跟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腳下的街道忽然狹窄起來,四周的人群也隨之變得擁擠起來,像一條粘稠的河流,向著城中河的位置走去。
雲遮陽和孟語狂歷經一陣推搡擁擠之後,隨著
最後一陣左右搖晃,終於來到了一片寬闊的廣場,視野也隨之豁然開朗起來。
這裡早已經聚集著諸多的百姓,說笑聲鼎沸如湯,頑皮的孩童在人群之中穿梭,就像興奮的鳥群一樣。
河面上波光粼粼,閃爍著四周明亮的光芒,河流靜靜流淌,就像是一條瑩光玉帶一樣,將南城分割為左右兩岸。
相比雲遮陽所處的右岸,左岸的人群要少上不少,這其中一群特殊的圍觀者為那一邊人群的稀疏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
那是一群身穿純白衣服的人,大概有著七八十人,整齊站立,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個面容模糊的神像,表情肅穆。
“不是,他們光明神教到這裡來湊什麼熱鬧?”雲遮陽和其他人一樣,也在進入廣場之後注意到了對岸那一群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傢伙。
孟語狂冷哼一聲,“我昨天聽別人說,他們是為了慶祝光明的勝利,說物魔威脅解除,是因為光明的庇佑,他們要回應光明的庇佑。”
雲遮陽有些不解,“回應光明?怎麼回應?”
“聽說他們也置辦了一個放煙火的大船,專門放他們神教的煙火。”孟語狂朝著河流上游指去。
雲遮陽順著孟語狂的手指看去,看到了遠處河岸上游,除了天啟城豪紳集資鑄造的煙火大船之外,還停著一個較小的船。
“這真是,什麼事情都能扯到光明身上去。”孟語狂對著雲遮陽說道,語氣之中
似乎有些不滿和輕蔑。
雲遮陽並沒有說些什麼贊同或者否定的話語,他只是停頓片刻,開口道,“他們倒是挺虔誠的,至少表面上維持得挺好。”
孟語狂似乎沒有想到雲遮陽會說這麼一句話,“你對他們難不成還有什麼嚮往嗎?想要過去,從那座橋直走就可以。”
孟語狂一邊說著,還朝著下游位置的石橋指了一下。
“我可不敢過去,要是被他們發現了什麼,可就是陰溝裡翻船了。”雲遮陽笑著說這麼一句,輕輕搖搖頭。
孟語狂輕笑一下,臉上的皺紋似乎也施展了一些,他抬起頭,看向上游,“怎麼還不開始?按理來說,應該是這個時候啊。”
雲遮陽眯起眼睛,向著上游看去,“好事多磨,反正有的是時間,等一等,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孟語狂輕吸一口氣,輕聲說一句,“也是”,便不再說些什麼,只是靜靜等著。
時間在等待之中過去,高空之中的烏雲飄過,將遮擋在下的月亮露出,清冷的月光灑在天啟城之中,卻沒有什麼寒冷蔓延。
河岸兩側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多,人來人往的熱鬧聲音幾乎要把整個南城掀起。
聚集著光明神教一眾教徒的那一側河岸終於被百姓遊客所佔領,但是人群極其有默契地為他們讓開一片空地,這使得那一群純白衣服的隊伍得以維持自己的隊形,不至於散亂到各處。
“船下來了,要開始了!”
雲遮陽和孟語狂的等待大概歷經了一刻鐘左右的時間,一聲驚呼在人群之中響起,一層石激起千層浪,河岸兩側的人群全部沸騰起來。
只有一小撮位置保持著一種奇特的安靜――光明神教的教徒們肅穆如樹木,顯得更加格格不入,卻沒有一個人嘲諷或者驅趕。
“船下來了,煙花大會要開始了!”
孟語狂向著一旁的雲遮陽高喊著,聲音卻被四周更大的叫喊浪潮所淹沒。
雲遮陽點點頭,並沒有說些什麼,實際上,這種場面,對於五感俱超過正常人的道士來說,衝擊大於興奮,但是漸漸地,也便熟悉了。
在無數雙眼睛的翹首期待下,滿載著煙花的大船從上游緩緩行駛而來,經由彎曲的河道轉頭,向著烏泱泱的人群而來。
沸騰聲音跟更上一層樓,頑皮的孩童們四處瘋狂跑動著,好像熱鐵皮上的貓一樣,一些膽大的年輕人爬上河岸兩側的房頂,高聲叫喊著。
孟語狂也跟著人群發出激烈的叫喊,一掃平時的老邁。
雲遮陽忍住極大聲浪帶來的微微刺痛感覺,向著高空看去,南城上空的符光芒明顯比其他地方濃厚了一些,好像那道隱藏於天啟城之中的神符也被這激烈所喚醒。
大船在河流的推動下,走過上游處的拐彎,來到了河道的筆直路段,向下直走,不消片刻就可以穿過整個廣場,向著更下游的渡口走去。
大船的甲板上人影錯亂,
每隔幾步就放著一個木製的煙花桶,船帆之下,幾個黝黑結實的水手向著四周看不斷觀望,等到大船整個全然駛入筆直河道之後,他們齊齊高喊一聲:
“起!”
下一刻,甲板上其他的水手吹燃火摺子,一齊點燃引線。
“嗖!”
“啪!”
兩聲短促而尖細的聲音瞬間響起,甲板之上火光閃爍,一道紅色煙火急速飛起,在高空中轟然炸開,像是一朵璀璨的花束。
高空之中的符光芒如同被激盪的水面一樣,蕩起一片金色的漣漪。
人群更加沸騰起來,年輕人們振臂高呼,高喊著“天啟永存”,老人們眼角含淚,臉上是藏不住的興奮和激動,懵懂的孩童們臉上浮現出震驚和驕傲,紛紛爭論誰會是將來最有可能成為赤龍騎的人。
更多的煙花從向下駛去的大船上升起,在夜空中綻放出無數的璀璨花束,整個天啟南城被照亮如晝,符光芒滌盪而起的金色光芒連成一串,像是一條金色的河流在夜空之中蜿蜒曲折。
人群的沸騰聲如同海浪一樣,一層高過一層,好像使得整個天啟城都震動起來,孟語狂全身心投入其中,雲遮陽只是維持原來的樣子,平靜的看著對岸肅穆的一眾教徒。
這熱鬧和叫喊聲持續了大概一刻鐘左右的時間,直到大船全然從視野之中消失,夜空中的花束和河流盡數消弭,人群才安定下來,彌散出一種極具割裂感的寧靜。
他們都知道的是,煙花大會並沒有結束,還有下一條船的到來,這算是真正的閉幕。
“船下來了!”
一聲細微的話語在響起,如同微風一樣瞬間掃過整片廣場。
雲遮陽向上看去,一艘稍小的船調轉船頭,向著眾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