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略顯嘈雜的甲板上忽然安靜了起來,所有道士全部停下話語,眼神直勾勾看向船頭的方向。
在那裡,是這份安靜開始蔓延的中心和源頭,也是道士們所注意的,那件事情的開始之地。
就在那裡,瀛洲湖的首座周遊,靜靜站立著,不動不言,氣質溫潤,長相俊秀,驚為天人。
而在他面前,兩個明顯是後輩的年輕道士,有些尷尬地站立著,即使隔著老遠,也能看到,感覺到他們的尷尬和不好意思。
這全部來源於他們此刻的姿態,一人騎在另一個人脖子上,看起來有些滑稽,還有些,詭異。
尤其是在這麼多人的圍觀之下,更顯滑稽。
“首……首座……”
瞧著周遊站立在面前的劉青山有些語無倫次,原本想要行禮,卻又想起自己脖子上還坐著雲遮陽,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顯得十分侷促。
雲遮陽看著下方的劉青山焦急模樣,一時間竟然忘了下去,也同樣腦海之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做些什麼。
“你們這樣做,是在幹什麼?”
片刻之後,周遊緩緩開口,對著二人問道,語氣如人,溫潤清朗。
“首座,這個……崑崙的雲遮陽道友沒有見過您,想看上一眼……”
劉青山這回終於有了可以明確回答的問題,當即說道,不過還是支支吾吾,有些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雲遮陽還是一片茫然,不知道做些什麼,只是眼神向著四周掃視一圈,發現許清寒他們幾個人早就不見了蹤影,全部躲到人群裡去了。
“哦,是嗎,那你現在看到了我,還要這樣站著嗎?”
周遊眉頭微微皺起,對著兩個年輕道士說道,他故意在“站”這個字眼上加重了一絲語氣。
圍觀的道士之中,忽然傳出一陣笑聲,聽起來有點像風吹過葉子一樣,這使得雲遮陽和劉青山更加的不好意思。
“首座都這麼說了,那你就趕緊下來吧,遮陽兄弟。”劉青山晃了一下肩膀,對著依舊坐在自己身上,四平八穩的雲遮陽說道。
雲遮陽早就回過神來,再由劉青山這麼一提醒,當即也不猶豫,直接跳下,穩穩落在甲板之上。
“崑崙弟子云遮陽,拜見周遊首座。”
落地的瞬間,雲遮陽立馬行禮道,同時對著周遊說道。
“雲遮陽。”
周遊顯露出思索的神情,將雲遮陽的名字又重複了一句,“你可是個名人,我從師兄還有其他首座嘴裡,不止一次聽到過你。”
“你倒是有一個很厲害的,劍器,和師兄之前說的一樣,福緣著實不淺。”
雲遮陽當即被這麼一通誇讚,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只能淺行一禮,以示感謝。
“首座,這你可就錯了,他老說自己運氣差,誰知道,這劍器是福還是禍啊。”
雲遮陽行禮剛剛結束,還沒來得及張口說些什麼,劉青山直接開口說道,全然沒有了之前的緊張,顯然,一旦開始說話交談,這傢伙就來了精神。
“運氣差?這可不是運氣差,好事多磨,有這麼多的好事,怎麼能說是運氣差呢?”
周遊微微笑道,雖然有些玩笑意味,語氣卻依舊平穩有力,絲毫沒有其他情緒的流露。
“也是,也是。”
劉青山連連點頭,之前的緊張已經全然沒有了蹤跡。
這兩個傢伙一問一答,倒是搞得雲遮陽有些不知道說什麼了,他只得在旁邊站立,居然已經完全融入不了話語之間了。
幸虧周遊似乎並沒有接著說話的意思,只是朝著雲遮陽多看了幾眼,然後就在一眾道士的目光之下緩緩離開,並沒有再多說什麼,也並沒有回頭,只是朝著房間走去,然後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周遊的離開,在眾多道士之中即刻引發了一股躁動和議論,各色的討論聲音不絕於耳,不過都集中在周遊這個人的身上,除了少數比較放脫的道士之外,並沒有多少人關注雲遮陽和劉青山的事情。
可是,這不代表他們就可以享受安靜和清閒了,就在周遊離開的三個呼吸之後,許清寒等人直接圍將上來,對著雲遮陽和劉青山,一陣說笑,七嘴八舌。
“我說呢,就你會有什麼好辦法,原來是這樣啊,果然符合你的做法!”阿芒大聲笑著,絲毫不顧旁邊的其他道士,取笑的聲音,算得上是幾個年輕道士裡最大的了。
“這下,算是如你的願望了。”許清寒臉色平常,但是似乎攻擊性並不怎麼少,她的這句話,更多的是對著雲遮陽說的
“果然不愧是瀛洲湖道士。”
劉璇璣的回答更是簡短,臉色卻沒有什麼波動,不知道是在跟著眾人取笑雲遮陽和劉青山兩人,還是在真的感嘆之前的周遊。
“你們果然有鬥志,連看首座,都要做最惹眼的,最高的那個。”韓總角滿臉笑意的對著雲遮陽和劉青山說道,身後的關山越連連稱是,似乎並沒有聽出這是一句近乎嘲諷的話語。
“真是好看啊,怪不得那麼多人都擠著來看,你們瀛洲湖首座,還真的和傳聞中一樣好看,看來,你們這裡面,倒不全是隻會砍殺的粗漢子。”
蘇瓊的話語在最後的時間來臨,並沒有對劉青山和雲遮陽之前的滑稽動作說什麼,似乎早就知道劉青山所謂的“辦法”,會是什麼樣子。
這個來自蓬萊島的年輕女道士,最為震驚的,還是對於周遊首座外貌的驚豔。
對於這一連串出現的取笑或是其他的話語,雲遮陽只是一笑而過,並沒有多做什麼反駁,他的心中更多的是對周遊這個首座外貌的驚訝。
不過,雲遮陽雖然如此,但是劉青山卻不盡如此,他對之前的話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全然反擊回去,雲遮陽甚至都沒有怎麼記住,他就已經全部說完。
不過,對於蘇瓊,劉青山急風驟雨一般的回擊卻驟然變得溫柔起來,不過依舊帶著疑惑和一絲反擊的氣息。
“瓊兒,你還是多想了,周遊首座長得好看,卻是固然,可是,你要知道,吸引這麼多人來觀摩他的,更多的,是他的實力和地位。”
說這句話的時候,劉青山語氣中肯,並沒有之前的油腔滑調。
“嘿,你這人,不厚道,怎麼和我們說話那麼難聽,和蘇瓊師妹說話就這麼好聽,真不厚道。”關山越有些不忿道,將手抱起,一副不滿的樣子。
當然,這句話雖然說出了大家的心聲,但是,卻並沒有能夠掀起什麼波浪,更多地充當了劉青山和蘇瓊對話的邊角料。
“那可不是,我覺得,求道不就是為了自身的發展嗎?不就是為了青春永駐,壽與天齊嗎?”蘇瓊柳眉微微蹙起,並不贊同之前劉青山的話語。
劉青山有些急了,他緊接著說道,“也是這樣不錯,但是求道更多的,不是為了御風而行,飛劍萬里嗎?多霸氣啊。”
“只要自己發展,那麼不就自然而然飛劍萬里,御風而行嗎?”阿芒輕聲咳嗽一下,一樣加入了這場“戰鬥”一般的爭論。
她這麼一弄,可不得了,原本只屬於兩人的爭論,瞬間演變成一場好幾個年輕道士參與其中的爭論,就如同之前在羽月島上的小院之中的爭論一樣。
這一次,爭論的主力依舊是阿芒還有劉青山兩人,蘇瓊以及韓總角三人在旁協助各自為營,或是遊走搖擺,舉棋不定。
連許清寒都斷斷續續輸送了幾句自己的看法。
爭論眼見就要蔓延到甲板上的其他道士之中,由一場朋友之間的,突然興起的爭論,成為一場正兒八經的辯賽,但是最終,卻並沒有如此,劉青山臨了的一招“斗轉星移”,使得這一場辯賽直接被扼殺在搖籃之中。
“我看遮陽一直沒說什麼,也許他想得多,讓他來說說,我們誰對誰錯吧。”
劉青山有些疲憊地朝著雲遮陽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對著他投以一個求救的眼神。
其他人目光也瞬間匯聚而來,朝著雲遮陽看去,令他有些難受。
在諸多眼神的凝視之下,雲遮陽只是徒然嘆氣,並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麼,他從爭論剛開始就沒有在意,只是欣賞風景,現在又叫他說這些,思緒混亂之下,實在是不懂到底要說什麼。
猶豫片刻之後,捋清思路的雲遮陽緩緩開口,“我覺得,也許,求道是為了拱衛……”
可是,雲遮陽並沒有能夠說出自己的想法,說話的他,以及認真注視期待的許清寒等人,並沒有將這個對話和爭論完整結束。
一股驚呼聲,一股從眾多道士之中猛然出現的驚呼聲,將雲遮陽等人的即將開始的動作,全然打斷。
那是高階道士破空而起的聲音,幾百名高階道士同時從房間之中竄出,騰空而起,像是平地升起的星辰一樣。
和其他道士一樣,雲遮陽抬頭望去,他看到了很多的道士,也看到很多的熟悉臉龐,有八名首座,還有很多他見過的師兄師姐。
道藏峰的趙通,雲峰的林長榮,香爐峰的周夢,甚至還有他初入門的幾位教諭,李木三,羅仁,柳鍾一個不差。
當然,更讓雲遮陽驚訝的,是一個熟悉,但卻很久沒見的身影,弘新館教諭,年州山。
這個曾經說過三十年後再見的道士,和雲遮陽,在這樣一個時間,重新遇見,五年的時間,並不那麼的漫長。
“終於又見面了,不過,也要啟程了。”
雲遮陽朝著舷梯的方向踏出一步,同時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