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浩然》 三十二町

“這把刀居然長這樣?”

雲遮陽看著眼前許清寒捧在手裡的長刀,頗為驚訝的說道,在他對面,站著一臉愛不釋手的許清寒,還有同樣驚訝的阿芒。

在他們身後,是零散站立的年輕道士們,或是和同伴說著什麼,或是安靜坐著。

更遠一點的地方,是梁塵和另外兩個領頭道士,他們正在操縱著石鳥,好讓煉器隊伍精準的走向煉器的下一個地點,蓬萊島。

“我之前和你們說了,這是把好刀。“許清寒說話的聲音還是很輕,但是語氣中卻有著一絲不可察覺的驕傲,看得出來,她對於自己這一次的挑選,也是頗為滿意。

雲遮陽再次看向那把刀,怎麼也無法把它和之前那把汙黑骯髒的破刀聯繫在一起。

潔白如雪的刀鞘,完全沒有了之前髒黑的模樣,暗紅的刀柄相襯,就像雪中盛開的梅花一樣。

“看看刀刃。”

許清寒輕聲說道,然後抽出一小截刀身,亮在了兩人面前。

雲遮陽湊過去,仔細看去,刀身平滑如秋水,鋒刃畢露,甚至隱約有利芒覆蓋其上,就算他不懂刀,也看得出這刀的不一般。

“真是好刀,都快比得上一些二品法器了。”阿芒讚歎道,同時朝許清寒興奮地說道,“那這回我們可是賺大了!”

許清寒收起長刀,重新放回玉簪之中,點了點頭,對阿芒的言語表示了肯定。

“那老道也是修為不夠,要是他能用真元洗刷掉上面的汙垢,那恐怕我們三十張符都拿不到這個東西了。”雲遮陽頗有些慶幸的說道。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是怎麼看出這把刀不同尋常的,那麼厚的髒東西。”阿芒臉上的興奮還沒有退去,但依舊問出了這個問題,說實話,對於這一點,雲遮陽也很好奇。

“我只是能感受到,它就是一把好刀而已。”

可能是拿到了心儀的刀,許清寒說話的動力較平常來說很是興盛,說出的話也是前所未有的多。

雖然許清寒十足高興,以至於話都多了起來,但是這個回答依舊有著她原本的風格,簡短有力,且無法再反駁什麼。

意料之內的回答,換來的是意料之內的安靜,雲遮陽不知道怎麼回許清寒這一句,阿芒也不再說什麼。

巨大石鳥上忽多出一塊安靜的地方,三個年輕道士相顧無言。

忽然,不知道是誰驚歎了一聲,眾人紛紛抬起頭,石鳥上安靜了下來,雲遮陽三人的一小片安靜之地此刻也算不了什麼了。

“是中土聖山!”

阿芒指向石鳥的右前方,為這段突如其來的安靜寫上了註腳。

循著阿芒手指的方向望去,雲霧籠罩的巨大虛影在雲遮陽眼中出現,那是高聳的入雲的山體,整座山峰都鉚足了勁向上刺去,彷彿要把蒼穹撞開,

他從沒見過這麼高大的山,崑崙的五大主峰在它面前就像牙牙學語的稚童。

如果說,道藏峰像天柱一樣高聳,那麼眼中這座山,這座叫做中土聖山的山峰,就是赤縣神洲橫跨天地的柱樑。

即使與石鳥相隔千萬裡的路程,雲遮陽還是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中土聖山的壓迫和崇高,這不僅來源於它數千裡向外延伸的山脈和攪入雲海的山頂,更多的來源於它本來的地位和流傳的故事。

位於符梁和南驪邊境的中土聖山,佇立在赤縣神洲最中部,是這方天地最高聳的山峰,也是道門之中最高的山峰。

四大道門中萬千的年輕道士都仰望著這座山,這座承載著數代道門天驕高傲輝煌的山峰。

數千年前於此出山,創立道門的道祖,六百年前,在此白日飛昇的敕明真人,都為這座最高的山峰,增添了新的高度。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麼回事,雲遮陽發覺石鳥前進的速度忽然變慢了,他扭頭看向梁塵所在的地方,那個來自道藏峰的教諭也正在看著遠處的聖山。

雲遮陽敢發誓,梁塵絕對不是第一次看到聖山,但是,從他注視的目光中,雲遮陽卻看到了和自己一樣的驚訝和感嘆。

不知過了多久,石鳥轉過一個方向,中土聖山的身影變得依稀,並且不斷遠去,道士們這才回過神來。

在以梁塵為首的三個領頭道士重新施法後,這座因為中土聖山而放緩速度的巨大石鳥,重新朝著蓬萊島的方向疾馳而去。

“看過了山,就又要看海了。”阿芒一臉意猶未盡的說道,看得出來,她也對中土聖山剛才的驚鴻一現很是震撼。

“我還沒見過海。”雲遮陽淡淡的回應道,“迄今為止,我見過最大的水,就在瀛洲湖了。”

“我也是。”

許清寒平靜的回應道,在觀看了聖山之後,新刀帶來的興奮感逐漸褪去,她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

作為四大道門中最為特殊的存在,蓬萊島的不同體現在它的方方面面,首當其衝的就是它所處的位置。

四大道門中有且只有蓬萊島一個,是偏離大地,居於海域之上的。

另一個特殊的地方就在於蓬萊島弟子的構成,全部都是女弟子,而且不同於其他道門道袍法劍的必配,她們往往穿著華麗,法器也多種多樣,形式不一。

從妖族引退南海開始,處於南境的蓬萊島就成為了隔絕妖族的門戶,也肩負起了更多的責任,不僅要時刻監視南海群妖的動向,還要提防妖族散兵遊勇的侵擾,因此其他三大道門也時常向蓬萊島提供幫助。

載著煉器隊伍的石鳥在轉向之後,又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加速,然後在一陣小小的點撥之後放慢了速度。

“好像要到了。”阿芒深深吸了一口氣,已經聞到海水獨有的腥味。

雲遮陽扭過頭,看到了一望無際的水,他從未見過的寬闊的水,望不到邊界,也看不到起點。

在一片深藍之中,坐落著數十座島嶼,像珠簾一樣連成一片,由最中央的島嶼充當各島的樞紐,當然,中央的樞紐島嶼同時也是最大的島嶼,石鳥的降落地就被選擇在這裡。

煉器隊伍一落地,就看到了七八位早早等候的蓬萊弟子,她們身穿錦繡羅衣,個個相貌清麗,並且對崑崙道友的到來十分熱情。

和之前在瀛洲湖的相談甚歡不同,以道藏峰教諭梁塵為首的三個領頭道士,對蓬萊島道士們的熱切卻表現得十足冷淡,這讓包括雲遮陽在內的其他年輕弟子摸不著頭腦,可也下意識地變得侷促起來。

但是顯然,蓬萊島眾人對氛圍的細微變化並沒有察覺,或者說,懶得當一回事,她們依舊秉持著一樣的熱情,領著眾多年輕道士四處觀看遊玩。

弟子們逐漸忘記了梁塵等人的冷淡,很快就和蓬萊的道士們聊成一團。

就在眾人即將到達蓬萊準備的宿留之處時,以梁塵為首的三個領頭道士似乎是受不了聒噪的言談,在眾人面前御劍而出,飛向海面深處,只留下弟子們茫然一片。

“這是幹嘛?”雲遮陽眉頭緊皺,對梁塵三人的行為表現出疑問和好奇。

“早跟你們說了。”阿芒對著雲遮陽和許清寒兩人說道,臉上的神色複雜,“梁塵這傢伙,脾氣古怪。”

“確實古怪,可是他們這做法,也不符合禮法啊……”雲遮陽忽然想起之前在生鐵山樑塵對陳素“不守規矩”的呵斥,現在自己卻表現的如此無禮。

“向來如此。”阿芒又朝著三人飛出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好多年長的道士都是這樣,對蓬萊島的穿著和做派頗有微詞,覺得有悖道門正統。”

“原來如此。”雲遮陽深思片刻,點了一下頭,“我說怎麼對瀛洲湖和蓬萊島的做法完全不同呢。”

“那他們到底去幹什麼呢?”一直在旁邊安靜走路的許清寒突然開口,指了一下樑塵三人飛出的方向,“那裡又沒有房間。”

阿芒漫不經心的擺手回答,“誰知道呢,可能去散心了,也可能是去巡查了。”

愣了一下,雲遮陽很快就明白了阿芒口中所說的“巡查”是什麼意思,他抬頭看向和煉器隊伍前頭的幾個弟子有說有笑的蓬萊女道士,然後小聲問道,“蓬萊這麼多女弟子,沒一個用法劍的,能攔住頻繁騷擾的小股妖兵嗎?”

這個問題很明顯引起了許清寒的興趣,她偏轉過頭,等待著阿芒的回答。

“放心吧,妖族還不敢真正對人間發動反攻,這些妖兵只是來刺探人間狀況的蝦兵蟹將罷了。雖然偶爾確實有一些厲害的妖想要強闖人間,但是,你別看蓬萊島都是女弟子,殺起妖來,可是絲毫不手軟。”

“再者說了,還有落魔鍾鎮守蓬萊海域,別說這些小妖,就算妖王親臨,想要攻破蓬萊島,也要費大功夫。”

阿芒的語氣裡滿是驕傲,眼神中燃燒著對道門鎮妖榮耀的敬佩。

“落魔鍾……”雲遮陽心裡暗自呢喃道,已經對即將到來的法劍煉製和至寶參觀充滿了期待。

蓬萊島中央島嶼的面積很大,各處都坐落著精緻華麗的樓宇小院,和崑崙和瀛洲湖的佈置風格相差甚遠。

房間內部的裝飾也是如此,極盡奢華,珠簾金邊,紅木桌子,還有各色珍貴的茶具,和這裡相比,瀛洲湖的客棧就像陰冷的雜物間一樣。

看著房間裡的珠光寶氣,雲遮陽這才明白了梁塵對蓬萊島的冷淡態度何來,道門中普遍以寧靜樸實為上,虛榮浮華為下,老一輩的道士這一觀點更是根深蒂固,也怪不得會出現這些小衝突。

蓬萊島的道士們在安置好煉器隊伍之後就離開了。

這些在梁塵等人看來的“異類”道士,在離開時和弟子們說明,煉器的火爐正在起火的過程之中,估摸還需要三天時間,到時候起火完畢,會通知開啟煉器。

而多出來的這三天時間,則交給崑崙道士們自行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