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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提出下棋,是想試試熙常在的底細。

皇上向來格外青眼聰慧的女子,如果不夠聰明,那最好話少些,別暴露出自己的愚蠢來,當一個精緻貌美的花瓶擺着也行。

顯然,熙常在的話很多。

淑妃便猜她格外聰慧,想從對奕里摸摸她的底。

“你一個臭棋簍子,就少到淑妃面前顯擺。”謝知行抬手,按了按眉心。

“嬪妾怎麼是臭棋簍子了?”

雲皎瞪大了眼睛:“皇上別忘了,您可是嬪妾的手下敗將啊。”

“呵。”

謝知行的臉有點掛不住。

話說完,雲皎才想起這人是皇帝,立馬亡羊補牢:“不過那會嬪妾精心打扮了一番,和皇上又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乾柴烈火的,慾火焚身影響了思路很正常。”

謝知行:……

他當時如果有火,那也肯定是怒火。

“那美人計對本宮可不管用。”

淑妃淡淡一笑,耐心等待雲皎躺夠後,各坐一邊,執子相對。

見狀,謝知行頓住了執筆的手。

淑妃是紀家傾舉族之力精心教養出來的大家閨秀,琴棋書畫樣樣皆精,即使面對皇帝亦能下個有來有回。

第一局,雲皎慘敗。

淑妃溫柔地望向她:“熙常在不用因為位分高低而讓着本宮。”

看整個過程的謝知行心道她沒讓。

這就是她的真實水平。

雲皎擼起廣袖:“那嬪妾可要認真起來了!”

淑妃輕笑:“好。”

謝知行默默地放下宗卷,改為練字。

不出他所料,他剛寫下一撇,就回溯到了兩秒之前。

一個“永”字構為無窮無盡的循環圍城,怎麼也走不出去

當謝知行將永字反覆寫了十七遍後,淑妃看向雲皎的目光,也從輕視,變成驚訝,再到懷疑,最後轉為了震驚!

第一盤的熙常在手法粗糙,斷着錯亂。

前一步看着想布局,下一步就推翻了自己,多招多棄,雜亂無方,有時又盯着一個無用的點執拗地追下去,結果落入她的陷阱,步步皆失。如果不是熙常在說皇帝是她的手下敗將,而皇上又默認了這一點,淑妃都要認為她是個才學下棋沒兩天的初學者,而且是不太聰明的那一種。

可是第二盤,熙常在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她落子依舊是那麼的隨意,卻落在淑妃最難以應對的位置上,那雙明亮澄澈得毫無城府的小鹿眼,彷彿火眼金睛,洞穿了淑妃的所有思路,她在熙常在面前,如同不着片縷的稚兒!

淑妃面上微笑,心中驚疑不定。

她看向熙常在的眼神陡然不同了起來。

以棋觀人,這恐怕是位真人不露相的天才,是她輕敵了!

“再來一盤。”淑妃說。

連下三把,淑妃看着棋盤上被殺得毫無還手之力的白子,不由長嘆一聲:“是本宮技不如,熙常在的棋力驚人,恐怕遠在本宮之上。和熙常在對奕五盤,本宮便乏得厲害,竟也想休息一會了。”

趁着停車休整的空檔,淑妃起身告辭,要回到自己的馬車上休息。

她猶豫了一會,還是做不出當著兩人的面躺下的事。

於是只好從這場角逐里暫時退場。

“好,迎祿,送淑妃回馬車上。你要是有什麼缺的,也都跟他說。”

“臣妾謝皇上。”

淑妃行禮告退。

她需要回去好好理一理思緒。

熙常在遠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聰明,更加深不可測。

……

淑妃前腳剛走,雲皎就滾回榻上去了。

這行事風格,皇帝也覺得她有點深不可測。

他重新開始處理奏摺宗卷,卻將一半心思放在了雲皎身上,觀察她在幹什麼——她從袖子里掏出一把小銅鏡,端詳起自己的白白嫩嫩的小臉蛋,看了一會,她紅潤潤的嘴唇微微上揚,再次滾來滾去。

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睡覺也沒個正形!

雲皎滾了一會,抬頭問:“皇上,你有帶有消磨時間的玩意么?”

她看皇帝背後就有好多箱子。

看她好奇,謝知行便讓她自己去翻。

雲皎也不客氣,噠噠噠走過去,興緻勃勃地開箱,懷着開盲盒的心情打開第一個箱子——沒批的奏章。

第二箱,好多好多的宗卷。

第三箱,堆積如山的賬本。

雲皎心道這盲盒真是不開也罷。

“這就是朕打發時間的東西。”

謝知行道:“第二個箱子沒什麼重要的東西,你無聊可以看看。”

昊天皇后開了後宮輔政的前例,只要不是機密文件,給妃嬪一觀並無不可。得到許可的雲皎隨手拿了一本,往謝知行身旁一坐,看了起來。

批完兩份奏摺後,謝知行轉頭一看。

她已經合上雙眼睡得香甜。

不僅如此,她的小腦袋還一點一點地偏移,最終歪了過來,靠在他的肩膀上。

“……”

上天給她回溯時光的能力,到底有什麼用呢?

謝知行不由再次嘆氣。

當雲皎睡醒的時候,迎祿很機靈地給她找來了一套俄羅斯套娃讓她消磨時間,她將套娃拆開一字排開,結果馬車一個顛簸,她就在皇帝的馬車裡滿地找頭,找了大頭找小頭。

先帝曾說過日常諸事最能看出一個人解決問題的能力。

謝知行便看她撿起大頭往案桌上放好,接着鑽下去,繼續找小頭。

“找到了么?”

“回皇上,嬪妾找到啦!”

雲皎抬起頭回話,結果渾忘自己鑽進案桌底下,一頭將案桌震得晃了晃,她痛呼一聲捂着後腦勺躺倒在地。放在案上的大頭也骨碌骨碌地滾了下去,正好滾到她面前停下。

彩瓷套娃上描摹的微笑,嘲諷力拉滿。

“嗚嗚嗚嗚……”

雲皎淚眼汪汪了一會。

許是撞得發懵,她愣是沒反應過來自己能回檔。

謝知行再次嘆氣,放下宗卷,將她從地毯上撈起來,撥開後腦的頭髮,吩咐下人:“拿藥酒來。”他將藥酒倒在手心揉熱乎了,再輕輕按壓她撞腫了的地方。她哭唧唧的拉了拉皇上的袖子:“皇上……”

“嗯?”

見她有話要說,謝知行低頭傾聽。

雲皎眼含着淚,指向自己後腦勺腫起來的包:“您看,萬丈高樓平地起。”

謝知行合理懷疑她把腦子撞傻了。

同時馬車外,有騎着馬來往的太監侍衛聽到裡頭熙常在的痛呼、哭聲和動靜,不由露出了曖昧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