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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重勇來到蘭州後,就決定暫時不走了。趁着天威軍整編的機會,他從這些隴右精銳裡面大量選拔猛士,得三百多人,無一不是以一當十之輩。

方重勇將這三百人分為三隊,分別由何昌期、管崇嗣、王難得三人管理,剩下的作為親兵跟隨左右。

一連數日都巋然不動,壓根就沒有動身離開蘭州的意思。

這下連王忠嗣都看不下去了!

方重勇不走,他這個新任隴右節度使都不好意思帶兵返回鄯州。

於是王忠嗣親自來問詢,方重勇到底什麼時候可以奔赴涼州赴任。

畢竟,河西的亂攤子早點解決,對所有人都有好處。

而方重勇的回答則很乾脆:請人善後,那就要有請人的姿態!現在老子才是大爺,涼州那幫土王八都是孫子!

當初自己在河西沙州四年,有沒有多拿這些狗崽子們一毛錢?

現在出亂子就想到他方衙內了,早幹嘛去了!

方重勇已經計劃好了:這次如果涼州那邊不派人過來請他,那他就寫信給基哥,讓朝廷重新劃分節度使防區,將河西節度使的駐地搬到蘭州來!以後就在蘭州辦公!

看涼州那群龜孫子們派不派人來請他這尊大神!

對於方重勇的強硬姿態,王忠嗣也是感覺無奈,又不知道要怎麼勸,可他卻必須要奔赴鄯州上任,不能再耽擱了。

於是王忠嗣只得帶着軍官團和一千河東軍精銳離開了蘭州,留下李光弼統帥天威軍在蘭州練兵,並補齊一萬兵員,同時讓哥舒翰當了副軍使。

這讓哥舒翰十分不爽,卻又萬般無奈。

如果沒有傲人的戰績,如果中樞朝廷和天子,沒有看到某個將軍有什麼過人的本事,那麼往上爬就只得靠人際關係。

李光弼具體有什麼本事,哥舒翰雖然不知道,但他卻知道對方是王忠嗣的鐵杆親信,形同義子。

有這點就夠了。

只要王忠嗣當一天的隴右節度使,那李光弼在軍中的仕途就不會有任何麻煩。

果不其然,方重勇還坐得住,河西那邊的人卻已然坐不住了!

十天之後,一位“不速之客”來到蘭州,登門拜訪方重勇。並呈上了武威城內一處高門大宅的房契,以及城外靠近馬城河數百頃良田的地契。

感覺得到了充分“尊重”的方重勇,這才開門迎客,將來訪者引入府衙書房密談大事。

……

“末將安重璋,赤水軍副軍使,參見方節帥……”

這位年近四旬的中年漢子還要再介紹,卻見方重勇擺了擺手說道:“你是安氏的公子嘛,不必多說了,坐。”

方重勇指了指桌案旁的軟墊說道。

在涼州,安氏乃是本地大戶,在朝中也有勢力。安氏一族在涼州雖然不算是一手遮天,那起碼也是令人不敢小覷的存在。

然而即使是這樣,能被方重勇稱為“公子”的,則必定不是一般的安氏。

事實上,面前這位安重璋,則是當初以河西四鎮為“禮物”,參與到大唐政治當中的那一支安氏話事人的直系後人。

具體來說,就是武德年間“十大功臣”之一安興貴的重孫。

大唐武德初年,涼州本地豪強出身的安興貴,利用家族勢力參與了消滅涼王李軌的行動,成功上車。

後被拜為上柱國、右武候大將軍、榮國公。家族世代鎮守涼州,後來又在涼州大敗突厥軍隊,出任右驍衛大將軍、涼國公。

赤水軍當年就是他的嫡系人馬。

而眼前這個安重璋,便是安興貴的曾孫。

如果是安氏中其他人來蘭州,方重勇都可能會不當回事。

但安重璋的身份不同,他家與大唐宗室的關係,是從武德年間“祖傳”下來的,家裡人不少都在長安擔任文官了,算是打通了地方豪強通往中樞的“綠色通道”。

這個面子方重勇不能不給。

“你們真是太客氣了,來看我還帶什麼禮物啊。”

方重勇拍了拍桌案上放着的那一疊房契地契,很是熱絡的說道。

聽到這話,安重璋無言以對,他只能叉手行了一禮,按照父親安忠敬的囑咐,一五一十的說道:

“方節帥,河西商隊現在規模已經越來越小,還有各種亂象層出不窮。

而之前各關隘的免稅之策,也推行不下去了。

西域那邊,也就是疏勒鎮(新疆喀什)以西的商隊,不知為何也不再來沙州了。

總之……河西那邊需要您快點去主持大局。”

安重璋說得很含蓄,實際情況比他描述得要亂不少。

具體說來,就是西域商路一盤散沙,無人統合,又給不出恰當的應對之法。各種勢力,包括河西走廊各州刺史及府衙,西域胡商,漢人本地豪強,胡人城旁聚落,大唐邊軍等等,都是各玩各的沒有協調。

本來東西就越來越少,每個人又都想給自己多撈一點,商路越來越難維繫,也就不足為奇了。

“蔥嶺以西的西域商人,為什麼現在都不來了呢?”

方重勇疑惑問道,這個問題在他心中已經壓了很長時間了。

表面上看,西域大胡商搞這種“貿易封鎖”,確實可以在短時間內佔據上風。但從實際需求,以及歷史經驗看,貿易封鎖是打的七傷拳,傷人傷己,沒法長時間維持。

絲綢之路的貿易需求量太大,光靠法令與規則來抵擋,那是擋不住的。

所以目前的情況,除了“龐氏騙局”破產外,一定還有更深層次原因。

“這個,末將就不知道了,只能等方節帥入主涼州後再想辦法打聽。”

安重璋頗有些無奈的說道。

“本節帥過段時間,也會把家人也搬遷到武威城常住,徹底處理這件事。長期留在涼州。

相信你們應該沒有異議,可以相信本節帥的誠意了吧?”

方重勇皮笑肉不笑問道。

聽到這話,安重璋大喜,連忙點頭拜謝行禮。

“伱先回去將本節帥的意思告知他人,就說過幾日,某便會帶兵前往涼州的。

反正這麼長時間都過去了,也不差這一兩天,對吧?”

方重勇慢悠悠的說道。

“節帥,某父下了死命令,讓末將務必跟着方節帥一同返回涼州。

節帥要是不去涼州,某也不必回去了。”

安重璋面有難色,冒着得罪方重勇的危險,硬着頭皮說道。

“也罷,我在蘭州城內給你安排一個住處,你便暫且在此居住吧。”

方重勇輕嘆一聲,知道眼前這塊牛皮糖是甩不掉了。安重璋年近四旬還出來低三下四的求人,實在是因為河西商路的情況已經很不樂觀了。

要不然,他也不想來蘭州看別人的臉色。

“那……末將便不打擾方節帥了。”

安重璋拘謹的行了一禮,隨即小心翼翼的退出書房,不敢有任何僥倖心理。

等他走後,方重勇這才長出一口氣,無聲嘆息。

他鋪開大紙,打算給基哥寫一封奏摺,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要怎麼寫才好。就像他前世很多癌症無法根治一樣,現在大唐的根本性問題,他也無法解決。

無論什麼時候,發展產生的問題,都只能靠發展來解決!

大唐的系統性矛盾,同樣也只能用不斷向前發展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