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鄭使君,是什麼妖風,把您給吹來了呢?”

方重勇看着面前老神在在的鄭叔清,又看着他身後那頭老牛以及那一車的禮品,有些疑惑的問道。

“誒,說這話可就見外了。故友於長安重逢,怎麼也要登門拜訪一下嘛。”

鄭叔清十分客套的應和了一句,又轉過頭對身後的下仆說道:“把禮物都搬進去。”

說完,他將禮單呈上,交給方重勇。

“請進,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啊,來串門還這麼客氣。”

方重勇笑道。

伸手不打笑臉人,老鄭擺這麼低姿態上門,准沒好事。

難道是為了求官?

問題是老鄭當什麼官,自己說了也不算,他只是是個八九歲大的孩子啊!

方重勇心中犯嘀咕,只能面色尷尬將對方引進家門。

鄭叔清一邊張望一邊不以為意的說道:“也沒什麼,都是些沒用的物件,不值幾個錢。像什麼茶餅啊,餐具啊,屏風啊之類的。”

方重勇瞟了一眼禮單,隱約看到什麼“銀平托銀碗”“銀平脫食台盤”“八角花鳥屏風”之類的名字,總感覺這些物件價格不菲,聽起來就不太一般。

不過以老鄭一向的作風,他好像平日里也奢侈慣了。既然人家願意送,有什麼理由不收呢?

將鄭叔清引到主卧後,二人於桌案前對坐。方大福送來一壺“桃花飲”就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房間。

“不知道大郎回長安以後覺得如何?某聽聞你最近辦了件大事啊。”

鄭叔清慢悠悠的說道,顧左右而言他。

“大郎這個……不要再說了。至於其他的,鄭使君有話不妨直言。”

方重勇頗感無奈的說道,唐代習慣稱呼熟人為“X郎”“X娘”的,家裡排行第幾就是什麼。比如說“公孫大娘”,其實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她還很年輕,不過十多歲而已。

只不過是家中排行老大,所以叫大娘。方重勇是家中獨子,老爹方有德也沒聽說有什麼兄弟姐妹的,因此叫他“大郎”並無不可。

“好!某就喜歡郎君夠爽快。”

鄭叔清大笑,隨即苦着臉哀求道:“還是和以前一樣,救我一命,必有厚報。”

看他這可憐樣,方重勇一臉古怪的反問道:“紅蓮春的酒麴製法,還有釀造方法我都告訴你了啊。再說這一招可一不可再,現在再用已經不靈了,鄭使君何苦刻舟求劍呢?”

他以為鄭叔清是為了求他再玩一次“紅蓮春奇蹟”,在長安瘋狂撈錢。只是這樣的事情,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想再複製一遍,難如登天!

“唉,什麼紅蓮春啊,你還當某在意那點小錢。鄭氏在滎陽附近,挨着運河,有產業不礙事,餓不死人的。”

鄭叔清擺了擺手說道。

運河這條線的繁榮,直接帶動了滎陽周邊的經濟發展,滎陽鄭氏也從中撈到了不少好處。

“所以,那到底是什麼事呢?”

方重勇疑惑問道。

“就是,李相在幫某運作戶部侍郎的官職……”

鄭叔清用手攪着袖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不挺好么?是運作陞官要錢么?可是我這裡也沒有錢啊。”

方重勇攤開雙手,對鄭叔清表示自己“幾乎”一貧如洗。

“某不是來借錢的!光這一車禮物就差不多要一千貫了!”

鄭叔清忍不住對着方重勇吼道。

啥?

方重勇一愣,就那一車破玩意就一千貫的財貨?

老鄭不會是被人給坑了吧?

這茶是什麼茶?碟子又是什麼碟子?屏風又是什麼屏風?

方重勇很有些懷疑,如果真拿一千貫出來裝車,肯定比那一堆東西堆頭大。

這些長安官僚啊,真是太腐朽了,送個禮都是以“千貫”計價,難怪杜工部說什麼“朱門酒肉臭”,果然是一點不假。

“請鄭使君指教。”

方重勇正色說道,收起之前的戲謔玩笑。

“是這樣的,這個戶部侍郎呢,要做的事情,就是替朝廷理財……然後李相就要我寫一份疏奏給他過目。如果寫得好的話,他就拿去給聖人看,幫我求官。”

鄭叔清詳細的將李林甫的要求說了出來。

“呃,這個,是不是就是幫朝廷死命的搜刮,然後刮地三尺出來的錢糧,再送到西域去當軍費?也就是說,你要當這個官,替朝廷撈錢?”

方重勇難以置信的問道。

沒想到朝廷還真有這樣的官啊,玩可持續性的臨澤而漁。

方重勇心中感慨,臉上卻又不動聲色,就像是在走神一般。

“你能不能不要說得那麼粗俗!是替朝廷理財,理財!我不是刮人地皮的酷吏!”

鄭叔清梗着脖子辯解道,只是那蒼白的言辭,恐怕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

“好好好,是理財,理財。”

方重勇連忙安撫對方說道。

“那麼,我有什麼可以幫鄭使君的呢?”

“幫我寫這份疏奏就行了。”

鄭叔清迅速接茬道。

“我幫你寫?”

方重勇抓了抓頭髮,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看着鄭叔清問道:“我為什麼要幫伱寫?”

因為你收了禮物啊!收了厚禮難道不辦事?

鄭叔清在心中怒吼,他忽然想起來,李隆基身邊那個高力士,貌似也是收錢不辦事的狠人。

可人家身後站着皇帝,你身後站着誰?

一時間氣氛僵持住了。

方重勇心一軟,擺了擺手問道:“說吧,要怎麼寫?”

“我不會啊,我要是會,還來求你么?”

鄭叔清一臉苦笑說道。

“你不會還敢接這個差事?”

方重勇已經被鄭叔清給震撼到了,完全搞不懂這一位到底是想玩什麼遊戲。

你沒金剛鑽還出來攬瓷器活?

“官場的事情啊,你不明白的。就說你有沒有辦法吧。”

鄭叔清哀嘆道。

“西域那邊的情況,我不懂啊。連民情與地理都不懂,賬冊也沒有,能想什麼辦法呢?”

“不需要你懂啊,又沒說要在西域那邊搞錢。你在長安搞錢的本事不是很高么。那個紅蓮春,已經賣成了傳說,我現在想買一壇過過癮都找不到貨了。”

一提起方重勇撈錢的本事,鄭叔清就讚不絕口。

呃,不知道要怎麼去說。

方重勇痛苦的扶着額頭,對於鄭叔清這種腦筋比較死,手腕又太過靈活的腐朽中樞官僚,他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

“鄭使君之前說,朝廷讓你撈錢是為了維持西域河西走廊的軍需,對吧?”

方重勇盤起腿,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坐着,沉聲問道。

“確實如此,這一點李相已經說明白了。”

鄭叔清微微點頭說道。

“然後無論用什麼理財的手段,只要河西節度使那邊不缺用度,軍需充足,那麼你這個戶部侍郎,就當得很穩當,對吧?”

方重勇又問了一句,鄭叔清點點頭。

戶部侍郎,又不是“理財使”。搞錢只是手段,維持軍隊正常運作,維持高規格的封賞以保證軍隊士氣,這個才是最終目的。

一切為了大唐打贏對吐蕃的局部戰爭!戰爭打的就是後勤!

反過來說,假如鄭叔清在嶺南搜颳了很多財帛,但是這些財帛卻根本沒辦法運到長安,更別提運到西域,那麼,這種類型的“理財”對於打贏戰爭又有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