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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壽宮。

向太后坐在太皇太后身邊有些心神不寧。

太皇太后見着,自然知道,這是因為從去年開始,官家就一直在她們身邊,哪怕去景靈宮,也是兩宮帶着。

今天,是官家第一次離開兩宮視線。

這個媳婦,當然難免憂心。

兒行千里母擔憂嘛!

很正常!

“官家應該快回來!”太皇太后笑着說。

這個時候,一直在帷幕外侍奉的粱惟簡,忽然滿臉紅光的稟報着:“啟奏太皇太后、皇太后……”

“下雨了!”

太皇太后聽着,立刻站起身來。

向太后也跟着起身。

兩宮走到慶壽宮之外,看着那宮外的御道上,漸漸被雨水濕潤的石板。

“菩薩保佑!”向太后首先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號。

“菩薩保佑啊……”太皇太后跟着合十而禱。

在雨水面前,這位太母,放棄心底最後一點掙扎和僥倖。

連菩薩、老天都在保佑官家!都在護佑官家!

她還有什麼捨不得的?

又怎麼敢學章獻明肅?

她可不想和姨母慈聖光獻一樣,被群臣逼着撤簾。

那太不體面了!

……

很快的,群臣就簇擁着趙煦,來到慶壽宮。

從真廟開始,大臣們就已經學會了該用肉麻的話去恭維皇帝。

畢竟,經過了天書事件後。

大臣們已經麻了。

所有人都已經達成了一致意見——只要皇帝不要再搞封禪這樣的事情,帶着大傢伙一起丟人。

那皇帝想聽好話,那就說唄。

再肉麻都行!

於是,左相韓絳帶頭,右相呂公著跟上。

大家一起大唱讚歌,都說是:太皇太后、皇太后,慈聖端明,保佑擁護天子,所以天降甘霖,福佑萬民。

所以——實在是女中堯舜,大宋太似、太任呀。

執政們更是變着花的逢迎。

所有人一致認為——現在這場甘霖,既有天子祈雨的功勞,也和兩宮分不開干係。

兩宮自然是被吹捧的飄飄然。

好在趙煦上上輩子,就已經習慣了被群臣吹捧、恭維,而他在現代,更是吹捧、恭維過那些手握着審批大權的官老爺們。

所以,趙煦不僅僅已經脫敏。

而且他還知道,拍馬逢迎的人的心理——有求於人,才會恭維、逢迎。

但大部分都是嘴上說說。

自己聽着舒服,樂呵樂呵就得了。

真要信了,那恐怕會被人當傻子看。

於是,他趁着群臣吹捧告一段落,就道:“此番,天降甘霖,乃是上蒼知曉,兩宮慈聖保佑、擁護於朕,髃臣等盡心輔佐於朕,故而降下甘霖……”

“朕當修德省身!”

“且夫,天旱不雨,已有兩月余……”

“各路受災,情況不一……”

“朕憫生民治艱,惜百姓之苦……”

“卿等當關移各路有司,命有司詳查、體量州縣受災情況,並督促有司,率民補種作物,以免今夏歉收,流民聚集之事!”

群臣聽着,都抬起頭,看向坐在兩宮中間的趙煦。

每個人都低下頭,紛紛拱手再拜:“臣等恭聽陛下旨意!”

再沒有人,敢將那位小官家當成孩子看了。

心裏面最後一絲輕視,在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因為,這些宰執們是最清楚趙官家們的。

遇到好事,就飄飄然,稍微有點成績,就忘乎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昭告天下。

每一個都是急切的想要看到成果,想要和天下人證明自己。

太宗、真廟、仁廟、英廟……乃至於先帝,莫不如此!

就像今天這樣的事情,換了其他任何一位官家在位,都必然歡喜不已,若是真廟,甚至可能直接下詔,再次出發,目的地——泰山了!

但這一位官家,雖然年少。

卻成熟的不像少年,甚至不似歷代官家。

聯想到他即位以來,採取的策略。

宰執們自然知道,這位官家真的不是在演成熟。

他是真的早慧、穩重。

而這樣的官家,無疑是最難對付的!

不過……

韓絳和呂公著,卻都是滿心歡喜。

原因?

這位官家如何對付,那是後來者的麻煩。

和他們有關係?

等天子長大了,他們早就致仕了。

相反,有這樣一位官家,是他們兩個人的幸運。

看看如今的朝堂吧?

一般的事情,宰執們處理了,報告一下,兩宮那邊都會批准、同意。

而大事,涉及國政方面的要事,則有官家把握方寸。

簡直是士大夫的天堂。

他們可以想做他們自己的事情,可以儘可能施展自己的抱負。

而不會有任何後遺症。

甚至不必擔憂,被人指斥結黨、架空天子。

因為這位陛下,不是他們能夠架空的了的。

……

呂嘉問坐在家中,看着窗外飄起來的綿綿細雨。

他微微吁出一口氣。

“天子今日祈雨……”

“京城就已經下雨……”

“真是運氣好!”他評價着。

作為呂家人,家學淵源,同時經歷豐富的大臣。

呂嘉問,自然是不信什麼天人感應。

更不會相信天子有什麼神聖屬性——要是真有的話,玉清昭應宮,怎麼就被雷擊給燒掉了?

不得不說——大宋真宗皇帝,為大宋破除封建迷信思想的事業,立下了汗馬功勞!

之前,可能士大夫還會在心裏面嘀咕。

可經歷了封禪的鬧劇,又親眼看到了玉清昭應宮被一個雷給燒掉了。

士大夫們就算是腦子都是榆木疙瘩,也能知道——董仲舒都是騙人的。

當然了,在廟堂上大家還是願意裝一裝的。

哄皇帝嘛。

搞得好像誰不會似的!

只是……

“官家命我南下……”

“明日還要我入宮獨對……”

呂嘉問拿着一份已經寫好的稿子,放在眼前看了看。

之前,他還覺得,這份稿子不錯,用詞妥帖。

但現在,出了這個事情後,呂嘉問就知道,這份稿子白寫了。

得重新寫!

這就有些頭疼了。

又得想那些肉麻的文字了!

於是,只能將之丟到火盆里,然後拿起筆,重新開始想。

一個個肉麻到連他自己都起雞皮疙瘩的文字,落到紙上。

沒辦法!

這就是在大宋政壇上生存的必備技能。

哪怕司馬光,也必須掌握的技能!

大臣必須哄着、捧着皇帝!

(本章完)